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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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淋漓，最后的血战开始了。
当他终于对杀戮麻木，是因为杀戮已经无处不在。很多次都有敌军爬上了城头，与曹军撕扯一番，被勉强打下城去。城墙上满是血和泥，水汽笼罩出一层薄雾，笼罩着士兵们的身影，笼罩着人们的心情。
一切都湿漉漉的，天地被血水和雨水充满，杀红了眼的吕布军力求一战建功，而被迫守城的人们已经失去了信心。
“人生在世迟也是死早也是死，抛却生死，或可为圣。”荀彧立在细雨中，回头看向荀攸，洒然一笑。神色染了决绝，更显清俊艳丽，纵使衣袍溅上泥水，仍是明亮得让人不忍逼视。
“是啊，早死早穿越。”荀攸想要缓解这过分惨烈的气氛，笑道。
荀彧却并没和他纠结穿越是个什么意思，目光转凉，望着烟雨濛濛的远山，微带怅然。
一时低笑道：“还真有点舍不得。”
“司马？”
在此起彼伏的杀声中，荀彧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声音浅淡，几近不闻，随风飘来，随雨逝去：“想到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是谁？谁是“他”？
人家都说生死关头想到的人，就是你此生最重视的人。能让荀彧如此牵挂，这人与他的关系必定非同一般。荀攸瞬间升起八卦的冲动，张了张口却没好意思问，改为安慰荀彧道：“没事，可以双穿。”
“呵呵……”荀彧竟似听懂了他的话，或者说虽不确定但已意会。一笑过后再不提这个话题，专注于眼前的守城。荀攸刚刚升腾起的八卦的小火苗，噗地熄灭了……
好吧，真到了生死关头，其实他自己也应该找一个人来挂念一下？
荀攸先想到曹操，再想到钟繇，再想到曹昂，再想到……
啊？您问为什么还会有曹昂？其实荀攸只是把他穿越以来认识的人都挨个想一遍而已，夏侯将军您别急，一会就想到你了。
……好吧，其实荀攸还是不相信自己真的会死的，他在等着救兵，就像童话里等待王子的公主……公主还想活下去，看见王子一统天下。
攻与守，无尽的杀伐！
声音早就因不断的嘶喊而沙哑，士兵们沉默下去，兵器的碰撞声愈来愈鲜明，同样鲜明的还有砍入□□的闷响。
“先生，你快看！”李银忽然惊叫起来。
荀攸循声望去，也吓了一跳，那是攻城用的圆木，直径能有一米。成百上千的吕布军士扛着它，踩过护城河沟，直逼城下。
经过这么多天的攻城，护城河上已经架起了木桥，曹军对此已无能为力，所以吕布军顺利地将那庞然大物运到了城下。
荀攸的一颗心悬起来了：“赶快调兵！去守城门！”
“先生，各部都在激战，抽不开身啊！”
荀攸咬牙：“叫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派下一批人！”他又回顾李银道：“你也去！所有亲卫，全都去守城门！”
敌人开始撞击城门了。
“轰”地一声巨响，“轰”地又一声巨响。城门在晃，城墙在晃，雨点在晃，世界在晃。
墙上的泥土碎石簌簌地向下落，砸得人抬不起头，不知道什么东西乱纷纷打在脸上和手上，也许是雨，也许是汗，也许是血。
士兵们喊着口号，把整个身体都顶在城门上。
外面的人喊着：“攻破濮阳！活捉曹仁！”
里面的人喊着：“挡住！用力！一、二、三！”
没有结束，为什么还没有结束，所有人都冲上去奋力顶着城门，可为什么它还在不停地晃动，那晃动剧烈得让人心惊。
“绝不让吕军进城！”
“守住濮阳，护我兖州！”
不断地对自己说还没到最后一刻，还没到最后一刻，每多坚持一秒钟，就是一秒钟的胜利。
哪怕再多守一秒钟！
“轰！”
震天巨响占据了所有听觉，乃至五官的所有感觉，不知道是在人流中撞到什么了，伤口好像裂开了，很痛，但痛就痛吧，那些算什么呢，比起守住这座城门，一切又算什么呢。
……忽然，撞击声停止了。
曹军仍然维持着奋力顶住城门的姿势，还有人在喊着口号：“一、二、……”
口号的尾音停顿在空中，士兵们迟滞地从臂弯里抬起头，看向那停止了晃动的城门。
接着他们听到了马蹄震动土地的声音。
有人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来救兵了？”
话音刚落，隐约的马蹄声放大了无数倍，从城门缝向外看去，千军万马奔驰而来，尘土飞扬，最前端一杆大旗，上面写着的，是个“曹”字。
“来救兵了，来救兵了！是曹字旗！主公来救我们了！”
霎时间，城下一片欢呼，士兵们嚎叫着，嘶吼着，互相拥抱，把破碎的衣片扔上天空，有的人竟至泪流满面。
荀攸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感到后背贴上了冰冷的墙壁，顺着它慢慢滑坐在地上。
主公回来救濮阳了，他们守住濮阳了……
守住了啊……真不可置信。
他抬手想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可觉得胳膊软绵绵的没力气，于是便改为往后蹭了蹭，选择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一松弛下来才觉得全身都疼，肋下的伤口尤其疼得厉害，但也懒得去理它，现在就是觉得很头晕很困，很想要就这么睡过去。
耳边的声音在一点点淡去，马上就可以和周公会面了……
恍恍惚惚地似乎有马蹄声来到身边，似乎有人从马背跳下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叫道：“公达！”
荀攸费力睁开眼睛，眼前模模糊糊的，只能看清来人的轮廓，嗓子震动了一下想答应，可还没发出声音，就感到身体被拉起来，踉跄了一下，便落入一个怀抱里。
喂……他其实很想抗议一下动作不要这么激烈，很头晕，但却在这时，听见耳边的一个声音，叹息一般地说道：“是我之过……”
那般熟悉又那般不同以往的声音，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穿透湿冷的皮囊，穿透混沌的头脑，直接落入心底。荀攸一时间怔住，手指碰到那人冰冷的盔甲，沉沉浮浮的意识竟然有些清醒了。
那是在道歉么……那是……主公在道歉么？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确信了一个事实：主公回来了……
主公终于回来了……
魏武帝给人道歉什么的，其实想想还是蛮惊悚的。
所以当荀攸揉着额头，昏头昏脑地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发现曹操居然还在他屋里，吓得往后一缩，头差点撞上墙。
“怎么？不认识我了？”曹操从一卷竹简中抬起头，看向荀攸，竟然有心思开玩笑。
“当然不是，嘿嘿。”荀攸心说其实只是对您的气场陌生了……毕竟有两个月没见面，远离了您这位超级发光体，我已习惯在黑夜中前行……
但随即他发现，有点不妙……曹操虽然在开玩笑，但是他的表情里可是一点笑容都没有……
非但没笑容，好像还有点生气……
荀攸干笑了一下，开始回想自己这两个月的做为，好像，没做错什么吧？这两个月曹军虽然过得很惨，但是好歹守住了濮阳，也算是有功吧？
好吧……他还丢了腾县和濮阳以东好几个城池……那，能不能功过相抵啊？
曹操把手上的竹简卷起来，一边卷一边说道：“吕布暂时退兵，在濮阳西南十里下寨。”
“哦……”荀攸答应。
“接下来还有一番大战，我要将吕布夺去的城池全部收回来。”
“哦……”
“我已打下徐州，留夏侯惇程昱安抚百姓，不日将向天子上书，告知战况。”
“哦……啊？”
打下了徐州？曹操真的打下了徐州？！荀攸张大的嘴巴里绝对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历史不声不响就来了个急转弯，他差点被闪了腰。
曹操把竹简卷好，放到右侧一大堆竹简的最上面，这时候李银端着茶盘低着头走了进来，看见曹操沉着脸，愣是没敢说话，蹑手蹑脚地把茶盘放在桌上，转身就开溜了。
“主公……”荀攸想找点什么话说。
曹操突然站起来。
荀攸一缩脖子，消声了。
“我以前有没有对你说过。”曹操站定一刻，缓步踱到床边，沉着脸看向荀攸：“戏志才智计过人，却英年早逝，公达，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万不可步其后尘？”
啊？
荀攸愣了足有一分钟，没反应过来曹操是什么意思。
大脑还在发呆，嘴里已经遛出一句小沈阳的台词：“这个……真没有……”
曹操被他气乐了。
得了，这一笑，严肃紧绷的气场是保持不了了。曹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指荀攸道：“知道你睡了几天吗？”
老大，我这不是觉得每次都是一套台词不好意思问吗？
“三天，比上次还严重。”曹操盯着他，“军医说你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几乎就救不回来了。”
居然有三天？他怎么觉得只是睡了一小会……以及，想起那位军医，荀攸抽了抽嘴角。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