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伊兹密在漫画中死去-尼罗河女儿》哈图萨斯之月

5、第 5 章

　　喔！埃及之母尼罗河啊！
　　流过几十个世纪……
　　还是水色青青，汹涌地流着……

　　埃及之母，尼罗河吞吃了凯罗尔的头颅，滚滚水量大增，淹没无垠的沙地，从那无尽的河流波涛中忽然出现了……

　　一个黑发黑眼的男子照例开着车在尼罗河岸边游荡，茫无目的地穿过那些废墟和河边公路，时而停下来询问埃及当地人，时而无奈地靠着车身抽根烟，那优美的手指夹着烟头轻轻掸去烟灰，随着蹙起的眉头和缭绕的烟雾的是同一个疑问：“凯罗尔，你在哪里？”
　　即使赖安•利多还只有二十来岁，也被妹妹的长期失踪折腾得精神疲惫，公事之余，他时常开车到处去寻访妹妹的踪迹，妹妹的一再复现和消失使他牵肠挂肚，更别说偶尔还能隔着火焰看见她被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男子劫持之类的了。忆起那次自己顺手拔出自动手枪，给那个年轻男子奉送了一枪的往事，赖安便想：“到底那是真是幻呢？”可是从凯罗尔那里也得不到答案，每次归来她都会失去失踪后的记忆，徒叫人猜疑又烦恼，却得不到丝毫线索，以至于他几乎想招医生来给她做催眠治疗了。
　　这几天来，他老是心惊肉跳，上眼皮更无缘无故跳个不停，他本以为这是神经性抽搐，但昨夜的梦却让他再也坐不住，梦中，他仿佛听到凯罗尔的惨叫声，虽然那声音只有一个音节，低而嘶哑，但那音节却是破碎着颤栗着抖出来的，仿佛要断气一般的无力……
　　“伊……”
　　这个音节在凌晨的空洞中不停回响……淹没了开罗城几百万人的喧嚣，他敏锐地察觉到那是凯罗尔的声音，那样抖瑟，仿佛穿过星尘和水流在向他求救。他的心随之而忽高忽低又忽儿缩成一团，到底发生了何事，让凯罗尔发出幽灵般的叫声？
　　醒来的时候，尽管有空调，他仍然察觉自己汗出如浆，全身上下如被水浇过。他的舌头不听使唤，眼睛潮湿，身体关节都有些麻痹。等了一会儿他才能动弹，试图不惊动身边情人从床上起身，但那金发女郎还是醒了，用低哑的还未睡醒的声音说：“怎么，醒了？”
　　他没吭声，拉开窗帘，早晨的空气、埃及温暖的太阳一起涌了进来，从尼罗河上吹来的风，带有热带树木群的清香，蓝色的天空被金色的阳光一渲染，轻快而强烈。他站着看外面的风景，然后默默地回想梦中的情景，奇怪他什么情节都想不起来了，但那种可怕的印象却还固执地残留在心底，不肯离去。
　　“凯罗尔，你在哪里呢？不要再让哥哥担心了？”他想。还有那动不动流泪、成天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母亲利多夫人，以及什么事也帮不上忙的弟弟罗迪，都时时刻刻念叨着妹妹。
　　快点回来吧，别让一家人再烦恼了！
　　最早她消失时，他是如疯狂般地在尼罗河中搜寻，后来就说动埃及有关部门里的官员，派出飞机和军警到处搜索，再后来，又悬赏给尼罗河岸边的渔民，谁找到她就能得到重金，再后来，他也几乎有点麻木了，在她消失的日子，不是到处寻找，就是借烟酒消愁，随便找个金发女郎上床。
　　这样的日子如何终了呢？
　　又一次想起昨夜的梦，他忽然觉得，事情已经有了一个结局，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结局，但始终是一个结局，可是，如果真象梦中所感觉的那般凶险，他还是宁愿她好好地活在某处吧。
　　这样想着，他打了电话给秘书，吩咐说：“今天的行程取消，我有事外出。”昨天他已经看过安排，今天无非是例行公事，比起那压在他心头的不祥感觉，他觉得必须要亲自出去再寻找一番才能放心。
　　这会儿，他又一次灰心丧气地靠在车身上，点着了烟，目光无焦点地在尼罗河岸扫视，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吐着烟圈。
　　忽然，他的眼睛猛地一窒，忍不住探身去张望。
　　在公路下方大约三米处的芦苇丛中，水波和芦苇混杂着，但，什么东西在闪光？
　　金色，波光荡漾着，但那金色闪闪烁烁，他看得分明，那绝对不是阳光在波浪上的反照。
　　他的心提了起来，忽然想起过去若干次在河岸边发现妹妹时的情景，她也是躺在河水中，在芦苇丛或者别的什么河流转弯处，静静地闪烁金光。
　　没错儿！那感觉一模一样！
　　他想也没想，顾不上自己那双意大利手工精制的皮鞋，就朝着公路边缘跑去，纵身跳进了半泥半水的芦苇丛。
　　风哗哗地吹过芦苇以及芦苇中夹杂的别的什么灌木和纸草之类的草木，公路上灰尘很大，被风扬起来，又有一辆车擦着他的车过去了，但这一带并不是交通要道，后面再也没来车。
　　隔着公路和起伏的风景，远远可以眺望那边的开罗城，虽然在全球来说它还排不上什么号，但在阿拉伯世界里它无疑是现代化的城市之一了，几百万人在那怪兽般古今杂错的建筑物里生活，不同的教派，恐怖主义和激进分子，游客和当地人，政府和军队，还有多国外交机构，商业人员，捞钱的外国女郎，冒险家，形形色色，当然也少不了崇拜古埃及的浪漫狂人和考古学家。
　　如果一个古埃及人此时忽然醒来，看到了这副场景，他会怎么想呢？看到那远远的高楼大厦建筑群和高楼上玻璃幕墙的反光，看到那宏伟的大坝和横过整个河面的巨大桥梁，看到那甲壳虫一般的汽车，还有偶尔飞过天空的飞机，他会以为自己到了怎样的世界呢？
　　但无论如何，此时的赖安并不以为到了天国，他觉得到了地狱，当他手捧凯罗尔的头颅，控制不住身体的震动，长声哭嚎开来的时候，切切实实地觉得，他就在地狱里头，不在别处。
　　“啊！凯罗尔！啊！凯罗尔！……”
　　那头颅已被尼罗河的碧波洗净了血迹，断处很是整齐，面上还有痛苦过的痕迹，在没有被细菌或者别的东西毁掉以前，它将永久凝聚在那里。金色的头发美观地环绕着这个头颅，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埃及炙热的天气里它居然还没有发臭，只是微微有点让人闻起来不适。
　　总的来说，这是一颗新鲜的头，死去未久，还未开始从发酵到变酸再到腐败的过程。
　　所以，赖安在控制不住本能地哭嚎了一会之后，立刻想到报警。他赶紧打量四周，从袋里摸出手机，正要拨打报警电话。
　　“该死的，信号不通？”赖安不能相信在离开罗城如此近的距离会有这种事？这该死的阿拉伯世界里的通讯设施！而且这也是他很少尝试的滋味。在这紧急时刻，手机居然打不出去！
　　他还没空想到若是此刻有车经过，看见他手捧少女头颅，他就会立刻成为杀害妹妹的第一嫌疑犯的问题，就忽然感到背后掠过了一阵恶寒。
　　不对！
　　什么不对？
　　什么都不对！
　　水声，细微的，悉悉嗦嗦的，不会吧，尼罗河鳄鱼在这个人居环境拥挤、居民手段狠辣的今天，几乎已经是传说了！
　　他想要转身，手不自觉地去拔手枪。却听到背后有个陌生的语调说着奇异的语言，他听不懂那是什么话。
　　“你是尼罗河女儿的哥哥？”
　　知道尼罗河女儿真名是凯罗尔的人并不多，何况在这个奇特又神异，看起来象尼罗河却又面貌大变的世界里，看着他的一身奇怪服装和钢铁座驾，路卡确信无疑了！
　　虽然想不通何以凯罗尔的哥哥和她面貌相异那么多，为什么他是黑发黑眼而她是金发碧眼，但看到那个人的手势动作，路卡的心一沉，立刻想起了王子的遭遇，但是，王子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伤到的，路卡虽然不知道那神器作用的原理，但他绝不会给这人或者这神任何机会！
　　在决定刺杀尼罗河女儿的那些夜晚，他就已决定，为了给王子复仇，他见人杀人，见神杀神，横竖他唯一追随的主人已经死去了，无论如何他也要完成自己的这个最后使命！王子可以因爱情而对尼罗河女儿手下留情，但他——路卡可不会。

　　赖安只转了半个身，眼角瞥见了那个发话的人，卷卷的短发下是一双明锐的大眼睛，刀锋一般冰冷，那人的衣服不是现代式样，但不奇怪，在埃及穿着古代留下的袍子之类服装的人并不少。这个人很年轻，足够拥有杀害凯罗尔的力气。他没有多想，便本能地举枪了。
　　但路卡早有防备，在他的手最初乍动之时，路卡就已对准他的头颅抛出了匕首，很多年前，路卡和王子一起受训时，王子还夸过他的准头呢，当然，路卡是很以自己和王子能有同样的准头而骄傲的。但赖安的心神还为刚刚目睹的妹妹断头的景象所牵系着，手法不稳，未能发挥出来所受过的军事训练的足够准确度。
　　子弹擦着路卡的胳膊而过，皮肉上猛然炙起了灼热，很痛，路卡在回过神来以后，知道自己受伤了。
　　但那个人已执着那奇怪的武器倒了下去，在那人的额头上，正正插着王子的匕首。
　　鲜血和尼罗河女儿的鲜血一样，都被尼罗河的水波所舔吃。
　　这条公路依然很静，没有车辆往来。
　　路卡走过去，依然是拔出匕首，提着那人的头发，绕着脖子切了下去。
　　尼罗河水波激动不安地喧闹着，仿佛在催促着什么，又仿佛在叹息什么。但路卡没有注意，他再度以受过的良好训练麻利地切下头颅，心里想着：“不能让你们的身体完整，不能让你们有机会复活！”就象埃及的神明奥西里斯一样，这两个尼罗河女神的子女也将因身体残缺而永远失去复活的机会吧！
　　他把剩下的尸身扔到路面上，那奇怪的坚硬的路面让他吃了一惊，但他想：“只要让尼罗河水不能接触她的儿子就行了，那样他就不会复活了！”他争取把那人扔得远些，再远些。这才回过身来，把匕首插到腰上，一手一个，提着尼罗河女神的儿子和女儿的头颅扑进了水中。
　　他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为王子复了仇，尼罗河的女儿一再地害王子受伤，却始终不曾怜悯过王子再三为她奔走、出生入死救护她的心意，王子死了，她却依然活在埃及人的敬奉和埃及法老的宠爱中，丝毫不为王子悲伤，这他怎么能容忍？他所接受的命令是把尼罗河女儿带到王子身边，也许他完不成了，但是，能够杀掉那个给王子带去致命伤害的神的儿子，他也很高兴！
　　路卡的脚不停地划着水，他并不在乎尼罗河女神的报复或者埃及诸神的报仇，他只是拼命地划着，要离开岸上的那两具神之子神之女的身体越远越好，让那些神明永远找不全那两个人的身体，不能让他们复活！
　　历史的波涛在他身后发出巨大的喧闹，轰鸣声忽然从天而来，风暴夹杂着狂雨浇灌在这一片河域，大雨冲走了公路上尸体断颈处涌出的血，也冲走了芦苇深处两人的脚印，明天，那残缺不全的尸体才会被发现，成为全球惊悚话题和经济类报纸的震荡。但路卡已经随着水流再度回去了遥远的，遥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