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林中子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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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字真有趣，令尊大人……”成德还没说完，就被子夏打断了。
“没，只是因为我生在夏天。”
“林子下，林子夏。”成德反复玩味着，“很好记得名字。”
“恩，以前很多人也这么说。”
两人相伴又走了一段山路，停下来的时候，子夏盯着成德看了好一阵子，晃到他腰间别着一只翠色笛子，很是精巧。子夏不禁问道：“这笛子……”
成德意识到什么，灵活的摘了下来，递到子夏面前，“姑娘可是会吹笛子？”
子夏接过来，轻柔的抚摸着，感受到玉笛上面沾染的山中晨间雾气，有些凉。她摇了摇头，最后却是点了一下头。
轻轻放到嘴边，缓缓呼出气息，纤长的手指在六个小孔上灵动的起起落落。成德听出，依然是枫树下，她吟唱的那首曲子。只是由着笛声传出，更显得几分悠远，也增了几分苍凉。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此时不是深秋，不见夕阳，没有小园，不可举杯，然而一切，却不由引得人怅惘。
一曲尽，忽而一只飞鸟从突突的枝干间飞起，一声尖锐的鸣叫响彻晴空。
子夏将笛子仔细的交付于他，缓缓道 “才立春，怎么小公子就有兴致来着荒郊山里。也没个家人跟着么？”
成德还没有从刚才的笛声中走出来，从前自己在家中联系过几次，均已失败收尾，在这空旷的山间，笛声仿佛并没有散去，还在四面八方回旋。凝视子夏，见她眉间似有多了几分愁绪，成德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姑娘不也是一个人。”
听得这话，子夏忽的抬了下眼，却听得后面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小爷……小爷……”
“许是你的家人来寻你了吧，现在天气尚寒，还是不要在山中久留了，子夏这便告辞了。”微微颔首，转身头也不回的沿着前面不宽的山路走着，成德本是朝着安三的方向望了望，回身之际，子夏的身影已经融成了山中一抹微绿，不着痕迹。
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不禁觉得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曾想起说，突地脑海中竟绕出那句淡淡的“无可奈何花落去”……
安三行至成德跟前一步的距离，跟着他的目光望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他揉了揉眼睛，恭敬的叫道“小爷……”
成德回过头来，眼神中略有捉摸之意，本欲说，真是扫兴，话说出口前终是改了主意，没有扫了扫了他的面子。“怎么样？这山中可是有什么稀奇之物。”
“回爷的话，奴才刚才跟下面看林子的农户打听了下，这才开了山，农物谷粱都还没开始播种，还是座荒山而已。”
“你是说这山下的农户？”成德突然问道。
“是的，这儿住的人家并不多，除了官府里固定的几个看林子的，大抵也就几家。”
听到此，成德想到刚才遇到的女子，一个人穿梭在这山间，想必也是住在附近，便道“这山里确实没什么意思，那倒不如去这儿农户家中看看，不知道放不方便。”毕竟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做起来依然没有底气，这书中还是很多东西学不到的，成德不禁感慨了一番。
“这倒没什么不方便的，小爷跟奴才来吧。”安三也不知道这小主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自当是认为这养尊处优惯了的少爷们自是不知这民间事，一时好奇罢了。
“对了，小爷，这山下的农户姓张，他家有个小儿子，倒是和小爷您年纪差不多，听说书读的还不错。”
“竟有这么巧的事儿？”一个农家孩子喜欢读书，成德倒是有心想要见识下一下这个张家小儿。
在山脚下，有一间草堂，外围简单的用藤蔓围着，里面种了一棵松树，还有一棵看不出品种。
“大娘在吗？我家主子过来看看你们”
听到外面的动静，不久里面走出一个年约半百的妇人。
“哟，这位小哥，你又回来了。”张大娘对上安三，“这位就是你家小公子，快快里面坐”
张大娘这儿就招呼着两人进屋，一边又道“淼儿，来客人了，快去温壶热水”
“张大娘不用客气，刚才听安…安三哥说起您家中有个小哥，学问做的不错，成德是特意来拜访的”
入了室内，方觉自闭空空，这件本是由茅草搭设的屋子，四壁透风，却也不觉得比外面暖和多少。不大的地方，土炕边摆了个方桌，不高，上面摆着笔墨纸砚，一样不少，还有一副字迹未干的，誊写的《滕王阁序》，再前面是一个条凳，上面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些书，随手抽出一本，已经没了皮，边角也早就被磨平。
“别碰我的书……”正在愣神之际，一声叫喊收回了思路。
“书翻的久了自然是这样。”成德见见那身量比自己还要矮上半个头的小童子一把夺过手中的书，仔仔细细抹了又抹，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淼儿，怎么对客人这么没礼貌。”张大娘过来嗔怪的说了儿子一句。
成德面上笑了笑，没有多言。
此时张姓农户并没有在家中，张大娘说他去林中采草药去了，顺便看看什么时候可以开山。闲聊中，他们了解到张家是直隶保定府的人，一共有三个儿子，老大已经成亲，住在老家。老二过继给了族里的叔叔。现在只有小儿子跟着他们。
“其实淼儿啊以前叫开泰，后来遇到个算命先生说他五行缺水，非要这么来一下。”张大娘说起孩子来是一套一套的。“让小少爷见笑了。”
“大娘并没有女儿？”成德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啊，只有三个小子。没个说贴心话的。”张大娘拾掇着手里的针线，在弄一件斗篷。
又闲聊了几句客套话，他们就告辞要回去了。一路上，成德并未多言，
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过用饭的时间，成德换了衣服准备去正方请安，被告知觉罗氏已经卸下了，便暗自退了回来。走到垂花门的时候，被一个嫩嫩的声音叫住了“哥哥。”一身宫装的小女孩朝着他这边跑过来，“哥哥，你回来了。”
“嘘，”成德做了个手势，把小女孩抱到一边。“额娘在休息了。”
小姑娘懂事的点了点头。继而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抱怨的道：“哥哥跑到哪儿去玩了，都不带着漪儿。”
成德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额娘没生气吧。”见小女孩没反应，又道“下次定会叫你就是了。”
“拉钩，哥哥休要骗漪儿。”两双小手那么一拉，“好了，哥哥还有事情要做，你嬷嬷呢？”正巧见绾汐经过，便把这调皮的小妹交与她了。
今天这一趟门出的，可谓收获不小，先是那枯树下的青衣少女，再是陋室草房的张家小儿，定是个爱书成痴的人物，即使那么差的条件，却把一本破书珍惜的不得了。今日所见许多人和事，是他在高门大宅所没有经历过的，这世间的苦，这世人的无奈，也不是书书本本能够写尽的。想到了老师那日的话，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林中子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