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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再相见 ...

  •   这半个月里奉天城郊出了件奇事,皇长孙允然长居的别院里冒出一口温泉,冒出温泉那日昏天暗地天雷阵阵,险似劈开穹庐,结果最响的一声雷声过后,长孙别院里就喷出了这口温泉,有目击者说泉水喷出时水高十丈,如同飞龙在天。

      于是有些人说了,太子爷重病卧床数日,丝毫未见好转,皇长孙茶饭不思,日夜照看,终于孝感动天,上苍赐了一口福泉来医治太子爷。

      于是有些人又说了,别院本是皇长孙金屋藏娇之地,那口泉水本就在皇长孙别院里,惊雷那日泉水乍现,水温升高,腾出数丈热气,这才有人知道这口泉水,顺带知道了皇长孙的秘密。

      五哥听闻狠狠地骂了一句放屁,勿应不敢理会五哥,继续复述。

      此事在民间传开,两方都有理有据的,百姓议论纷纷,有人说皇长孙孝顺,有人说皇长孙虚伪,有人说皇长孙仁德,有人说皇长孙荒yin。

      为此皇长孙自泉水涌出一日起再也没敢回别院,说是避嫌。

      后来朝中大臣纷纷将此事上表,皇帝拿着奏折上了朝堂,当着皇长孙的面问朝中文武大臣的看法,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准皇帝是什么意思,生怕说错一句话就断送了自己鲜活的生命。

      后来皇帝说,你们没有想法就站在殿外继续想,直到谁有点想法了再进殿朝会。

      烈日暴晒两个时辰后,一个八十岁的老臣子终于熬不住,扑通跪在地上说:“皇长孙金诚所至金石为开,那口福泉正是为此而开啊!”

      有人开头了,这事就好办了,朝中大臣尽数跪在地上,齐声道:“皇长孙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吾等臣服!”

      皇帝听闻笑了,请众大臣进了殿继续商议国事,还让皇长孙坐在自己的龙榻旁边。

      五哥一边喊着凡人愚钝,一边问勿应然后呢。

      然后那个八十岁的老臣子被皇帝封了个王,赏银万两,田百顷。

      大家都以为此事被搁下的时候,皇帝忽然传勿应进宫,问起那道福泉可有天机。

      勿应回皇帝说,确实是有天机,可惜天机不能泄露。

      皇帝又问勿应,如果太子沁了温泉,可否挽回性命?

      勿应很欠嘴的说了句:太子阳寿将尽,此举委实无意。

      就在皇帝马上就要动怒的那一刻,勿应又力挽狂澜道:不过温泉水可以舒筋活络,不妨一试。

      五哥腾地站起身,怒吼道:“你和我们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十妹给那个凡间的狗屁太子挪地方?”

      勿应嘿嘿一笑,说道:“非也非也,凝香玉脂能愈合丫头的伤口,也能让太子减轻些疼痛,所以老夫觉得,可以白天让太子爷沐浴,晚上再让丫头来沐浴。这样,一个来一个走,也就不会碰见了。”勿应边说边比划,神采飞扬的样子,确实欠打。

      五哥快走了几步,拎起勿应的领子,把他举得老高,怒喝道:“堂堂龙神岂可与凡人同浴?”

      我看五哥拎起勿应如同流氓拎起乞丐,着实有点不武,于是从泉水里探出头对五哥说道:“算了五哥,你忘了娘是怎么交代的么?”

      十日之前,我刚恢复成人形,娘就坐在泉边训斥我,骂了一溜十三遭儿,最后终于柔声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总觉得是勿应让你受了重伤,可他也是为了保你一命情非得已,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再有,他是天帝最宠信的大臣,你对他不能不敬,否则逐你出龙宫。”

      当时我已经无鳞无角,娘又如此训斥我,我自觉可怜,嘤嘤哭了几声。

      娘听闻丝毫没有怜惜,反倒厉声道:“我就是过于娇纵你,才会让你闯下祸端,等你爹知道此事,他如何罚你我都不会阻拦,还得帮着你爹变本加厉的罚你!”

      娘很少对我凶,这一下子我顿时呆若木鸡,连哭都不敢哭。娘转过身去又道:“老五,你给我留下看好你的妹妹,若是她再闯祸,拿你是问!”

      接着娘就带着大哥走了,只剩下我和五哥大眼瞪小眼。

      勿应每每碰上五哥凶险的眼神便会拿这事说事,偶尔还会自言自语:我明明地位不低,神力也不低,为何南海龙宫没有一个怕我的。

      “我本来也好的差不多了,再说这里本来也是人家的地方,我们占了这么多时日,是该还给人家了。”我确实没有不还的意思,只是……断角食鳞那日,我把这里折腾的不成样子,我原本住的房间已经落在了泉底,房间前面的院子更是早已不见踪影,整个别院只有外墙看起来丝毫无损,其余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哪儿还有半点皇族别院的样子?

      勿应看我望向四周,会意般嘿嘿一笑,说此事倒是不必担心,说罢弯腰用手指敲了敲地上,一个比他还老的老头从地面蹦了出来,单手捂着腰,另一只手杵着拐问道:“神官叫老夫何事?”

      老头环顾了四周,见到我时明显哆嗦一下,复而又向五哥和我行礼道:“见过南海五皇子,南海十公主。”

      我问他:“你是何人?”五哥连忙笑我没见识,连土地公都没见过,我扭过头去不理他。

      勿应和土地公交待了几句,说要重新装修一下整个别院,这个地方摆个假山,那个地方起座阁楼什么的,我见他们说的东西着实无趣,径自潜下泉底睡觉。

      那个土地公果然还是有些能耐,日落西山前整个别院已经焕然一新,泉边细竹丛丛,假山林立,几株桃花侧立泉边如同对镜梳妆,相映成趣。温泉返上来的雾气氤氲成片,远目而去,倒有几分仙境的意味。

      太子爷当晚就来了别院,住在最东边的院子里,皇长孙允然住在他隔壁,我和五哥被安排在最西边的院子,勿应住在南面,温泉坐落在院子正中。

      虽说我和太子爷井水不犯河水,可毕竟共用同一口泉水,说是一点儿联系也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我就在泉边捡到过太子爷的扇穗,扇穗上坠着一块雕成龙型的墨玉。

      我看着挺喜欢,自己拿回院子把玩了几天,后来这事被勿应发现,天天催促我送回去。我耐不住他这般啰嗦,只得送到允然的房门口,敲了几下门径自离开了。

      接着皇长孙别院里闹鬼的事情就传开了,说是个绝色女鬼,见过的人不多,但凡见过无不为之倾心,譬如皇长孙。

      勿应听闻急得跳脚,天天埋怨我在允然面前现身形的事,五哥则不以为然,说那个皇长孙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让他见到我的真容算是便宜他了,五哥如是说时我欲言又止,那小子摸过我的手,这怎么算呢?勿应说这样下去可不行,大家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碰面是早晚的事,总得给我安排一个身份,免得好事之人问起反倒对我们不利。

      再者,允然是皇长孙,继位是早晚的事,我只要辅佐他顺利登基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所以我出现在允然面前时也应该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勿应这么说我和五哥都没反对,五哥希望我早点完成天帝交待的事情回到龙宫休养,我也这么觉得。

      勿应备好了一堆说辞,我从他的玄孙辈越级成为了他的爱徒,五哥摇身变成了勿应的忘年之交。

      我本打算约太子爷见个面吃个饭什么的,没想到这天皇长孙提前回到别院满院子溜达,最后终于在竹林旁的小书房里“意外”见到我。

      那时我正提着一支毛笔画大海和蛟龙,手上袖子上全是墨汁,勿应说初次见到太子爷总得备点礼物吧,没什么比十公主的墨宝更珍贵的了,就为了勿应这句话,我便从鸡鸣时分画到了日上三竿,最可气的还是这画没有半分模样。

      允然那句:“原来真的是你!”出现得太不是时候,我受了惊吓顺手将毛笔扔了出去,不偏不正地落在了允然的白色长袍上,毛笔顺着长袍滑下,竟和窗外的竹子一样笔挺。

      我看着允然的苦瓜脸,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几分,情不自禁地说出活该二字。

      允然有几分不悦,却不好发怒,低头看着被我弄脏的衣服,怏怏道:“只听说过用狗血泼鬼的,从未听说过女鬼用墨汁泼人的。”

      我哈哈大笑道:“谁叫你打扰我作画?”

      允然听闻来了兴致,踱步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画看了很久,然后道:“你画的是什么?”

      我说:“你看呢?”
      允然说:“春蚕吐丝?”
      我说:“不是。”
      允然比划了一下我画的大海问道:“这个是池水?”
      我乐了,池水和大海一样都是水,这小子总算上道了,我点点头又道:“再猜!”
      允然见我笑得这么甜,放松了几分,指着“蛟龙”道:“那这个肯定是假山了!”

      笑容僵在脸上,我的脑袋里气得嗡嗡响,我画了一上午,居然不是春蚕就是假山,难道这不象龙?不象龙?越想越气,盛怒之下我一把撕烂了自己的佳作,恨不得手中捏的正是允然那张不会说话的臭嘴。接着我二话不说愤然而去,全然不顾允然的错愕。

      后来我想了想觉得不对,画没画出来没关系,人是早晚得见的,见面礼没了,我拿什么送人呢?我和五哥商量了一下,五哥说不然就送几颗金珠子吧。

      我忽然想起父王曾送过五哥一个稀世珍宝,于是转身阴森森地冲五哥笑,五哥连忙捂住自己的锦囊,嘟囔道:“这颗沧海明珠是我百年寿诞时父王赏赐给我的,说什么也不能送人。”

      我说百年寿诞么,每百年就有那么一次,大不了下个百年我再送你个大个的。连威胁带利诱,我和五哥少说磨了半个时辰,最后五哥终于答应把他的沧海明珠送给太子爷,交换条件是要我亲手给他酿坛酒。我哪儿会酿酒,不过为了要沧海明珠自然是连连答应了!

      我打着勿应徒弟的名号,随便遣了个人给太子爷送去,不多时,太子爷的人又来邀我们吃饭,我随口应了。

      下午勿应回来,人未到声先到,连连埋怨:“要了命了,要了命了,你送的那颗沧海明珠比皇帝龙冠上的都大!”

      这话说得我爱听,于是忍不住自夸了几句:“这么大点儿的珠子,我南海有的是!”

      五哥听闻冷哼一声,我借口梳洗打扮,连忙出了厅堂,免得五哥发火。

      我在镜前照了半天,倒不是我吹牛,我这张脸是真的不用太花心思,明眸皓齿,五官拼凑得恰到好处,青丝及地,肩若垂柳,腰肢纤细,肌肤白若凝脂,再加上我本就爱笑,自然而然的添了几分灵气,看着不知多讨人喜欢,哪儿还用得着妆扮啊?有那时间还不如美美的睡上一觉,晚上再去会一会太子爷。

      打定主意,我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榻上沉沉地睡去,谁想这一睡便睡出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有个女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她很亲切地叫我姐姐,我走到哪里她就走到哪里,我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次我终于我不耐烦了,掐着腰轻哼道:“别叫了,你都把我叫老了!”

      她眼里含着泪,委屈道:“姐姐……”

      我心里一软,身子也跟着软了,撇撇嘴道:“叫吧叫吧,早晚有一天把我叫成老太婆!”

      梦中的我嘴里虽然不悦,可我能感觉到她叫我姐姐时内心的甜蜜。

      一日,我正在桃花树下乘凉,心里念念着埋在树下的桃花酒什么时候能开坛,她忽然跑了过来,眼泪汪汪的同我说:“姐姐,他有了心上人了。”

      我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问道:“他是谁啊?”

      她泄气道:“就是平君啊,整个凤阳的人都在讨论这事呢!”

      我挑眉问道:“整个凤阳的人都知道他有心上人了?”

      她垂下眼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扬言要把凤阳所有的桃树都砍下来,只留一株,待明年桃花开了,便要用桃花给他的心上人酿酒。”

      我的手一抖,手中的团扇掉在地上,她坐在我身侧,替我拾起团扇,默默道:“如果我是他的心上人那该有多好啊!”

      冬去春来,桃花刚谢,我命人挖开桃花树下的酒坛,打开盖子嗅了嗅,果然甘冽醇厚。我顺手递给身边的她,言道:“拿去送给你那心上人吧!”

      她讶然,半晌说道:“姐姐,莫非你就是……”

      我淡然笑道:“快点,不然我改主意了!”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跑开。

      我无奈的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跑什么,都塞进你的手里了,哪里还有拿回来的道理?”那日我站在桃花树下许久许久。

      到了傍晚,她一声不响地走到我身后,双手环住我的腰,头轻轻倚在我的肩上,徐徐说道:“姐姐,平君来府上提亲,父亲说让我们一起出去见见。”

      我轻咬下唇,用力掰开她的双手,狠下心道:“我乏了,你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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