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骤雨》利夏尔

187、7

　　他返回了自己的寓所，开了门。前厅中流光溢彩，没有用宝石装饰而是充盈着灵动的魔力。魔力四处流荡，仿佛蓝松石和绿翡翠的反光。从前厅望去，可以望到平整如同水晶的天界海洋和临海的，繁华的拉托市。
　　他吸了口气，坐在长椅上，宛若垂暮老人般望着窗外平静的风景，以及巨大的，半圆罩子般的天空，这几天他一直怏怏不乐。他凝视了片刻风景，将几乎流荡失守的思绪约束回来。闭上眼睛，绿宝石般的青绿光芒瞬间消失。
　　有什么声音却惊动了他。
　　他睁开眼，面前的空气开始发光，银灰色的光环在他面前的上空成形了。这是传送魔法的痕迹。数秒钟后，旋转的传送门在他面前成型。一个全身覆盖着同暮光同色的，美丽的红蓝相间斗篷的人，在他面前出现了。
　　“阿烈？”
　　他惊喜地站了起来，那个人甩掉了斗篷，向他迎了上去。果然是嘉烈·阿莉斯帖尔。
　　“我觉得我快疯了。”嘉烈用微弱却动听的声音对他嘀咕道：“不，我已经疯了，竟然任性地过来见你。尽管我知道，你在生芭碧罗的气，而我一来，你会对她更加生气。”
　　“现在已经是过去式了。”
　　雅薇脸色晦淡地回答道：“我以为你也在生气，所以不来见我。”
　　“如此说来，我来见你还不算失算。”
　　嘉烈抬起头来，对他展现了一个温雅得体的微笑，他认为他们必须保持必要的距离，否则就会翻掉。而雅薇却并不这么想。
　　两人坐在椅子上，面对面地谈话。
　　“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是什么。”他略微有些失望地为他倒上一杯花草茶说。后者则是以臣子的礼节接过了花草茶，彬彬有礼地致谢。
　　“您心里还是有我的。”他垂下头，凝视着放出纯白雾气的浅褐的茶水由于张力作用而饱满的表面：“您的结界让普通人，或者其他人是完全无法通过传送的方式到达您的寓所附近。而对我，则是网开一面了。”
　　“是嘛……难得你有这样认识。”
　　雅薇用着比较尖刻的语气说，毕竟嘉烈不来看他，基本算是一种过分了。他一度认为他已经不爱他了，纵然如此也不能表现在外，他们两个人的恋情本来就是无法见光的。虽然在魔界来看，同性之间由于朝夕相处而发生爱恋的现象并不算什么可耻的事情，而对于天界来说，已经算是特别严重的罪了。
　　“恩……抱歉，如果我当初……能够体贴一下您的心境的话，估计……也就不会发生如此事情了吧？现在，后悔也晚了吧？”嘉烈满怀歉意地抿了口茶，接着说。他的声音很轻柔，现在正好需要如此的声音。
　　对面的人摇摇头，无奈地叹口气：谦卑恭敬，隐忍不露，对高位者退避三舍，一向都是嘉烈的作风。他知道他心里也有过他，就是不敢去爱。爱总是在胆怯之中流失，这是教导人们彼此相爱的他始料未及的。无论什么时候，爱情、亲情和友情总是会局限于地位和身份，而发生许多悲伤的事情。难道他们也会成为这样吗？
　　“我想，我真是疯了呢。”
　　嘉烈喃喃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校长……不，雅薇。我想我是疯了，才敢直呼你的名字吧？”
　　后者抬起头，金黄的头发垂落在肩膀上，他走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难道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对我才算公平？”他痛苦地说：“我不能丢下所有的人，但我也不能丢下你一个人。没错，我是天界主神。但是，乌瑞尔让我成为他理想中的‘合格君主’也就是了，连你也……难道，成为至高之位的人，是不允许有感情的吗？那么，万军之主的威名算得了什么？我想要的，已经不是这些。”
　　“抱歉。”
　　嘉烈在他的拥抱中轻轻地挣了一下，将肩膀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身高体型差不多，因此对他而言，他的拥抱毫无不适感。
　　“你只会说这句话吗？”
　　他有些不高兴地斥责他，于是他转过身来，轻柔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若是如此的话……”他说：“我还可以说更多的，不过现在我不想说。”
　　雅薇有些费力地抱起他，走向卧室里的床铺，将他放在床单上，拉过了被子：“怎么办？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些工作之类的事情。”
　　“我不会总说的。”嘉烈开心地笑了出来。
　　这一夜他们温暖了彼此。
　　清早天色明亮，令人心情为之一快。雅薇从轻浅的睡眠中醒过来，拥住了睡在他身边的人。嘉烈已经醒了，凝视着颜色素雅洁净的天花板，正在思考什么事情。
　　“我要马上回去。”嘉烈见他醒了，转过头对他说：“我是魔界的将领，你也知道使者们只能在天界停留三天，因为还要准备对神圣自由工会军的和谈以及应对随时袭击。还有，全方位袭击他们的工厂，这也在准备的范围之列。”
　　虽然不情愿，但雅薇还是放开了他，让他起身，他躺在被单上，彼此凝视着对方美丽的容姿和身体线条。在模糊地晨光中，他们的身体似乎也在自然地放着模糊的白光，同魔法造成的光芒完全不同。
　　“真是拿你没办法。“雅薇拉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昨天我们约定好，不谈公事的。”
　　“可是现在已经是今天了啊。”嘉烈莞尔一笑，站起来，拿过他带来的斗篷。将柔美的容姿重新掩盖在那一袭隐形斗篷之下。
　　“真是没办法呢。”雅薇又重复了他的话：“我觉得，我们都在身不由己地生活。即使站在了权力的顶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有什么用途呢？心里还会有一丝空洞吧？因此我并不喜欢那种以专门从事政治活动为乐趣的政客。”
　　“有句话，我应该讲，不过怕您不喜欢听，而且会故意相反行事。”嘉烈说。
　　“说吧。”雅薇一口答道：“我不会相反行事的。”
　　“即使是不喜欢，也要小心才好。”他小声叮嘱道：“那些垄断了魔导矿产的大商人多半是神后的朋友，对待神后，只用一般交通肇事处理就可以了，您若是对神后冷淡了，他们会千方百计寻找神后情敌，以及情敌后代的错误。好让神后复宠的。”
　　“这么说，他们也在寻找你的错误了？”雅薇突然乐了：“放心，阿烈，你是什么样的人，迪亚都敢打包票的，虽然你和我的思想有很多不同之处，但我没有说过什么。”
　　“我是说其他人。”他皱眉道：“是对您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那样吗……”雅薇慎重地点点头：“的确会容易做文章，同我见过面的人很多，他们随时都会陷害这些人，以便让神后证明自己的无辜，从我这里得到宠爱，因为天界媒体有一个连查德都难以纠正的恶习：就是找出被害人的恶习，以便让所有人原谅加害者。好的，我记下了。当然，我会谨慎处理的。”
　　他们又说了一些话，嘉烈回到了使馆。雅薇也觉得，是时候将自己妹妹的事情告诉乌瑞尔了。
　　他打开了在精灵界支援的乌瑞尔的通讯面板。
　　在听到自己的妹妹撞伤梅丹佐的一刹那，乌瑞尔的第一反应是：有人陷害她！不过，当看到肇事录像以及芭碧罗骑在狮鹫背上狼狈地穿过街道的同时，咧嘴哇哇大哭的情节的时候，他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他忍着气对雅薇说：“任您处置吧。”
　　“我来找你商讨，这可不是很小的事情。”雅薇说。
　　乌瑞尔垂下眼帘，含了一抹冰冷残酷的笑意：“……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