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骤雨》利夏尔

38、38

　　幻烨的外伤不严重，因此他只是安静地在医院病房走廊外的长椅上躺着，垫着一床医院里专用的褥子，褥子的天蓝布料上有着许多可爱的卡通小熊，被面上还有着棒棒糖的图案，枕头很柔软。他的头上和手上都缠着干净的绷带，波浪般富有光泽的纯黑长发从绷带下披散下来。他躺着的那张长椅看起来异常古旧，油漆斑驳。露出了深棕色的木质。
　　“你还好吧？”
　　嘉烈走到他身边，关心地问。
　　幻烨撇撇嘴，不太高兴地说：“我在这里躺了半个小时，你倒好，和那三个人在家里干什么好事。”
　　“我们没干什么，你放心。”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他抬起手来，有意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处和绷带，又示意他看外面取药的赫尔和像是半死不活的贝利亚：“如果我们这个样子还能做那种事的话……当然无话可说。”
　　幻烨撇撇嘴，半晌又说：“庞古贝克的医院可真好，把伤员往走廊上一扔就不管了。”
　　“因为你受的伤很轻，随时可以出院。我担心没等医生过来，你就已经痊愈了。”后者笑道。
　　“贵方医院的办事效率可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虽然神圣自由工会军那里的医院对平民的服务态度比较恶劣就是了，他心想。对于军官还是有不少优待的。庞古贝克这里，哼，无论你是军官还是平民，重伤员优先。这里的俗话叫做挂彩的大三级。
　　他的哥哥则是轻轻地叹口气，将被子为他掖好，坐到他身边，说。
　　“你是因为拉米亚的事情在伤心吧……？“
　　被一眼看出自己心中所想的幻烨讪讪地扭过头去，他为自己的想法被哥哥一眼看出而有些气愤。脸上发红，更多的是感到羞耻。
　　对于死亡这种事情，从军的人，是司空见惯的，昨天和你笑闹的战友，很有可能今天就被敌人杀死。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幻烨清楚这一点，因此他丝毫不感到悲哀，而是感到愤怒，没来由地愤怒起来。因此，他不顾伤势，猛然站起，出人意料地，他感觉到了一只修长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
　　“我，已经看透你们啦。”
　　幻烨猛然将嘉烈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愤愤地甩开，忿忿地说：“无论哪个政体，都是以剥削压迫平民，尽力扩大自己的统治区域而存在的，像动物一样，你们不例外，神圣自由工会也不例外。无统治地带的资源你们觊觎了很久了吧？真可惜，神圣自由工会已经将它们开采完了，不然也不会出兵打你们新魔界政府军。”
　　“当然，我们原来的确是看中了那片地。”
　　由于魔界人不会把光荣正义之类词语挂在口头，一有战争就是使用很直接的用语“夺取”或者“征讨”“镇压”“反抗”等类，所以嘉烈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说了，稍后，他又接着说：
　　“不过，由于神圣自由工会军的抢先进攻，我们不得不转为防卫战。因为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打，不争，不抢，大部分人就都完了。没办法，这就是生活，为了生活和生存，只能如此做。没有和谈的机会，除非他们的思想从根本上彻底转变。”
　　“呵呵……”
　　幻烨突然低下头，古怪地冷笑起来，肩膀不断地颤抖着。笑够了，他才抬起头来，眼角挂着泪痕说：“好一个为国为民的政府！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嘉烈摇了摇头，语调深沉悲恸地说：“其实我也不信，不过不得不信。因为相比之下，这里……至少神祇不能随意杀害他的子民。因为他遵守着制约，无论这个制约是什么，是原点的封印还是其他。总之，有制约在的社会是进步的。如果像神圣自由工会军那样，官员漠视民众的生命，上级漠视下属的生命甚至是随心所欲处置，那就完了。因为，只要有武器，一个人就可以轻易杀死另一个人，所以必须有所制约。”
　　幻烨的愤怒转为惊奇，随之，他转身凝视对方的眼睛。
　　这双眼睛和他的眼睛一样是棕褐色，但与他仿佛微微杂着破碎的金黄阳光的眼睛色彩不同，嘉烈的眼睛里隐约带了些神秘的银灰蓝，仿佛是掺杂了冷酷的金属一般。未几，那双神秘的眼睛的波光又温柔起来，悲伤地凝视着幻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人所信仰的神……无论怎样都不会相同的。”
　　幻烨还是说出了心底的实话。随即像是找到了什么一般笑了起来：
　　“拉米亚死了，卡拉维也死了。我能去哪儿？对于权力者来说，手下的性命是完全不值得一提的。所以我……”
　　“你经常感到害怕，是不是？”嘉烈温和地问道。
　　“不要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我并不喜欢。”
　　幻烨说着，烦躁地扯下手臂上的绷带，扔到放在走廊旁的医疗垃圾箱中。
　　“出去走走吧。”嘉烈安慰道：“也许出去走会让你心情好上许多。”
　　“不，谢谢了，我需要一些时间。”
　　幻烨还是不想承认，新魔界政府和哥哥的吸引力要比原来的军团以及同僚要大。主要是他在那里也没什么朋友。但他还是担心自己在新魔界政府会遭人无端陷害，他知道，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会有小人。
　　“幻烨同志，你可以先不上班，熟悉一下工作环境。”这时候，气色明显好上许多的赫尔走了过来，看到他顾虑重重，以为是他不习惯此地的生活，因此笑道。
　　“现在是私人时间，不需要那种官方语气说话。”嘉烈拍了他一掌
　　医院里吵吵闹闹，由于一下多了不少伤号的缘故，饶是如此，大家的工作依然是有条不紊。并没有因为三人的闲聊而妨碍医生们什么事。因为医生和护士们都练出来了一身好本领，哪怕是开着超重低音现场直播摇滚乐团的演出，他们也视若无睹。
　　“真是真是。”
　　赫尔眯起眼睛，对嘉烈道：“我可是好心，你弟弟刚来，俗话说是人生地不熟。你要是相信他，就让他在外面走走好了，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