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骤雨》利夏尔

273、8

　　骤雨将收8
　　雅赫维挺起上身，专注地凝视着走进来的人。对方似乎也毫不畏惧地注视着他。目光中不仅仅是柔顺，比起之前来更多了几分寒冽。
　　“坐下吧，巴贝雷特。”
　　僵持了片刻，依然是由天界的主神做出了让步。
　　后者似乎是并不为他认出自己是巴贝雷特的事情感到惊奇，就如此在宿舍写字台后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如此刚好能够和雅赫维的位置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浅褐色眼睛中此时也荡漾起些许笑意来。
　　“阁下，我向您致敬。”他带着笑意说。
　　“你和他长得真像。”雅赫维注视着他说：“虽然我知道，这句话很不礼貌。”
　　“不，我和我的父亲的确是很相似，感谢您的赞誉。”
　　巴贝雷特笑了笑，但这并非是自觉性的动作。
　　“巴贝雷特也要升准将了吧？”雅赫维问。
　　“现在我还是上校。”巴贝雷特回答道。
　　“我听说，魔界向各个宇宙派遣使节的提议，就是你所提出的？”雅赫维问。
　　他在说巴贝雷特在年前向迪亚所做的建议：向各个时空派遣收集黑暗能量的使节，以便于将能量迅速集中起来，保证后勤的有效补给。当然这个建议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后者则是默认地点了点头。
　　“了不起，你是可以成为魔界参谋长的人才。”雅赫维赞许道。
　　“不，比起我父亲做的事情来，这还是冰山一角。”巴贝雷特回答，随即改变了话题：“我们不谈这个问题了，您不也正做着同我的提议相同的事情吗？在各个世界收集光明力量的，不是乌瑞尔的提议吧？所以，我们还是谈一下其他的话。”
　　“好的，我们说些什么？”
　　雅赫维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他问。
　　“我的父亲嘉烈·阿莉斯帖尔的事情。”巴贝雷特压抑着突然上涌的怨愤，平静地逼问道：“我的父亲并不是对您没有感情，他只是习惯做出符合他人利益的取舍。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会施恩于他？您为什么仅仅是为了舆论的压力就匆匆结婚？同一个善妒好淫的女人结婚？因为我的父亲长得有点像她？她为了将父亲的形象从您的心中抹去，特地改变了自己的容貌。”
　　“我知道。”雅赫维平静地叹了口气：“当初结婚真的是很草率。”
　　“如果您不结婚，会造成一场动荡。父亲是这么说的。”巴贝雷特说。
　　“他一直没有原谅我。”雅赫维说。
　　“我想，父亲和您都是认为‘即使道歉也不会取得他人的原谅，过错永远会造成伤口。’的人，所以造成今天的局面，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巴贝雷特微笑了一下，用白皙的指尖轻轻敲着放在桌上的马克杯，说：“即使睿智如您或者像父亲那样温柔，也不会逃脱当局者迷这个命运。我想，能够保留回忆的话，就算是对您和他最大的惩罚了。”
　　“没错，而且我现在还在惩罚之中。”
　　雅赫维站起来，走向巴贝雷特，温和地说：“希望你能照顾好阿莉斯帖尔，他是个不容易动情的人。”
　　“这句话很有深意。”巴贝雷特说：“您知道我和我父亲的事情？”
　　“噢，当然。”雅赫维神色有些黯淡地说：“我能理解他，这个人一向有点……怎么说，他并不是将爱情和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所以能够做出那种事情也是意料之中的，如果某天他跑来对我说：我为你禁欲数百年。那才是让我震惊的话。”
　　“他做到了。”巴贝雷特的回答让他震惊：“或者是你结婚后，他已经心灰意冷。”
　　他因为惊愕而立定了片刻，稍后似乎是百感交集地走到窗前，注视着沙漠和天际线相交之处的血红的光亮。
　　“……我以为他不会。我可以多了解他，我以为我有充足的时间去了解他整个人。”他说：“但是我们往往是尚未完全了解彼此，就完全失去。最后抱着各种或者惨痛或者甜蜜的回忆度过漫长的时光，独自地。”
　　“您要怎么做呢？”巴贝雷特问：“您不能选择死去吧？”
　　“少了我，天界不会消失。”雅赫维对着巴贝雷特点点头：“虽然流血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流出变质的血也能够促进伤口的愈合。”
　　雅赫维又微微一笑：“当然，现在我若是后悔，已经晚了，我们已经没有后悔的时间和余地。估计，终其一生，我们都没有办法领悟爱情，以及幸福。”
　　“正如您说的。”巴贝雷特摇头道：“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二位的爱情。您明明知道，其实他内心是不想让您死的。事情也许有挽回的余地。”
　　“我想……不可能了，因为神的誓言是无法被违反的，我已经誓约过，在我有生之日，没有人能够杀死芭碧罗。所以若我在回忆中痛苦地渡过永世，不如战死沙场。”雅赫维的表情突然阴沉下来，说。
　　“这就是你送给他的礼物？”巴贝雷特责难道。
　　“我想是的。”雅赫维原本布满阴霾的表情突然消散，朝他回了个清淡透明的笑容：“他可以杀死芭碧罗，或者让迪亚杀死她。然后……我想整个天界应该就是给他的赔礼吧？”
　　巴贝雷特凝视了他数十秒钟，随即摇头道：“不是。”
　　他的表情突然出现些许诧异。
　　“父亲并不是醉心于权力的人。”巴贝雷特说：“您知道，权力只是他用来平衡各个势力的工具，你给了他天界又怎么样呢？他所要的不是这些。”
　　“你不是你的父亲，也许你不理解他的野心，或者说，志向。”雅赫维以为嘉烈隐藏得太好了，纠正道。
　　“我理解他。”巴贝雷特的回答让他始料未及：“是父亲要求我这样来见您，他也吩咐我，按照我所想的话说。因为我的想法和他的想法一致，他特别叮嘱我，要我对您说：他什么都不需要，他只需要一个承诺。”
　　“承诺？”天界主神的声音显得有些愉快：“什么承诺？”
　　“重生，存在，以及……被他所保护的承诺。”巴贝雷特取出一张契约书来：“虽然爱情不足以颠覆宇宙中关于力量的定律，但是承诺可以。”
　　“他派你过来，是为了这件事情？”雅赫维将安详的目光转向他，问。
　　“是的，如果你相信他，请成立这个契约。”
　　契约书是嘉烈亲笔所写的，寥寥数字，正是巴贝雷特所说的那些字眼：重生，存在，被保护……在他失去力量的时间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