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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婴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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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体与肉身结合的过程是十分痛苦的,因为死去的□□还带着生前的记忆,对于一个陌生的新灵体的入侵,必然会进行本能的排斥和抵触,这就像磁铁的阴阳二极相互作用一样,在调和过程中会发出强大的磁场,御力不够的话,处于其内的物体就会受到创伤。
初次尝试寄生的景照没有一点对抗这种波动的经验,不仅无法操纵宿体自由行动,还要随时面对本灵的伺伏,等待机会争夺肉身。
脚下的土地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四周的积雪也在迅速融化,景照感到五脏被焚烧的痛苦,只得向一旁的轩辕高呼求救:“大师!这该如何是好?”
轩辕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片绘着梵文的咒符夹在指尖默默念诵经文,末了高喝∶“昭!”,话音一落,那咒符就疾速向前飞去,封住了本灵的天门,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轩辕催促道:“景大人!快趁此时吃掉那本灵,便可与宿体合一!”
“吃人如何使得?!”乍听此言景照只有惊讶,想想自己又不是狮子老虎,轩辕怎能教自己吃人?
“哎呀大人,它只是一个灵体,算不得人,你吃掉了它,才能顺利依附肉身!”轩辕跺脚解释道。
景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要怎么吃?”
轩辕只得道:“您素日如何用餐的?”
景照实话实说:“大师,我已经两百年没吃过饭了!”
轩辕哭笑不得:“贫僧倒忘了这桩!用嘴吃,用牙咬,用手抓…随便怎样,只要彻底消灭他,将他纳入您的体内便可!咒符支持不了多久,还请大人速速动手!”
果然,那本灵在咒符的镇压下已经开始了反抗,像野兽一般发出了凄厉的吼声,一点点朝景照逼近,仿佛要吃掉他。
千钧一发之际,景照将心一横,向那本灵道:生死存亡关头,我不吃你你就得吃我,那就休要怪我无义了!于是冲上前去抓住本灵朝他咽喉咬了下去,那本灵惨叫着摇晃起身体,在被咬处喷薄出类似萤光一样明亮的光粒流,景照看得发怔,反被发了狂的对方掐住了脖颈,大骇之下奋力反击,不知不觉竟使出了两百年未使用过得的武艺,那本灵敌不过,只几招就被打得魂飞魄散,轩辕趁机叫景照合什念经:“南无施无畏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蜜!乾坤吸纳!”
顷刻间,那本灵化作一束明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景照但觉从咽喉至腹中一路灼热悸动,渐渐地,一切骚动都平复下来。
“大师——”景照从雪地里站了起来,忽然感到一阵寒冷,低头一看,那件深藕色的家常袍衣正穿在自己身上,伸出双手仔细审视,那掌骨宽厚,十指修长,最重要的,那是有着具体形态的手,不仅有掌心的纹路,掌背上还可见一条条明晰的血管。
景照又用那双手摸了摸脸孔,是温热的,鼻子、嘴巴也都切实存在,可以感到冷,也可以感到胸口在隐隐作痛。
“大师,真的成功了?”他悲喜交加,对眼前的事实仍觉得难以置信。
“是啊大人,轩辕要恭喜您,作为蒙家将下第一个复生者,您成功复生!”轩辕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景照急忙将他扶起:“行大礼的该是在下,若不是大师相助,景照怎能重新做人?”
说着就要下跪请礼,“贫僧如何敢当!”轩辕急忙搀回了他,将蓑衣披到他身上,掀开车帘道:“天寒地冻的,大人又刚刚复生,身体虚弱,衣衫又单薄,还是上车再叙吧。”
景照点点头,随他跳上了车。
车内的确比室外温暖许多,还备有一个精致地青铜炭火炉,轩辕待景照坐稳便驾起了车,只一手扯缰绳,双目无需直视前路,随意与景照说话,那马车可自行前进。
景照知他使了什么法术,也不多问,烤了一会儿炭火,就将心中疑问一股脑倒了出来:
“大师,我们这是去咸阳吗?”
轩辕点头道:“正是。”
景照又问:“咸阳作为都城人多眼杂,我们这副模样进城,岂不会招惹是非?”
轩辕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自汉朝建立以来,都城早改定洛阳,咸阳已不复往昔,我们这趟去那里,只是为了收服那位蒙小将军,并不往洛阳城去。”
景照不禁黯然:“对了,我忘了,大秦早灭了,咸阳也不能称作京都了…”
轩辕见他有些感伤,便取过包裹,从里边抽出一个芝麻饼递给他:“想必大人肚子也饿了,这宿体死去有两日,两日不进米水,怎能不空?大人还是及时充饥为要,至于这身脏兮兮的衣衫,待到了咸阳,贫僧再为大人添置新的,此时还劳大人将就一下。”
“有劳大师多虑。”景照接过芝麻饼吃了起来,那饼焦脆可口,满口溢香,他吃了一个又向轩辕要了几个,直吃了五个方有饱涨感,自嘲笑道:“好像当真两百年不曾进食似的,让大师见笑了!”
轩辕哈哈大笑:“饼要多少有多少,只要大人喜欢吃。”
景照连连摇头,忽然想起宿体一事,便问道:“大师是如何得到我这宿体的?看他年纪轻轻便遭此横祸,难道得罪了什么仇家?姓名呢?身份呢?”
轩辕如实禀告:“大人的宿体不是在下挑选的,是蒙螯老将军指领贫僧前去洛阳将他带回,贫僧见到他时他已经死去有好些时候,为了赶在大人出冢前到达这里也来不及查证,因此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景照只得作罢:“那么那个人的宿体呢?要度化他复生,也要准备一具吧。”提起蒙化,他心里总有那么几分铬生和别扭。
轩辕说:“这个是当然的。”
景照好奇起来:“那么…是哪一个呢?”
轩辕便指着堆在车内一隅的一个棉被堆说:“大人还是自己看吧。”
景照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伸手掀开了棉被,只见里边放着一个藤编的篮筐,篮筐里用蓝花布罩着的赫然是一个数月大的婴孩,正自熟睡中。
“大师,这?”景照诧异了,“这是个婴儿!”
轩辕镇定说:“不错,是个婴儿,不瞒大人,他就是蒙化未来的宿体。”
“怎么是个婴儿?”
“不是婴儿的话,那大人以为该是什么样的人?”
“起码和我一样,总要是个成人吧。”
“这也是蒙老将军的安排,我只是负责将宿体送到,至于原因,贫僧不敢追问。”
轩辕见他说得严肃,不像在开玩笑,就不得不信了。可是心中的疑虑还是无法打消,仔细端详那婴儿,粉雕玉琢的小脸煞是可爱,怜爱之情便油然而生,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忙问:“不好大师!他是死是活?!”
轩辕笑道:“大人是‘吃一堑,长一智’吧,放心,这孩子是活的,只是睡得很熟罢了。”
景照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弯起手指勾了勾婴儿肉嘟嘟的下巴,柔声道:“还真是可爱…可是我不懂,婴儿又能干什么大事呢?”
轩辕目视远方,不无感慨地答道:“或许是疼爱孙儿的心情所致吧——那孩子才十八岁,还未享受为人的欢乐,就背负了家破人亡的沉重负担,他的仇恨不是一般的深重啊,因此给他一个全新的,未被任何污秽污染的纯净的身体,希望他能重新活过。”
景照听了心猛一沉,思想上有些动摇了,如果真的助蒙化复活成功,恐怕好不容易得来的身体,也会被满脑子复仇念头的小子虎视眈眈,想尽一切办法毁掉一次,方解他心头之恨。
“都怪我,当初,如不是我夺去了他的性命…”景照有些自责。
“大人不必自责,凡事自有天注定,他命中该遇此劫,即使不是大人,也还会有别人杀他,终难逃脱。”
“他一定不会原谅我。”景照望着婴儿的小脸,想象着成人之后这张脸怒斥自己的情景,便觉不寒而栗。
轩辕劝道:“大人不要多想,即便怨恨一时不能消除,可来日方长,总有化解的一天。”
景照叹道:“唉,我只怕辜负了老将军的厚望,无法与他好好相处,又何谈为正义而战?”
轩辕一笑:“大人莫急,大人有足够的时间慢慢与他相处。”
景照不解:“足够的时间…”
“是啊,”轩辕讳莫如深,幽幽说道:“您说‘永远’的时间,足不足够呢?”
“永远?”景照还待细问,轩辕却将马鞭用力一挥,马车猛然向前一蹿,飞驰了起来,也是奇怪,这么大的震动,那婴儿却依然睡得香酣,仿佛外界的一丝侵扰都无法进入他的世界似的。
望着窗外飞驰的景物和远处隐隐的城郭房舍,景照知道咸阳城就要到了,想起即将面临的境遇,他心下忐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