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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大结局(三) ...

  •   在皂一家的那些日子,生活可以很简单很充实。我刚去时,告诉他们是城里的大学生按学校要求来调研的,也只付了三四百块的房租钱,吃住都与他们一起。他们怕我吃不惯家里的粗食,特地上镇上买了好些肉,可我偏爱那玉米粉制的馒头还有那味道奇特灰里发黑的窝窝头。
      他们家和村子里其他家庭没有什么不一样,男丁们都跑出去打工了,出不去的不是身上不好就是酒鬼赌徒,女人们在家看孩子,帮着老人们务农。皂一家的人口多的我瞠目结舌,光是他这一辈儿的兄弟姐妹加起来比我所有的表堂兄弟姐妹还多,侄儿辈就直接乘以二了,我记名字差的劣根性又犯了,连孩子们都取笑我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不过他们都是友善的人,和皂一一样,淳朴、厚重,温暖。我自认识他以来,总误认为他的气质他的修养来源于他养母的教导,殊不知那是纯天然散发的,他们家的人个个温和的像米酒,个个彬彬有礼,所以我大胆揣测他的祖上不是豪迈的诗徒就是修炼有为的书法家,行于外而修于内。
      原谅我做错了,当我抱着一种拯救的心情来到他们家的时候已经是错误了。他们虽然在经济上不够宽裕,但也绝对能度日了。虽然困难,却坚强的活着的人,比起我这个扛不起生活重担并且在一段时间内选择自暴自弃的人,我想我才是需要被拯救的那个。
      和他们一起做农活,我的优越感已经被磨平了,什么十佳少年,什么竞赛第一名,什么成百上千的奖状,简单连最基本的生存法则也不懂得。基于这种现状,登山、支教等等的很多东西也只能是空想,我想我最不后悔的便是来到了这里。皂一,谢谢你,给了我第二重的礼物。
      我同皂一的妈妈有许多的交流,哪怕语言障碍,多数时候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也不知道我要表达什么,但我还是竭力的想跟她沟通。这是一个聪明极了的老太太,皂一一定是遗传了她的智慧。她从头到尾没有问我哪个学校的?调研的内容?要住多久?她只问我住的还好吗?吃不吃得惯?只叫我不要插手他们的农活免得伤了手。她眉间的悲伤瞒不过我,我的突然造访想必也瞒不过她。如果最好的状态在于互不点破,那我们何乐而不为。皂一爸爸不太敢于主动和我说话,那个质朴到如今还不开放的地方男女间避嫌的厉害,即便是作为异性长辈,他也不好意思和我多言语。
      时间关系,我不能久留。苏贝的婚礼在等我,苏黎世之行在等我,人生的再次起航在等我。仿佛正是因为这样,才更急于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当年放手皂一的答案,一个彻底颠覆他人生的答案。他们或许困苦,可还没有非到那一步的境界。每次话到嘴边,看到阿姨白了的头发,我都觉得自己像个侩子手硬生生拿刀刺进一个善良的中年女性的胸膛。算了吧,我对自己说,纠结于往事只会胸闷了自己,借安慰之名揭别人的伤疤。
      临行之前,我徒步三四个小时去了镇上的一家农商行替他们办了张银行卡,然后偷偷把自己户头上的钱转了部分过来。犹豫再三之后,简单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他们不需要。可是皂一会,作为儿子的义务和责任,他一定会。而我不能把他带回来,他的责任和义务我必须尽到。以后的年年岁岁若不能定期来,隔三差五年也还是要来的,买东西买衣服准备红包,不在乎大小,是中国人作为‘儿子’的孝道。
      村口的杂货店空了有一段日子了,老两口是想盘下来的,无耐家里的姑娘订了亲,还有小子要念书,他们不敢冒险,也没有资本冒险。我留下的那笔钱应该够也值得他们冒一次险。
      我走的前一晚,他最小的妹妹和母亲给我整理衣服,我带来的衣服有合适的都送给了嫂子们和小妹,就留了一身第二天穿的。皂一妈妈拿了她做的布鞋给我,“你拿着吧,到了城里虽然穿不上,留个念想,别的我也给不了你。”
      “哪会,穿这个才舒服,去西瓜地里就穿这个才舒服。”说完发现自己失言,我以后哪还有西瓜地可去。
      “妞,出去,我和你姐说会话。”她赶走女儿,被称为妞的小姑娘一脸的不高兴。
      “你先回房间吧,我一会儿过来给你补习功课,给你讲大学的好玩事情,给你讲美国有什么不一样,瑞士有什么不一样。”我只得先哄她回去,她是个好学的丫头。成绩据说在这一带很好,只是教育资源的偏差,放眼出去真正算不得好的,我就多用心给她强化强化底子。也不知道这里的传统这里的风俗她能念到什么份上,无论高等教育是否有用,我都希望她能去大学感受一下。
      老太太颤颤悠悠的从方布斤里摸出个黄金戒指,简洁到甚至粗糙,和一般乡下老太太的没多大区别。“我知道你是瞧不上眼的,这原是给我儿的,但他不中用了,”她在说皂一,一定是的。“你说的对,要出去看看啊,看看大学是个什么样子,看看美国是个什么样子。”边说边抹眼泪,“我们哪里有你的命,哪里是想看的到就看的到,想上就能上的。看看你这细皮,看看你这身行头,再看看我的丫头,是我这个做妈的委屈她了。”
      “您说的什么话,那些都是外在的。我们都有一样爱我们的家人,这没什么区别。皮肤能养好,衣服也能买得到。”
      她拉着我的手,张嘴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那你要是投身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还这么想吗?”
      我不知道。在我的心里,感情一直超越其他东西而存在。可我也清楚,因为感情没有第二次的机会,而赚钱的机会满大街都是,我失去一件最爱的裙子过不了多久还能再出现一条。而如果出身在这样的家庭,感情仍然最重,我却不一定有勇气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比什么都重要,因为我骨子里不安生,我要受教育,我要学习芭蕾,我要飞往纽约,我甚至想要法拉利,当这一切和家庭实际情况发生矛盾时,我不敢保证我不会产生一点点的委屈、抱怨,暗自垂怜继而对自己的出身感到矛盾。虽然不肯承认,但实际上,简单的骨血里和黄婧媛等一帮小女子一样,浸入了资本家的奢靡。
      见我回不出话来,她继续道,这回更像是自言自语。“妈都盼着自己儿好,你看看,你生的多好,你过的多滋润多精彩,你见过我姑娘听都没听过的好玩意儿。我的儿也能活的这么好,他却不知是个福哇!”说完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再说的些什么,是当地的方言,我又听不懂了。
      外头下起了雨,这房子常年没人住,一到下雨天可想而知的漏雨。最后一次去给皂一妹妹补习功课,他在的话,做的一定比我棒多了。把停封两个多礼拜的手机开了,在这期间,我害怕接听到那座城市的电话,我答不出来我在做什么。给随杨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找了很多中学生的辅导书和文艺小说寄来,也不知道这里的快递能不能收到。
      皂一,你也要哭了吗?怪我的多事吗?何必去寻找答案,何必庸人自扰。你想不通的未必不是对的,只是你不够聪明,不能意会。没有哪一个母亲不盼着自己的孩子过更好的生活,物质的,精神的。你若是一个母亲,是要把自己天赋异禀的孩子锁在身边一辈子让他的才华自我平淡一世安好,还是把他送到一个能受更好的教育能更清楚的了解这个世界欣赏这个世界的地方?
      你从来不是被放弃,是被放飞。
      离开的那天,雨也未停。皂一妈妈把我的鞋用塑料包包了起来,让我穿上她给新买的雨鞋,我知道她是真疼爱我,这样的殊荣她的女儿也没享受到。等走过村里泥泞的小路再换上我的鞋子搭大巴。
      她只能送我到村口,我也不会让她继续送下去。家里有家禽要喂,孩子们还要有人看。
      在村口的杂货店,就是我希望他们盘下来的那个,破旧了有一阵子,木结构的,一旦没人打理,衰败的快,皂一妈妈手里惦着我给他们办的那张卡,“孩子,我知道你给我们留钱了,只是我们不能要啊!”
      “您的戒指,我也不该要,可我还是拿了。”
      “那是给我儿的,你拿也一样。”她果真知道。
      “那钱也是儿孝敬妈妈的。曾经有一个傻瓜,跟我保证,如果我到30岁还嫁不掉,他就娶我,可他还是黄牛了,他这辈子可能没开过空头支票,唯有的一张还给了我。”
      我巴巴地望着她的脸,她的眉角,努力从中找出皂一的味道。然后,我是被附了身还不知是怎么了,脱口喊了她一声‘妈’。“妈,他是你的儿,我也是,不能成为您的儿媳,是我们彼此的遗憾。如果您需要一个儿子,我可以是,您需要一个儿媳妇,我也可以是,不止是我,他还有一票的兄弟姐妹们都可以成为您的依靠。请您相信我们,我们是值得托付的,也请您理解我们,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来为他做些什么。”
      “他在时,我当的就不像个妈,他不在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受他的恩惠?”简单,你在做什么?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戳中她的泪腺。你来这里,就是引得他的家人陪你一起嚎啕大哭吗?
      “不是,是请您给我们一个恩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继续他的心愿。让我来补偿不在他身边让他独处的两年。否则,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如果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我和他一起去了纽约,今天就不会是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您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一个可以为儿子缔造梦想的母亲,妈,让我们彼此照顾,好不好?”抱着她有些驼的背,那里有岁月留下的伤疤,有企盼,有忧伤。可我希望它以后能直起来,有希望,有快乐。
      走出村庄时,雨快停了。我换上自己的鞋子登上大巴。夏季的雨后闷热的很,大巴的空调时而工作时而休克,我的背上洇湿了一片,也没敢把背包从身上取下来。那里有我最好的礼物,皂一妈妈给的戒指和她亲手做的布鞋,也是我几乎全部的行李。
      尹酩灼到火车站接我时,不敢相信他看到的‘黑皮酱瓜’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他来接我,我给四五个人发了简讯告诉他们到站的时间,来接我的却是这个我没有短信告知的家伙。他一如往常的在车上对我大加嘲讽,从最初相识时的清高弃妇,到现在的乡镇三八红旗手,真怀疑他的语文老师之所以教他修辞是因为预见了他将来会遇见一个叫‘简单’的姑娘好叫他埋汰来着。我也从最初的唇枪舌战转到现在的听之任之,当我发现他对我从一开始的真厌恶发展到一种朦胧的介于异性间的‘兴趣’或者说好感时,也许不理不睬是一个刹车的好方法,我们的相处模式必须得改,且由我来改,才不会铸成大错。
      回到酒店后,趁着大家都在,把婚礼现场的新人和伴郎伴娘,主持人的过场彩排了两遍。所有人都道晒黑了的简单与那日试穿的伴娘裙不合身了,于是各人使出看家法宝,找来无数美白产品。尹少更直接,不知哪里来的超白粉底液、粉饼,直接里里外外把我刷白了,说这样的伴娘才能与他匹配。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与他匹配了,我又什么时候将自己的标准定为与他匹配?
      饶是排练过了,饶是现场有无数精英坐镇,婚礼现场还是麻烦不断。屈家两老直到婚礼那天对这门亲事还是诸多不满,就不用指望他们能打理现场了,勉强和贵宾一样出席就不错了。苏贝爸爸多少涉黑,江湖气息太重,这次又是私生女的婚礼,携情人以主人翁的姿态接待媒体和显贵也说不过去,她的两个哥哥倒是很积极的在维护场面,颇有长兄如父的风范,他们怕的是他们的母亲来现场闹事。好在宁宁早有一手,将其列为一号黑名单,大堂和现场的保安手里都有备档,婚礼当天她要还能混进来,那堪比谍战片中的特务了。
      菜单是小布和苏贝试的,据说是中西合璧,兼顾南北。客人名单是宁宁和新人们商议后拟的,座位也是宁宁绞尽脑汁分析各党派人士的利害关系之后排的,我倒一大早的看到很多我们高中同学早早的到了现场,这中学班上第一对结婚的,指不定给大家当了同学聚会呢!婚车是尹少和黄董的版块,黄董坚称低调的奢华,尹少说根本没有低调的奢华这回事,但凡奢华,就不可能低调。不知道他们二位今天要为大众奉上什么饕餮盛宴了。现场布置、乐队、主持、游戏,是宁宁设计了交给婚庆公司布置的,只有这项让我觉得很保险,这个年头,好像花大价钱买来的东西才会觉得安心。
      我真的跟里里外外被刷了两层漆一样的刷白了。夏季的空气湿度和厚重的妆容使我每15分钟就要补一次妆。到我补完第四次妆时,终于见到了低调的奢华,三架古典马车,低调是低调了,奢华也奢华了,问题是这一点不像这二位的处事风格啊!关键是,新郎新娘不在马车驾乘范围内。而我们几个到现在也没见着他二人。
      我们的马车到酒店时,两位新人的爸妈也刚搭加长版的婚车到现场,可谓前脚后脚到的。他们到底准备了几套婚车方案,又是传统婚车,又是马车的。宾客们见马车到,以为新人们到了,统统跑到门口迎接,很多不认识小辈的政客和富商以为第一对下车的我和尹少是婚礼主角,疑心纳闷我们怎么没穿婚纱。
      人群越攒越多时,天空出现了很多热气球,很多类似滑翔机的飞行物,倒挂着很多横幅,‘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我欲与君相知…….’‘不要问我生老病死,贫富与共的蠢问题,只要是你,我都愿意’得,假神父都省了。飞行物靠近酒店顶楼的天台时,开始向人群散发花瓣和糖果,孩童们争先捡花瓣和糖果,记者们争相按快门,无数的受邀嘉宾感动的热泪盈眶,拿出手机相机记录现场,无数的女子沉浸在梦幻中醒不过来,醒过来时梦已碎。所有人都当这是新郎为新娘编织的巨大天堂,可织梦人就在我身旁,她也热泪盈眶,却不是感动的。
      “谢谢你为她做的一切!”那是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也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的眼泪。
      “我不是为她。我爱他,我对自己没办法!”黄婧媛吃着自己的眼泪说。
      新人们在所有飞行物停下来后,搭乘一辆直升机绕酒店飞行了好几圈之后才降落在天台。红毯是从天台一路铺到婚礼主厅,有红毯的地方就有鲜花,酒店提前两天停止营业,主场可以布置的一点酒店的味道都没有,它可以是花园,可以是庄园,甚至可以是教堂,只要你能想象的到。
      走红毯时,我一直很欣慰,我们之中最终还是有终成眷属的,并且幸福地蜜出汁来。我们之中也有即将要幸福的,比如小布,她最近都在认识很不错的男人。我们之中更有最终要幸福的,比如黄婧媛,比如尹少,比如随杨,他们的爱情在萌芽时方向出现了偏差,但至少黄婧媛找到了幸福的主打方向,而且她的备胎太多,只要回头,哪里都能停靠。至于何凭,我想他还是不要谈恋爱了,他玩恋爱就好,至于我,我不确定。
      新人们在婚礼结束后赶赴海外蜜月,是黄董的大红包,目的地不详。我也同何凭连夜上了去苏黎世的航班。两天后是米桀的婚礼,我想我需要一个陌生的城市去逃避。
      何凭与黄婧媛打了个怪赌,看谁在下次见面前换过更多男女朋友,何凭赢,黄婧媛得委身自己当他一次的性伴侣,黄婧媛赢,哦,不知道何凭的赌注是什么,他不愿意告诉我。
      他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我想哪怕是按原计划和米桀同游也不过如此吧。哎,想他做什么,他在与别人结婚。穿着那套我认为难看的礼服。其实,对于他婚礼的实质性我也有所怀疑,他那样的人,结婚不会去拍婚纱照,不会去订酒水,更不会试婚纱都要喊上家长,那不是他心目中想要的婚礼,可他还是要这么办?能说明什么,只有一个问题,就是绝了我的心,绝了他自己的心。其实,我想说,不用那么麻烦的,简单的心,是她认识的所有东西中最难死灰复燃的。
      那日凌晨三四点,我一人换了泳衣去游海。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何凭新捞到一个‘奶妈’搂着不知睡得多香,在他耳边打雷我想他都不愿醒,便很放心的出了门。
      也没去细算游了多久,总之是筋疲力尽之后还泡在水里,四周黑漆漆的。害怕吗?一点点。
      一个黑影靠近我,是什么?某种可以吃了我的大鱼?不对,它有人类的手掌。穿着小裤衩就跳进来的,是何凭吗?他一向很在意形象的。
      他将我疯狂的揽在身边,然后连拖带拽的游到沙滩上,“你疯了吗?臭丫头,半夜两三点的,跑出来跳海,我床上还有个美女在等我,谁要半夜三更出来救你。”
      我呼哧呼哧的坐在沙滩上吐气,顺不过来气时,就直接躺下去。“我不是在自杀。”
      “那你解释啊,你在干什么?”他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只是胸闷了出来游泳,不知不觉就游了这么久。你倒也厉害,没有手电筒大半夜的也能找到我。”他挡掉我示好的手,真生气了?“今天是他和别人结婚的日子,我还没有豁达到不记得。每次当我为失去他痛苦到撑不下去的时候,我总会告诉自己,最难捱的已经过去了,下一次不可能比这次还痛。然而,下一次痛苦来临时,我还是不争气的痛的死去活来。如果有一种痛苦能够超越我的感官,那应该是对死亡的恐惧,我很想靠近死亡的边缘试试看,看它能不能消弱我的痛苦。”
      “靠近死亡的边缘。”何凭长期持有的学生样荡然无存,脸色严肃的我不知所措。“请问简小姐把握的好分寸吗?你把握不住了,要我怎么向大家交代,皂一走的时候我在身边,难道你要我再一次体会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伏在他肩上哭,“对不起,我发誓不会了。”简,你太自私了。
      他抱着我哼了一会儿歌,独自回房间了。
      何凭回房间后立马联络黄婧媛,他必须承认他输了,他也必须承认由他一个人照看一个情感疯子太危险,太不可靠。
      “OK,我输了。”他在视频里向黄婧媛承认。那方的黄婧媛心情貌似很好,不知这句话对她而言是不是很受用。“不论咱俩谁交的男女朋友多,我都会和她保持距离。”
      “那再好不过了。怎么,你动心了?”
      “有可能,好在我察觉的快。你知道吗?她还真是个毒品,我喜欢你,我爱你,但我一想到你,最多的就是怎么把你骗到床上。但她在我面前簌簌流泪时,我竟然会很想保护她,我是怎么了,我既喜欢她的眼泪,又喜欢她的笑容,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既细腻到让她坦然面对又从容到能给她快乐。这,不是个好兆头,对吧?”何凭很苦恼,他从未理解过女人。
      “恩,你已经开始有点喜欢她了,不过没关系,等我这边的事暂时交接一下,立马搭最快的航班过来顶你的班。”
      何凭对于这件事相当好奇,那就是,为什么黄婧媛一直忌惮着身边的男士爱上简单。“SO,你吃味了,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
      黄婧媛高兴归高兴,也忙了一天,疲劳是难免的。“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有一段长久的恋爱吗?花心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就是情商太低,在我身边转悠这么久还看不透我吗?我根本不会提防简单,什么QUEEN,什么男人们心目中的女神,我不那么在乎,只要我想,那对我来说不是难事。阻止你们喜欢她,是不想让你们成为她和米桀复合路上的绊脚石。”
      “你难道也半夜游泳了,脑袋进水了不成?他今天都结婚了,还怎么复合?”
      “那你见那么多超级球星退役之后不照样复出吗?当然,大部分都很不成功。懒得和你废话,我明儿早上动身过来。”网络那端的黄婧媛关了视频,累倒在床上。她今天一天像是重回幼儿园的恶作剧一般,破坏卓佑蓝的婚礼她的用心程度不输布置苏贝的婚礼。米桀也没让她失望,一场婚礼下来就没笑过。没有交换戒指的环节,没有宣读誓言的环节,甚至没有喊出一声‘我愿意’。整个场面像是大过年的大伙儿一起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年夜饭。直至新郎见了一个女孩匆匆跑出场外,半小时之后才沮丧着回来之外,这场婚礼都算得上中规中矩,平淡无奇,大煞了米妈的风景,她原是想打出风头的,可大儿媳的风头早盖过了她。
      晚上十点,米桀回公寓收拾衣物,没想到卓佑蓝也回来了。他记得司机把他们一同送到了米家的大宅子,他是乘人不注意偷偷溜出来的,没曾想到,卓佑蓝先他一脚回来了。
      “我记得你把这房子留给我了。”他们如今也形同陌路了,只等卓佑蓝哪天忍受不了米妈的势利眼一拍两散,不再演戏。
      “哦,不好意思,我把东西收拾完,以后再不出现在这里,你可以换钥匙。”米桀来收拾了两件居家衣服,相机,还有旧的CD。
      卓佑蓝知道他平时不照相,都是别人拍他。“你是去法国还是瑞士,这么迫不及待?”
      “有区别吗?”去瑞士是为她,是法国也是为她。他所有的梦想都与她有关。
      “黄婧媛只要告诉你三个字‘她不好’,你就要去飞蛾扑火吗?明明知道她人在苏黎世,婚礼的时候看到一个极像的背影也要追出去,我替你说,你后悔死了当初分手的决定。”
      米桀停下了手里的活,他今晚被灌了酒,脑子沉了。可他非常清楚,他不是来整理什么衣服行李的,“我没有后悔,我只是想她了。她走了,带走了属于她的一切,而我发现我竟然找不到一张她的照片、画,所以当我想她了,我只能像一个普通的网友一样去网上找她的工作照和狗仔们偷拍的含糊照。我翻遍了整个屋子还是找不到,那我只能去看她本人了。”
      “她今天在苏黎世,明天在美国,你上哪里看得到?”
      “不知道,”其实,卓佑蓝能这样心平气和地与他谈论简单,他很意外。这个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她,那不是他说抱歉,不是他做什么能挽回的伤害。“我想我要追随她的脚步,直到我累了,直到她的身边有别人守护。”
      末了,卓佑蓝凉凉地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吧。做朋友尴尬,彼此都不舒服,做夫妻也做不成。”
      米桀拎着收拾好的行囊,“我尊重你的决定。但如果你哪天想见我,还是可以给我电话。”说罢,拎着袋子匆匆下楼。卓佑蓝从窗下望着他的车绝尘而去,心想,我再也不要为你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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