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沙漏[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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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
海马濑人经常做著同一个梦。
阳光下耸入天际的巨石投射出模糊的阴影，古埃及的宫殿屹立如斯。沙漠中扬起干燥的风，远处的金字塔显露辉煌年代的无限沧桑。
阿蒙神的太阳高高挂起又落下，尼罗河清冽的河水涌向未知的苍茫。风起云涌的变换，有著熟悉发色的少年血红双眸折射出看不清的悲伤。
许久以後，他终於下定决心般抬手，直指天际的指尖还留有抑制不住的颤抖。处在变声期的沙哑大声地嘶吼出神的名字，巨大的精灵为他的孩子展开金色翅膀。
对面的神官安静地屹立，修长的身影凸显出遥不可攀的高傲棱角。白色巨龙在他身後盘旋，暗蓝色眼瞳冷冷凝望。
接下来是电光火石般的碰撞。光与光，在覆盖整个国土的黑暗中迸发出无人能及的强烈魂灵。巨大的石板倒下破碎，有谁口中溢出血色鲜红。
──为什麽？
海马听到那孩子问。飞扬的尘土遮盖了他的表情，句尾的语调带有微弱的上扬。
──……塞特。
──为了埃及。
他听见他说。没有犹豫没有停顿，语气和自己几乎一摸一样的高傲嚣张。海马突兀地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对劲，那过於熟悉的语气让他感到莫名的僵硬和惶恐。
不对。
──所以……
等一下。
──我的王。你必须……
我，并不是为了……！！
──『。』
崩裂出的白光覆盖了他所有的视野，海马猛地从冗长的梦境中惊醒过来。平复微微急促的呼吸，那句支离破碎的话语沈淀在记忆角落，便再也没有後文。
※ ※ ※
──那是属於我和你，三千年前的记忆。
面前的少年这样说道，口气就像在谈论今天天气一样平常。记忆中鲜明的酒红色发梢放肆地张扬，一身黑色勾勒出匀称的曼妙线条。少年轻巧地整理著手中叠成一摞的卡片，低头没有看他。
──哼，我才不相信那些非科学的东西。
他回答，然後转身提起箱子离开，背影透出熟悉的高傲味道。
却遗漏了身後少年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金色发丝垂落遮盖了表情。
为什麽你总是这麽固执。
三千的轮回，可以改变很多。但那份与生俱来的固执和高傲，却从未变过。
──我并不是，为了听你说这句话，才苏醒於此的。
※ ※ ※
强迫静止的沙漏。不被祝福的轮回。触犯禁忌的往生。
时间自谁离去的那一刻彻底死亡。
生生死死轮回往生，封印千年的灵魂复苏。经历那麽多的磕磕绊绊分分合合直到我终於可以再次遇见你。
那是怎样一种激动和欣喜。不动声色地靠近，我以为你会同样对这如同奇迹一般的相遇像我一样控制不住地感到渗入骨髓的战栗。
然後。
──你是……？
你抬起头，皱眉。淡漠如水的冰蓝眼眸烙进心里却是再抹不掉的痛。
刻骨铭心。
“决斗吧，游戏。”
满溢自信的宣告。事先认真地准备好场地後连拉带拽甚至用些许威胁手段迫使对手答应这次的挑战，男人摆好了姿势想要彻底地一较高低。
“啊。”
有点无奈地回答。却是认真地洗牌交换後放入卡片，少年抬头毫不畏惧地迎上对方明显散发出不甘的凌厉视线。
实力不相上下的决斗者，这就是他们的关系。
仅此而已。
※ ※ ※
口中有血液的苦涩味道。那些混合著温热的红色溢出喉咙充斥口腔，腥甜的气息缭绕。
少年的王者有些艰难地起身想要继续抵挡巴库拉凶恶的攻击，拥有神之称号的精灵却在一瞬之间被瓦解破碎，魂值下降所带来的冲击让他支撑不住地再次跌落在地。
──趁他和塞特决斗之时的间歇进攻，对方还真是会挑时候！！
“没错…就是这样……愚蠢的法老哟，就像这样子继续匍匐在我的面前吧！！”
银发的盗贼王嚣张大笑，背後灰色的精灵牙齿闪烁森白的光。
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毫不留情地攻击和杀戮，脆弱的生命虫蚁般渺小卑微。明显的早有预谋，可是恶魔不会在乎这些东西。
新一轮的指令，幽蓝光点昭示著即将带来毁灭的能量聚集。已经没有可以用来抵挡防御的精灵，少年有些绝望地闭上双眼。
──到此，为止了吗？
回答他的是更为强烈的蓝白光芒，冲破了紧闭的眼帘刺入瞳孔，印刻在视网膜遗留下灼热的伤痛错觉。
再睁开眼时面前巨大的白龙展开羽翼，青色眸子直直瞪视面前。
转头看向塞特，因攻击而扬起的尘土模糊了他的轮廓，少年发现他无法读懂那双冰蓝中的感情。
※ ※ ※
海马濑人很讨厌夕阳。
太阳一天中最为绚丽的时刻，夺目的血红染满天际。
那是不顾一切牺牲自己时所绽放出的，生命色彩。
──而你就这麽走了吗？抛下所有的一切，毅然决然。
翻腾的记忆奔流过脑海，他皱眉。
──抛下过往抛下曾经。抛下一直以来战斗至今的同伴抛下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感情。
──抛下，我。
。
──不可原谅。
似是嘲讽般发出一个模糊的鼻音，他在落日的余晖里背过身，任那嚣张的色彩勾勒出自己修长的棱角。
看不清表情。
曾经高傲的无神论者爱上了掌管日落的少年之神。
会不会很可笑。
海马从来不曾相信过什麽轮回什麽转世的非科学事物。
但他却爱上了一个漂泊了世间三千的灵魂。
是不是很荒唐。
──呵。
※ ※ ※
转世。轮回。穿越了三千年的光阴。
太久太久了，记忆中的王者封印自己的魂魄陷入永眠，屹立王者之巅的男人永远皱著眉头，那双冰蓝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感情。
他的背影刻印在王宫顶端，身後浮现模糊的白龙。
尼罗河向著万古不变的远方奔涌，阳光蒸烤出沙漠干裂的味道。
一切都在历史的长河中消散为细小埃尘。
於是什麽都没有了。
“喂，塞特，你相信神吗？”
少年问，妖豔的红色深处闪过一丝看不清的光。
而他年轻的神官只是有些执拗地撇过头，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极为不屑的声响。
“不要跟我提什麽神明。”他说。
“──哦呀，这可不像是从专门祭司神明的神官嘴中说出的话啊。”
眯起了双眼轻笑，纯粹的血红闪烁一抹诱惑的戏谑。
下一秒年少的王者便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压至有些冰冷的墙角，没有刻意控制的力道让他忍不住低呼一声。抬头，血色双眸准确地锁住那抹深沈的冰蓝，便再不曾移开。
“我们就是神，”混合了未明情感的沙哑嗓音，塞特说。随即低头，封堵了少年颤抖的唇瓣。
没有人知道希望其实是血红色的。
那是由几万人的生命之血所浸染的夺目血红。
──有著和落日余晖一样的妖豔色彩。
那些卑微的生命被融进炽热的液体提炼出黄金的神器，杀戮过後的渺小村庄被从地图上抹除，一段黑暗历史的存在。不复存在。
残垣断壁的废墟里走出来幼小的孩童，银白发丝纠缠在一起，布满全身的血色狼藉。如此地不堪。
灰色双瞳瞪视远处金光璀璨的皇城，闪烁恨入骨髓的邪恶。
──我要复仇。
他说。
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没有罪。
可是狠恶的诅咒依旧降临。
平和的宫殿燃烧起冲天的火焰，士兵们丢弃带血的头颅。光与光的相互碰撞，黑暗的邪神复苏。
万人的鲜血只能通过万人的性命得以偿还，这是等价。
统治者们埋下了怨恨的种子，也埋下了光芒万丈中那深不见底的暗。
所谓。自业自得。
※ ※ ※
天空把自己的光芒伸向你，以便你可以去到天上，犹如拉的眼睛一样。
赠予法老的古老铭文诗歌般传唱。东岸的乱世人间西岸的极乐净土。尼罗河一如既往地奔涌，涌向未知的遥远苍茫。
一道河水，却是人鬼殊途。
万民之上的法老，用他的死亡，凝结了整个国家的希望。
却是对另一个人最为绝望的重击。
──那些血染的罪恶，本不该由你来承担。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沙漏[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