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夭夭》Vividgreen

16、十六

　　之后，那晚，与高中时候习末哭的那晚，一起在自己心中永存。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外面吹了会儿风，乐夭夭觉得应该看不出自己哭了吧。遂起身往回走，他没叫他，但知道一定会跟上。三四分钟，又走回了那家店，包间在二楼，乐夭夭先进，正好看到电梯门敞着，快速走进，摁了关门就随便摁了个楼层，21.靠在没人的墙壁上，理理自己的脑子。
　　依然没法相信那人真的是……习末？
　　到了21层，直接再摁2回去。想着是溜走，还是真的进包间。结果叮的电梯门打开，外面站着的习末静静地看着他，这个乐夭夭真没想到。傻站着忘了出来，习末也不说话继续看着他，眼光跟从前一样直视的坦荡荡。
　　反而是乐夭夭先败下阵来，低头，再抬头，“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乐夭夭掰了掰自己手指头，“进去吧。”随后走出来，掠过他，先开了门。小红大叫，“夭夭你去哪里了？”
　　我去哭了。他心想，不过当然不能这么说。习末正巧也走了进来，“我们说话的。”
　　“哎？你们认识？”宋塞罗惊讶。
　　“你也认识他呀？”夭夭接话。
　　“谁不认识啊，鼎鼎大名的习老大呀，哈哈。”宋塞罗还站起来，拉开一张椅子，“来坐，习老板。”
　　乐夭夭傻眼，他以为顶多就导演认识他，可没料到大家都认识。习末走到乐夭夭身边，“你先坐。”
　　宋塞罗等人士也傻眼了，这个反应迟钝又寡言的人居然会主动说这些，平常有女士在场时顶多做个手势罢了，这才联想到之前，“你们以前认识？”
　　“是的。”习末回答，再看乐夭夭，“去坐呀。”
　　“……”一屋子人全看着呢，乐夭夭又紧张，赶紧去坐。习末接着理所当然的过来，坐他身边。他呼吸不正常。
　　一顿饭吃的乐夭夭神经都衰弱了，虽然习末还没有做出夹菜给他的事，他已经够紧张了。吃饭过程中，他主动说他们以前是高中同学。宋塞罗们其实对习末的底细也知晓不多，只是近一两年工作上有合作才认识，只不过人品不错于是谈得来。而这时乐夭夭也才知道最近几年国内异军突起的那个连锁家电商场的创建者居然就他身旁的这个人——习末同志。
　　突然想到淘淘那天说的话，报纸上看到一个像他的人，没准真的是。乐夭夭暗暗叹气，原来可以更早知道的，而习末是两年前才来此处，把工作重心放到了这个城市。刚进驻的时候，公司要找代言人，当时的宋塞罗还没如今红，因而双方一谈即合。
　　之后朋友关系就这么延续了开来。这次电影，还是习末主动提出赞助的。
　　导演又笑着说，“夭夭，正好你认识，这广告就他公司的，还不打算拍？”
　　“不……拍。”乐夭夭说。
　　习末接着说，“嗯，不拍。”
　　宋塞罗正喝汤，差点没喷出来，习末来一句，“女明星，注意自己气质。”
　　“……”乐夭夭侧头看了看习末，终于还是变了点。低头，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是滋味。
　　之后大家话题不再放在这上边。吃到一半，小红他们开始闹，乐夭夭也乐呵呵的看着，跟着笑，笑的好端端的察觉不对劲，警觉的回头，习末还是直直的看着他。乐夭夭低头轻轻咳了咳，走到另一张桌子那里跟他们一起闹，闹了会儿想起什么悄声问正歇着的小红，“小红姐，东坡哥认识习末吗？”
　　“认识吧。不过不熟啦。”说罢，继续欢腾。乐夭夭心里点头，要熟的话，赵易成至于至今不知吗。

　　席毕，宋塞罗要送夭夭回酒店，有人笑言，“不怕明早绯闻头条您这大晚上的就送吧。”
　　习末淡定接话，“我来吧。”
　　乐夭夭摆手，“我自己坐公交车啊，打的也行的！谢谢谢谢，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大家都还是挺照顾这个新人小白乐夭夭的，“今天开了记者会，你就别公交车地铁了，万一哪里冒出个记者来不会处理。”
　　“不然我送呗。”刘珝是习末的助理，当然也不知情，主动要求担任这个职责。
　　“真的不要……”
　　“你们一群傻啊，人夭夭就是要习末送呢，走了走了，别傻站着！”宋塞罗黑风衣一批，墨镜一戴，头一挑带着小红出去了。导演微醉也被其他人带走，刘珝看着习末，习末点头，于是他也走了。
　　走了走了，包间里就剩俩了。
　　“我们走吧。”习末说话。
　　“……”乐夭夭还是跟着习末走了，看到停车场里停着的车，坐进去，趁光线还不明亮，“恭喜啊，最终实现梦想。”
　　习末本来准备开车，这下手停在了那边。“是指？”
　　“你怎么还这么笨啊？”乐夭夭没来由的放大声音抱怨。
　　“……”习末像是在思考，然后说，“我没想过我会再见到你。”
　　嘁，“你以为我想过？”乐夭夭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气他的反应过于平淡，在这个重逢的时刻？还是气全新的他全新的他的圈子自己却毫无触碰呢。
　　“你住哪里？”习末问。
　　木头木头木头！乐夭夭报出酒店名称，两人不再说话，那人静静开车，乐夭夭静静看手机，车里一阵阵微光。
　　乐夭夭下车之后，习末的车停在那里很久很久。
　　习末看着那个白色背影，靠在座椅里发呆。
　　真正记住他便是高二那年寒假，那人穿着白色大衣出现。其实跟其他人一样，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但是就是那张脸，窝在沙发里小心翼翼抬头看自己，眼睛一眨不眨，于是从此脑海中便深深的印上了那个痕迹。

　　背影消失很久。习末回过神来，低头踩油门倒车离开。
　　高二退学的那天，他就想好，世上的事情必须有舍有得。要拯救他的家庭，他只能必须那么做。习末反应的确不快，但他想他并非笨到无可救药，一个人每天给你送早饭送晚饭，如果这些都还不能理解，习末自己都还会瞧不起自己。而当一个人没有能力应付生活的时候，又怎能去再给别人期待？
　　幸福的童年短暂而过。纷至沓来的噩梦让他早早知道上帝是公平的，不会让你一直衣食无忧，但也不会让你一直陷落低谷。
　　信念一直很坚定。支撑到如今，有了别人眼中所谓的成功。嗜赌的父亲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消失的母亲也渐渐从脑海中离开。而就那个人，再也没有忘记过。
　　为自己生活一步步努力地途中，严冬酷夏，路人漠不关心的眼神。唯一能够温暖凉爽自己的只有那双眼睛。
　　即使永远再也见不到面。即使永远的被忘记。他想记住他是一辈子的信仰。

　　可有一天他却见到了他。他第一次想一个问题，如果我再见到他我会做什么。
　　即使他已见到。迟来的问题。

　　其实他真的不笨。只是太不敢抱有希望，有关他的希望。

　　拍戏开始。黑白颠倒，乐夭夭压力特别大。之前已经给他上了一周的培训课，可亲身上的时候还是难以掌控。导演拍戏时候脾气不好，乐夭夭一次都被狠哭了，宋塞罗上来把他揽走，“没事没事，别哭。我第一次演戏的时候重复了最起码一百来次。”
　　赵东坡现在正拍着，表现很好，导演才压下点气。乐夭夭红眼睛，“你们演那么好，我越看越怕。”
　　“这都好几天了，你看你才被骂几次，已经很有天赋啦。”小红加入一起劝。
　　乐夭夭平常不喜欢嘟嘴巴的，这会儿忍哭，嘴全嘟着，“谢谢你们，我知道。”
　　宋塞罗摸摸他脑袋，“自己静会儿啊，没事没事。”说罢和小红去了另一边找其他演员对戏。
　　夭夭无神的看着场内其他人在拍，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随后拿出手机，索性给自己自拍一张，把那张红眼睛的设成桌面以自勉。回了一条谢律的消息，深呼吸，站起来继续往前冲。

　　接下来几场状态好多了，导演见他眼睛红，知道哭过。也没说什么，顺便拍了其中一场哭戏，乐夭夭本来泪点就低，这场演的极其好。导演终于赞扬一声，在场各位都放下心来。宣布收工时，乐夭夭自己也在拍胸口。
　　赵东坡走来，“夭夭今天表现不错！”
　　“我还要努力。”
　　“慢慢来，别急。”
　　“嗯，谢谢，我会努力的！”乐夭夭红眼睛中冒出熊熊烈火，收拾好东西跟着大家往外走，看到了门口等着的谢律，跳起来招手，乐夭夭终于笑了。赵东坡也笑了，“你家那口子呢？”
　　“去去去！”谢律上来勾住乐夭夭，转而跟他说，“我们吃饭去！”
　　赵东坡停在那儿，“哎哎哎，对哥哥就这态度？”
　　“我什么都没听到！”谢律拉着乐夭夭就溜，谢律这些年长高了不少，就是还跟以前一样油嘴滑舌，晕车的毛病也没改，转着车钥匙，“哥哥我为你连车都开了，啧啧。”
　　“有驾照没？”
　　“要那个做什么？”
　　“那我不坐了。”转身就走。笑话，太危险了。“等等。”谢律拉住他，扳过身子，“哭啦？”
　　“今天拍哭戏呢。”
　　“嘁。”谢律拿出手机，调出下午那条消息，在乐夭夭眼前挥啊挥，“这是什么？”
　　乐夭夭看了看，赫然如下：谢律我好难过，我演不出来。后面还跟了个哭的表情。
　　“……”乐夭夭乖乖上车，“走啦走啦。”
　　“哥哥今天给你惊喜！”谢律跳进来。
　　乐夭夭心里一跳，不过还是跟着损，“刚刚东坡哥让你叫哥哥怎么不见叫？！”
　　“哟，这哥叫的多亲近，不怕谁吃醋啊？”
　　“……”乐夭夭咬嘴唇，“我不想跟你说话！”
　　“说不过就不想说，你说你这人……”
　　乐夭夭转头看窗外，谁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