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我心》隐秋山

5、相见

　　周浩宁连忙叫司机老陈送他去了医院。找到温暖住的病房，一进门就看见韩冰正坐在病床旁，韩冰看见周浩宁进来，一边起身一边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暖暖刚睡着”
　　“现在怎么样了？”周浩宁低声问道，同时向温暖看了过去。此时温暖安静的睡着，原本白皙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就连嘴唇都是红彤彤的，长长的睫毛低垂，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就隐藏其中。周浩宁看着不禁就入神了。
　　“现在还有点发烧，不过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她下楼时擦破了点皮，主要是轻度的呼吸道灼伤，加上受凉和惊吓，所以引起了发烧，用些抗生素、休息一阵应该就不要紧了。”
　　“哦！周浩宁放心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温暖的身上。
　　“既然这样在意她，当初干嘛还说‘什么再也不会回国了，分手吧’之类鬼话”韩冰腹诽着，不觉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周浩宁。周浩宁虽然是坐在轮椅上，在咖啡色毛毯下细瘦的双腿斜斜的靠在一边，一动不动，可是他的上半身依旧紧紧地靠在椅背上保持着挺拔，这时的他全身散发出成熟男人所特有的沉静和坚定。
　　周浩宁似乎察觉到韩冰的注视，从温暖身上收回目光看向韩冰“韩小姐一早就到了？”
　　“嗯！暖暖刚送到医院，就打电话给我了。在这个城市她也就我这么一个亲人了，除了我她还有谁可以依靠啊？”说完韩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周浩宁。
　　“暖暖怎么会住在那个小区里？”
　　韩冰又看了他一眼说：“暖暖能买到这个房子应该说也有你周律师的功劳呢！”

　　原来温暖在10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儿。温暖的父母是那个时代响应号召从这个大城市去了祖国的边疆小城，他们在一企工厂事故中双双遇难；后来是外婆去领回了暖暖，之后她们祖孙俩就在一起相依为命。就在暖暖得到直升研究生这个好消息的那一天，外婆却突发脑溢血昏迷不醒。在外婆住院的半年时间里，暖暖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外婆连毕业聚餐都没有参加，暖暖多么希望外婆还能醒来，能听到她的好消息，还能开心的夸奖她“我们家暖暖（囡囡）最有出息了”（作者注：在吴侬软语中“暖”和“囡”这两个字发音相近。）可是外婆还是在昏迷了半年以后离开了暖暖。就在暖暖还沉浸在失去外婆的悲痛中的时候，暖暖的两个舅舅却来找暖暖了，原来他们是盯上了外婆留下的这套仅仅45个平方的房子。
　　这套还算新的房子是暖暖度高中时市政动迁分给她和外婆的一个两居室，外婆在的时候从来不见两个舅舅上门来关心过这祖孙二人，可是就在外婆尸骨未寒之际他们居然提出要分外婆的遗产。他们说“暖暖一个小姑娘还在读书，现在有学习可以解决住宿，以后也总是要嫁人的，不需要房子的呀”。温暖与他们据理力争，可是这两位长辈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分房子的。

　　办理完外婆的后事，温暖就开学了，又投入了紧张的研究生课程中。可是温暖的两个舅舅却是时常给温暖打电话催促她尽快地收拾老屋好搬离。内心里温暖是不想离开这个和外婆共同生活了10年的屋子，这里是属于温暖和外婆的，它装满了属于温暖的幸福回忆。温暖的东西在屋子里，外婆的东西也在屋子里，这样逢到周末的时候温暖还可以回家，可以看看“外婆”，就象从前一样。可是在舅舅的眼里，温暖迟迟不肯搬出去就是想一人独占这套房，看见温暖一直没有搬走的意思，他们到学校找到温暖威胁她说“暖暖，你不要以为一直赖着不收拾东西搬出去，我们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告诉你，要是到这个月底你还不搬，就不要怪舅舅不讲人情了！”
　　温暖的舅舅这样到学校来威胁温暖，大伙都知道了温暖家的事。连温暖的导师也略有耳闻，他找到温暖，委婉地和她提起了这件事，希望不要因为这事影响温暖的学业，并询问关于房子的事温暖解决了吗？温暖只是茫然的点头，然后又摇头。最后导师只好说“如果实在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走法律途径了，我倒是有个老同学是大律师，实在不行还可以找他帮帮忙。”几天之后还给了温暖一个电话号码，导师告诉温暖说“是他老同学的学生，现在自己开律师事务所，是个挺不错的年轻律师，如果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温暖可以去找他”。
　　温暖只是想留下一个有着美好回忆的地方，虽然两个舅舅是这样不近人情，可是温暖也还是不想同他们打官司。毕竟他们是外婆的儿子，是温暖的妈妈的哥哥。周末了，温暖买了水果先去了大舅舅的家想再同舅舅商量商量。可是开门的舅妈一看见是温暖，就站在门口说“呦！不是很忙嘛，怎么有空来这里，有时间还不抓紧点去老屋子收拾收拾东西，上次在你学校我们意思不是都讲的清清楚楚的了吗？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拎不清的！”说完“砰”地一声就关上了房门。温暖没有办法，只好又硬着头皮去了小舅舅那里，可是任凭她怎么敲门里面就是没有一点声音，在楼下温暖却清楚地看见映窗上点点灯光和人影。温暖只有默默地离开。
　　温暖想了好几天，终于还是拨通了导师给她的那个电话号码。温暖接通电话后就自报家门说明了来意。接着听见了一个低沉但很干净的声音说“温暖同学，是的，你的情况老师和我说过了。如果您打算正式走入法律程序，我们还要约个时间见面谈一谈，详细地了解一下你的情况”
　　“好的，时间由周律师你定吧”
　　“那好，刚好我明天下午就有时间，可以吗？”
　　“好的，恰好我下午也没课”
　　“那我们就定明天下午两点，你看可以吗？”’
　　“好的”
　　第二天温暖如约按时来到了浩然律师事务所，事务所开在一个不算繁华的街道上。温暖推门进去后立刻有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孩迎了上来说“小姐，有需要我们事务所帮助的地方吗？我们愿意为您效劳。”
　　“我找周浩宁周律师，我和他约好的”
　　“好的，左手第二间就是周律师的办公室”
　　“谢谢”温暖朝左边走去。里面的装修很简单，但是却不简陋，给人一种严肃简洁的感觉。第一间门上的牌子上写的是“祁沛然”，第二间就是“周浩宁”。温暖轻轻的敲了两下门。里面传出那个低沉的声音“进来”。
　　进屋后温暖看见一个30岁上下的男子起身向她走来，他上身着淡蓝的短袖衬衫，下身是黑色的西裤，皮肤略黑，高出温暖大半个头，温暖身高一米七可不算矮个女生了，可是在他面前就不算高了；再加上周浩宁有一个宽宽的肩膀，给温暖的第一感觉象是她大学的体育老师，不是温暖想象中的那种白净斯文的律师模样。
　　“你是温暖同学吧，请坐“边说着周浩宁泡了一杯茶端给温暖，并示意温暖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回办公桌后面，于是两人就面对面地坐下，温暖有点脸红，一时尽不知道说什么了。
　　“温暖同学，你的大致情况我的老师已经给我说过一些，只是你如果想要通过司法途径来解决这件事，我们还要沟通一下。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第一，就是目前这套房子的产权是属于你和外婆共有，还是仅仅是你外婆一个人的？第二，就是如果这套房子仅属于你外婆一人，那么你的两个舅舅是有权主张分遗产的。第三，就是温暖你自己的意见是什么？是想得到这套房子，还是得到经济方面的补偿？“
　　温暖突然听到这些直接与关金钱的问题，一时有些无法反应。她的想法原来是那么简单幼稚，而现实却是赤裸裸的金钱。
　　周浩宁见温暖有些发愣，忙解释说“温暖，你也不必马上就做出决定，这些我们也可以在以后的程序中慢慢商量解决”。这时温暖才好像有点反应过来，说“周律师，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那是我和外婆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我不想失去它。它对于舅舅来说可能就一个房子，就是钱，可是它对于我却是不一样的呀”温暖说着有些激动起来，连眼圈都红了。外婆去世之后，温暖除了和韩冰在一起时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场，就再没有在别人面前掉过泪。今天居然差一点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失控了，温暖赶紧低下头，她不想让周浩宁看见自己的脆弱。
　　周浩宁可以理解温暖，这样单纯的一个女孩，在这样一个花一样的年纪。应该是在父母、老师、朋友的关爱中恣意地挥洒青春，过着美好而快乐的生活。而不是象温暖现在这样独自一人面对人世间这赤裸裸的丑陋关系。
　　一时间周浩宁什么也没有说，等温暖的情绪缓和之后才又说“温暖，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们还是必须尊重法律事实”周浩宁觉得尽管这样很残忍，但是还是要同温暖说清楚，这也许就是她成长中所必须经历的痛苦吧。他一定要帮助这个单纯而又坚强的女孩。周浩宁停了一下，见温暖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反应，继续说道；“产权的问题我会去先调查一下，如果能够调解是最好的了，对簿公堂是最坏的结果。不过你也要先考虑好，如果万一你不能留住这套房子，你打算怎么办，经济方面你想要得到多少？”温暖是个单纯的女孩，她并不傻，她知道今天周律师的这一番话都是为了她好。温暖想明白了，她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周律师，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温暖情绪低落地返回了学校，她知道留住这套房子的可能□□不大了，心里难过的要命。晚上打电话给韩冰说了自己和律师谈的结果，韩冰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可是又有什么好办法呢？只能安慰着温暖，让她不要急有律师在，总是会有好办法解决的。
　　一周后温暖接到周浩宁打来的电话，周浩宁告诉暖暖这几天他都去查过了，也了解了一些情况。老房子的产权是登记在外婆一人名下的，这就意味着现在这套房将按照遗产房处置，温暖和舅舅都有继承权。周浩宁还联系过温暖的舅舅，大舅舅是很坚决的要这房子的。原来他儿子已经结婚三年了，可是还没有自己的住房，现在一家四口就挤在30平方的老式公房里，困难的情况也是可想而知的。温暖的小舅舅只是主张自己的权益。周浩宁还走访了外婆的老邻居和医院，一直都是温暖和外婆相依为命。平时基本看不见两个舅舅来看过外婆，就是最后外婆住院期间两个舅舅只是在当天外婆送到医院的时侯出现过一次，以后就再没见他们来过，可以说这两人是根本没有尽到赡养老人的义务。这种情况下，虽然温暖能过留住房子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周浩宁还是可以为温暖争取最大权益的。
　　在周浩宁的努力下，最后温暖和舅舅们达成协议，房子归大舅舅所有，他支付给小舅舅12万元，给温暖16万元。虽然没有走上法庭对簿公堂，但是温暖知道从此之后，在这个城市她不再有属于自己的家了，也不再有什么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