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代齐之田 ...
-
赶在宵禁之前，我入了城，找到一间客栈投宿，进了房里关上门，一贯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瞬间就垮下脸来。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我最不擅长的便是御，个中原因，说来也很尴尬，马鞍和马镫这时候还没有出现。
虽说找人打一副马具并非难事，但是骑马总归是为了外出行路，万一被有心人看到了，提前应用于军队，说不定又是一番风波。是以这么多年下来，我都没有习惯骑马。就算以前被爹爹拿板子逼着天天练习一个时辰的骑射，大腿两侧都磨出了茧子，但是这几日赶路下来，腰也疼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还是修养一天再作打算吧，反正该调查的事情暗桩那边早就调查好了，需要的情报也拿到手，只等自己一击即中然后立马逃之夭夭。
用过晚饭，又洗了把脸，我倒是觉得腰疼好了些，想来常年锻炼身体，这恢复力也提高了些吧？现在是戌时，若是能在午夜前恢复过来，那我便即刻动手，早点办完事，也能早点回去，免得简伯和朱嫂担心。
拿定主意之后，我拿起桌上店家送来的水果咬了一口，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后世常吃的那种苹果，这时候还没有传入中国，若要说苹果，那也就是绵苹果了。绵苹果前世我也吃过，就是俗称花红或者沙果，学名林檎的水果，还没巴掌大的小小一颗，看似红彤彤的挺漂亮，其实味道很酸。也是我疏忽了，店家问起的时候我只说是苹果，早知道就该说吃梨或枣才对。
后世很多东西，譬如黄瓜胡萝卜等蔬菜，调味的芝麻胡椒之类，还有桌椅这些家具，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都是汉代以后从西域一带传入中原的。虽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习惯了后世那丰富的物资，再倒退到这个时代，我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适应过来。
假使我真的前事尽忘了，此刻大概就不会生出这么些抱怨了吧？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若我再世为人时没有前世的记忆，这时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懵懂顽童，经历了这么些变故之后，说不定就一蹶不振了……
胡思乱想许久，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先前预定行动的子时，以前听社区安全讲座的时候，我知道了人类精神最为松懈的时刻，其实是黎明前的两三个小时。所以，我还有一个时辰，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最佳。
换上夜行衣，我轻轻掠过寂静无人的街道，落在一间宅院屋顶的镇宅螭吻上，一边打量着屋舍的建筑走向，一边与早已记入脑中的路线图对照。确定了自己现下的位置后，我辨认了一下方位，便往城北去了。
破败的馆舍里，我持剑而入，内室榻上的那年近花甲的老者突然惊醒，一脸惶恐地看着我。
“你……你可是嬴政那竖子派来取我性命的？”
言语间中气虽不足，但为王四十余载，那高高在上的做派却是不少的。
“始皇帝要不要你的性命我不知道，但是你欠我姜氏的，今天却该还了吧，齐王建……啊，不对，你现在已经不是齐国的王了，该称你公子建才对。”
稷下的大火确实是爹爹所放，这一点简伯早已证实，但是将爹娘关在学宫中，迫得他们不得不与学宫共存亡，却是眼前之人在城破之前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我没有多话的习惯，但是看着间接导致爹娘葬身火海的凶手，不知为何，半年多来憋在心中的恨意竟无法抑制住，脑中想的并非一开始杀死此人了事，而是要让他受到更多的煎熬。
以前看了诸多影视作品，也玩了不少RPG游戏，里面的关底BOSS都是死于废话过多，给了主角恢复实力的时间，但是这一次，我也想做做恐吓老人家的反派了。
“你究竟是何人？”
抬手拉下了掩着脸的黑纱，我的长相随着爹爹，只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和，但凡见过爹爹的人，绝不会认错我与爹爹的关系。
“……姜、姜尧……？！”公子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不对，我记得姜尧有一子一女……”
“呵呵，居然还记得我家有几口人，我姜氏一族真是承蒙公子建挂念了，国破之前也不忘将我爹娘关在稷下，为你田氏殉葬！”
剑尖一点，我挑开了他的气管，几点血星溅开，融入了夜色之中。
气管破裂并不会立即致死，但吸入的空气无法进入肺腑，便会渐渐窒息，气绝而亡。
要说折磨人的法子，严刑峻法的秦并不少，但是都十分血腥，有着和平年代生活记忆，我怎么也无法适应，思来想去，却想起了前世儿时老家里见过的杀猪场面，只不过那时候屠夫割的是颈动脉，而我割的是气管罢了。
扔下临时买的剑，我重新戴上面纱，正打算离开的时候，脚踝却被抓住了。公子建用力极大，我怀疑脚踝上可能已经青紫了。真是麻烦，若被他这么死死抓着，人死了就挣不开了，到时候还得斩断他的手，弄得我一身腥。
思忖一瞬，我开口说道：“你可是疑惑，为何我会知道，爹娘之死与你有关？”
老人点了一下头，喉中发出了嘶嘶的气音，让我想起了以前看哈利波特电影第二部里面的蛇佬腔。
“姜氏在齐的几世经营，你田氏不过窃国百又五十余载，又怎能根除干净？”
倘若不是顾着救阿若，或许爹娘也还有一线生机呢？我并非埋怨阿若耽误了爹娘的性命，可爹娘用命换了阿若的平安，却是不争的事实，假使我仅仅是个十四岁的孩童，国破家亡后，沉湎父母双亡的悲痛、憎恶齐王建之余，苛待阿若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灭齐或许是个重要的原因，但是导致爹娘身死的凶手，却是眼前这人。
“你或许还想说，姜氏本就该与齐共存亡，是也不是？”
我动了动脚踝，还是掐得死紧死紧，“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你田氏既然窃国为诸侯，取我姜氏而代之，这殉国之责，自然也该由你们一并窃去才对……既然如此，你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又或者，你尚在困惑，为何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见卫兵过来查看异样？”
“你可知我进入这里，完全没有碰到任何妨碍，想来开门揖盗也不过如此……我猜，这是始皇帝有意命人为之吧？就算今天来的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来取你性命……不仅是你，田氏一族的遗民，我也要一一弑尽……”
说完，我举起重新捡起来的剑，用力斩断那只死人的手，拖曳着一道血痕，出了馆舍。
离开之前，我回头望了一眼屋脊，那里黑影一闪，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适才说到开门揖盗的时候，我明显感到那里有个人在，而且不是刚刚才到，似乎是从我进入馆舍开始就一直在那里监视。如果不是那人突然泄了一丝气息，或许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被人监视着。
我猜测，一开始收到这里警备松懈的情报，本身就是诱使六国王室遗民自投罗网的计划的一部分，之所以先前急着来杀齐王建，也是怕他在我来之前就被其他寻仇的人给做掉，或者是被田氏的遗族救走了。
倘若自己不是以复仇者的身份现身，又急中生智扬言说要屠尽田氏一族，恐怕今天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呵，这死里逃生的感觉，还真是微妙……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代齐之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