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彼端（原名黑瞳）》画堂西

34、番外篇之二 守侯

　　收回手里的焰火，我静静望着眼前的人。

　　似乎是被如此沉静的我吓了一跳，总之他也愣愣的不言语了。
　　天空还是绯色的，不辨星辰日月的青之大地，昨夜撕杀时被划破的手臂已经被他精心包扎好了，还下了一道精灵术中的催眠术，只求我一觉好眠。

　　他的名字，叫珐殒。没有姓。

　　对于我而言，姓是那么高贵神圣，我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名字连带着姓氏主动透露给别人。虽然我的姓氏也足够让人闻风丧胆了。

　　都宾列·冯·绯空。这是我的名字，单是冯这一个字，就已经能叫三界众人大惊失色。是的，我是魔族，是被众口铄金称为黑暗与邪恶的一族。我从来不觉得我的族人有多么黑暗，噬血，每一族都是如此，只不过我们更享受这种快感罢了。

　　由于年纪的缘故，我从没有上过战场，父王爱我俞命。母妃早死，年幼失梏，这都是兄长怜我惜我的原因。但是我从没给他们好脸色看过。他们纵然是皇亲，却没有一点能让我敬佩的地方。或沉迷声色，或醉于名利。魔法、权杖、宝剑，早是抛弃了的东西，在那黑色的空盔甲下，有的只是懦弱罢了。

　　我讨厌软弱，我热爱强大。

　　变强，什么都能做得到。只要强大，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会匍匐于我脚下。我所崇拜的人——魔之子艾特，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强大、凌厉，闪电的作风，铁血的手段。我曾经听自己的姆妈说起关于他的传说。

　　四十七岁，所有孩子都尚在赤脚打闹的年龄。他已经披上披风，束起头发，征战四方。

　　平息西北叛乱，血洗罗赛塔。无论是精灵族还是蛮族，没有一人逃得过他的铁骑。我无数次幻想他浴血而战的情景，像神一般高贵，像秋叶一样绯红。

　　艾特，我的堂兄，创造了神话的英雄，只不过比我大了一百余岁啊，我的血液里叫嚣着一种渴望，我也要变得强大。

　　然而那时，我并不知道，就算变得多么强大，我能够做什么，我要做什么。

　　四十四岁，不顾父王的反对，我参加了皇演，我迫切地想让所有人知道，库伦通亲王的幼子，会是第二个魔之子。我知道艾特也会参加，我终于可以追随他的脚步，心中的雀跃可想而知。

　　然而，这一年，我遇见了另一个让我甘心情愿说出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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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珐殒咳了一声：“绯空，不要老是盯着我看，脸上的伤早就好了。”
　　只这一声轻轻的低沉的声音，就把我拉了回来。在皇演也有三年了，无数次考验，无数次磨难，都是他陪着我度过的。

　　第一次见到他，我对他不屑、轻蔑。他是个混血，而且，是精灵和魔族的混血。这样的人，居然也能登大雅之堂，同我们一众皇亲一切受训？

　　虽然艾特一句话堵住了众人的嘴巴，但是我对他，却更加鄙视起来。瘦弱的身材，粗短的头发，的确有着几分俊俏，有几分特例出众的气质，但怎么看都是个平凡少年，为什么会被魔之子格外看重？

　　“为什么我会跟你这样的人分在一起？魔灵之晶真是没眼睛。”我不屑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他只是淡然的一笑，根本不放在心上。这种忽视的态度惹得我一阵抽搐，从没有人敢不正眼看我，从没有！

　　这样的一个人，却救了我。我永远也记得，在我与龙斗士苦战，软倒的那一瞬间，身后的树叶沙沙地响了，急促的脚步声告诉我，那个人居然回来了。

　　要他快走，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是那个茶色短头发的少年，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又什么魔法也不会，绝对是死路一条，而我，作为亲王的世子，即使面对厄运也不会退缩。

　　但是那个人飞奔到我跟前，我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因为我的离开，我更要回来。”

　　他在保护我，他居然，在保护我。

　　被奇异的痒痛弄醒，我看见了他瘦削的背影，双手筑起结界，风荡起了他的衣服，绯红中有着一丝银白，他苦苦支撑着龙斗士的怒火，还一面给我疗伤。我怔怔的有些呆了，一个词突然跃入脑海。

　　守护。

　　那是我第一次，想要守护的背影。

　　有一个秘密，终其一生，我也不想告诉他。
　　夜凉如水的那个晚上，我因为睡不着，偷跑到湖边练剑。我看见银泛的湖面中，有一个白皙的身影。目瞪口呆，还有什么词能够形容我的表现，我只是呆立在那儿，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洗去了尘土，流转的黑目美得难以想象，薄薄的嘴唇微微翘起，更是一份怡然自得。她轻启口齿，唱起了我不懂的歌。忽而婉转，如同莺啼，忽而铿锵，振奋有力，懒洋洋地唱起了，或许是精灵族的歌。天地之间所有的光晕，渐渐沉淀，只环绕在她身边，只环绕在湖光仙子的身边。

　　原来他是她。

　　她的自信，她的淡然，她的忧伤，她的无奈，就如同她银色的丝缕流露出来。心，突然变得空了，有什么牵动了我的心。

　　我不会告诉她，除非她先告诉我。但我终于知道自己渴望着什么，我要变得强大，是因为有要守护的人。无论是谁，当他要守护一个人的时候，是不可战胜不被打倒的。

　　正如艾特这样守护着国家，那么我，也想守护一两个人，用我的身与心，用我全部的力气。
　　我的项链上有一块红色的耀时，那是父亲在我四十四岁生日上送给我的礼物。

　　我在石头上刻下了几个字，将它戴在身边，从不曾取下。

　　“珐殒，我的公主。”

　　有一天，我很想这么叫着她的名字，这样称呼她。我的公主。

　　你是谁，来自何方，已经不再重要。我只希望，有一天，当你厌倦了的时候，我能够成为那个，拉着你的手带你飞回摇篮的人。

　　等我，珐殒，你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