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宝石》神祈

5、Part5 逢魔之夜

　　阿尔弗雷德生气了！
　　略微懊恼地拧着眉，西莉娅端着药碗往阿尔弗雷德的房间走去。
　　他一向很少生气，也没有哪回气这么久的，从早上开始就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他不会责骂，也不会故意漠视她的存在，只是偶尔用复杂的眼神看她，让她知道他的怒气并没有散去。他从没有生过她的气，事实上，是她从来没做过什么值得他生气的事，而这一回，她却连他为什么生气也不是很明白。
　　那双漆黑的瞳眸里，闪着她不懂的情绪，这和他平常的行事不符，阿尔弗雷德不是个会让自己的喜怒形于外的人，甚至他少有明显的情绪，所以这回她才会这么担心。
　　该怎么办才好呢？轻咬着下唇，她停在二楼走道的窗前，为阿尔弗雷德的态度伤脑筋。
　　总觉得，收留克里斯托弗只是原因之一，此外还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理由。
　　是因为她瞒了他阿德拉帮她算命的事？其实关于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她自己也不清楚，阿德拉只说过那个人会改变她的命运。虽然是挺好奇的，可是阿德拉不愿多说，她也就没问。不过，阿尔弗雷德又是怎么知道的？
　　啊，对了，阿德拉临终前曾说过关于“命中注定的人”的事，想必他是那时侯知道的吧。
　　要是他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生气的原因就好了，可惜他不肯，所以她只能绞尽脑汁拼命地想。
　　银色的光穿过玻璃，照在她身上，盛着浅绿的药汁的碗里映着一轮圆月，水波轻微地晃动着，散碎了摇弋的月影。
　　“好漂亮……”
　　抬起头，这才发现今晚的月亮异常的大，异常的亮，在大地上洒下一片银光，似乎所有的黑暗都无处遁形。银色的光辉在身上静静流淌着，却不觉得温暖，反而令她浑身泛起一阵寒意，万籁俱寂的夜，有种莫名的不安滑过心头。
　　不祥的预感！
　　树影轻摇，几个黑影迅速闪过，西莉娅一惊，警觉地往后退。
　　嘭的一声，窗玻璃崩裂开来，散了一地，像月亮的碎片，瞬间暗淡了光彩。几抹黑影袭来，西莉娅敏捷地移动着步伐避开迎面而来的凌厉攻势，同时小心地不让药洒出来。
　　一……二……五……九……总共十六个！
　　这数字未免也太过了吧？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的魔物，她明明在房子周围布了强力的结界，它们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一个连续后空翻，迅速地退至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外，不急不徐地抬起左手张开五指，白皙的掌心浮现出银色的六星芒，轻喝到：“退散！”
　　六星芒溢出幽幽的蓝光朝前辐射开去，下一瞬，魔物们还来不及反应便不见了踪影。
　　“……明明这么不堪一击……”为什么却能通过她设下的结界？此外，它们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收回手，半眯着眼思索，却被楼下传来的重物撞击声和男人的叫声打断。
　　糟糕，她忘了楼下还有个伤患！
　　没时间走楼梯，西莉娅直接翻过栏杆，翩然落地之际仍不忘顾好碗中的药。
　　“克里斯托弗先生——”才刚开了房门，还没看清楚就有几道黑影扑上来，西莉娅不慌不忙退后一步，衡量着情势，见避不开，略微迟疑了一下，迅速地将碗里的药汁朝前撒去。
　　被那浅绿的药汁淋到，魔物们的行动忽然变得非常迟缓，男人挥着剑砍倒好几个对手，急急忙忙冲过来将她护在身后：“西莉娅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她答得镇定。有事的是那些魔物，那碗药汁含有大量抑制魔力的成分，虽然对方人数众多，但再打下去他们也别想讨到便宜。只可惜了她刚煎好的药，那可是她好不容易配的新药，还不知道有没有效……
　　楼上传来几声几不可闻的哀嚎，钻进她耳里，西莉娅在克里斯托弗身后眯起眼，天青色的眸子闪现凌厉的光芒。柔和的脸庞染上冷冽，左拳紧握，由指缝间流逸出幽蓝的银光。没有风，水蓝的发丝却微微地飘扬起来。
　　“滚！”
　　没有出声，却威势十足。
　　魔物们心惊地看着她，半饷，畏缩地退去。
　　克里斯托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离去，不解地自言自语：“怎么回事？刚刚还那么穷凶极恶，怎么一下子就跑了？”
　　不跑就得死，他们当然会跑啊！
　　西莉娅敛起眼中的凌厉，恢复一贯的温和，暗自盘算着结界的损坏程度，以及得花多少时间去修复。无论如何，今晚的事，绝不能再发生了，不然镇上的人会起疑。
　　转过头，克里斯托弗急切地问：“西莉娅小姐，你有没有受伤？”蓝色的眼睛里是货真价实的关心。
　　西莉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还好。这个镇子附近经常有魔物出没，只是没想到会来我家，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托您的福，我平安无事。”
　　“不，没什么。”羞涩地笑了笑，“我才得谢谢西莉娅小姐救了我一命呢！”
　　环顾房里，已是遍地狼籍，桌椅翻倒在地，上头还有好几道裂痕，大概是被剑砍的吧？值得庆幸的是，床是完整无缺的，至少今晚可以先凑合着睡。
　　“克里斯托弗先生，不好意思，我累了，明天再帮你整理。今晚就请你将就一下好吗？”即使心急，她仍是维持着温和的笑容。
　　“啊，没关系！我学过一点回复魔法，等一下让这里恢复原状就行了。西莉娅小姐累了的话就赶快去休息吧！”他不以为意地点头道。
　　真是个单纯的人。掩了门，西莉娅模模糊糊地想着。看到一大帮子魔物闯进来又离开却不会怀疑，那个人的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啊？是她小题大做，还是他太没神经？
　　正想着，楼上有传来一阵声响，她眯了眯明眸，往二楼尽头的房间飞奔，期间还不忘随手布下结界，让不相干的人——也就是克里斯托弗无法踏足一楼以外的空间。
　　开了门，朦朦胧胧的一室飞烟，心知那是那是已死的魔物所化，不由得拧起了眉头。
　　需要多少魔物的死亡才能造成如此的景况？
　　窗上的玻璃碎了，窗帘也早被扯落，月光毫无阻碍地流溢着，照亮了一室的昏暗。
　　略过那满地创痍，视线落在那个她一直担心的人身上。不必细看也能描绘出他的此刻的样貌——黑色的长发如丝般垂落一地，俊秀的脸上没半点表情，周身尽是冰冰冷冷的气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邪魅的气质，惑人的同时也让人怯步。
　　“阿尔弗雷德……”站在门口试探地轻喊一声，想唤回他抽离的神智。
　　立在窗前的少年缓缓回过头，原本乌黑的眼瞳已是完全的金色，茫然地望向她。
　　心，猛然抽痛了下，西莉娅想也没想便走上前，伸出手将他揽到自己怀里，轻而柔地唤着：“阿尔弗雷德，是我啊，是西莉娅啊，拜托你快醒醒……”
　　不该下楼的，早在魔物来袭时她就该立刻到阿尔弗雷德身边才对。如果他有个什么万一的话，叫她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阿德拉！
　　怀里的人一震，好半饷，才抬起头，金眸对上那一汪清澄的天青水色：“……西莉娅……？”
　　“是，是我。阿尔弗雷德，你醒过来了吗？”小心翼翼地探究着那双充满魔性的眸子，就怕他还在神游太虚。
　　他不答，只是一言不发地环上她的腰，将头靠在她肩上，脸在她白皙的颈间轻轻摩挲着。
　　有点不知所措他罕有的亲昵，一抹嫣红染上她一向平和的脸，却也隐约觉得不对劲。忍下心头的疑问，柔声道：“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让我陪着你，好吗？”
　　摩挲着颈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感觉环在腰际的手收得更紧了。
　　这是不是表示他答应了呢？西莉娅松了口气，心跳再度规律起来。
　　虽然还有一大堆的问题等着她，但是，只要阿尔弗雷德没事，她可以不去计较。
　　瞥了眼一地的灰烬，心脏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夜袭的魔物、失效的结界，还有阿尔弗雷德异常的举动，在在让她感到不安。
　　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有什么事是她忽略了的？
　　只是忽然想到，今晚的月——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