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隐广临②（滑头鬼同人）》拾

27、弃物与镜子

　　杂货铺老板皱起了眉头，他拢了拢手，只摇头喟叹道，“啊，客人这样，实在让小店很为难啊！”
　　他终于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踱到木辻面前，开始上下打量这瘦弱的少年，“客人来这儿，一不买，二不卖，只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老板猛然弯下腰，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凑近，居高临下逼视着木辻，“小店既不是旅社，也不是侦探社，客人这些问题，小店可回答不了！”
　　忽然就变了脸的杂货铺老板，只惊了木辻一跳。不过，惊讶归惊讶，木辻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堂堂大妖鬼亲手教出来的孩子，是绝不会轻言放弃的！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线索，千里迢迢赶来京都，怎么能就这样毫无建树地……叫人几句话给吓了回去？
　　木辻眉心挤出了川字，他狠狠拽紧铜拐，眼也不眨地与杂货铺老板对视，“是回答不了，而不是……‘不知道’、‘不认识’吗？”
　　年轻的老板很是不耐地‘啧’了声，他缓缓直起身，又摆上了一脸和善的笑容，冲木辻挥了挥手，“小店还得接待下一位客人，如果小朋友没有其它事情的话，就赶紧回家吧！慢走不送！”

　　木辻满腹憋屈，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提溜着扔出了门！
　　利落地翻身站起，木辻一边拍打着衣衫，一边扭头愤愤看向身后紧闭的木门，视线所及，他忽然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一个抖得筛糠似的身影，正缩在木头院墙的拐角处，满眼惊惧地望着木辻。
　　当他的视线与木辻对上的那一瞬，竟是顷刻间就睁圆了眼睛僵硬了身体——他居然像见了鬼似的，只一声尖叫，扭头就跑没了影儿！
　　喂喂，他有那么吓人吗？木辻抽了抽嘴角，却是三两下拍净了灰尘，大步走了过去。
　　他听见拐角传来了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那是……八音盒奏出的清脆乐曲。
　　地上，赫然躺着一架精美的梨花木钢琴八音盒，木辻俯身捡起了这架小小的钢琴，心头不禁泛起了疑惑。
　　这显然是台价值不菲的八音盒，单看那细腻的材质，那精细的雕工，那流淌着岁月痕迹的光泽……

　　可是，怎么会有人愿意……毁弃这样一件难得的艺术品？
　　是的是的，毁弃！木辻亲眼见到，墙角那个家伙毫不留情地出手——他砸了这只八音盒。
　　那家伙的反应太奇怪了，他先是惊恐无比地看了木辻一眼，又惊惧万分地低头瞧了瞧手里的八音盒，然后，一把将八音盒……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所以说，这架钢琴八音盒……是咬了你的手吗？犯得着摆出这么一副迫不及待、急欲解脱的表情？
　　木辻不解地摇了摇头，拿着八音盒转身走向杂货铺……他瞬间就顿住了脚步。
　　“啊，果然……”木辻死死握着青铜杖首，紧紧抿着唇，从鼻子里重重哼了声，“果然有问题！”
　　不过转身的短短功夫，今井家的杂货铺……竟然就诡异莫名地消失了！
　　木头院墙，仍然是那排长长的木头院墙，但是，原本嵌在院墙上的那扇格子门，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武治君，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皎洁月光下，一对青年男女并肩而行，轻言呢喃，漫步街头……
　　啊啊，要散步私聊什么的，可不可以走远点儿！
　　“七惠，能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吗？”
　　无边花海中，青年男女相对而立，女孩羞涩低头，男孩缓缓倾身……
　　啊啊，要卿卿我我什么的，可不可以走开点儿！
　　“武治，尝尝这菜的味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

　　“武治，尝尝这菜的味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
　　“武治，尝尝这菜的味道……怎么样？”
　　“我说了！不怎么样！”木辻猛然拍案而起，不耐地低吼道，“这种低劣的水准，就不要拿到我面前炫耀了！”
　　正举着课本朗读课文的女老师，被这突来的吼声打断了满怀激情，她不由高声喝斥，“勘解由小路木辻！”
　　女老师站在讲台上，满面寒霜地怒视着木辻，“扰乱课堂纪律，下课后来我办公室！”
　　仍旧昏头昏脑的木辻，只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应道，“是……”
　　这态度，立即惹恼了怒火中烧的老师，她伸出芊芊玉手直指前门，“出去，到走廊罚站！”

　　木辻拖着步子，慢吞吞挪向了门外。
　　他一步一晃，顺着楼梯悠悠然爬上了天台，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躺下，仰头就呼呼大睡。
　　木辻现在很困，困得几乎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从怪奇探侦团集训到京都寻访一行，这几天，他就一直没睡过觉。
　　回家后，木辻本打算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然后去奴良组问问那间杂货铺的情报，可洗漱完毕躺到床上，他却愕然发现……自己竟然睡不着！
　　不不，事实上，木辻的的确确是睡着了，只不过，从他沉入梦乡的那一刻起，他就被迫一遍又一遍地……去旁观他人的人生。
　　那是属于一对年轻情侣的缠绵爱恋，从初识，到相知，到相恋，到相濡以沫——只要闭上眼，木辻脑中就会不断地重复这一段‘幸福’的回忆。
　　而刚才做梦的时候，情况似乎开始变得奇怪起来——木辻发觉，在梦里，自己竟从一个全无干系的旁观者，成为了一个身在其中的参与者！
　　他代替了梦中男子的身份，成为了那对眷侣的主角之一……八宫武治。

　　这种状况，绝对是不正常的。
　　作为非人类的存在，木辻不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拉入一个如此逼真的梦境。
　　在以主角的身份，以第一人的角度，亲身体验了一把让人艳羡的爱情之后，木辻再也忍耐不住，他臭着脸翻身而起，跺着脚气势汹汹朝楼梯口走去，浑身只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天台的铁门被人从里面推了开，一行人从楼梯间鱼贯而出，站在队尾的卷沙织眼尖得很，她在人影的缝隙间，瞧见了大步踏来的木辻，霎时便眼中一亮欣喜叫道，“啊，木辻君！”
　　“终于找到了！”卷沙织急忙跑上前，兴冲冲地扯着木辻的衣袖，“请带我去参拜户隐大明神吧！拜托你了，木辻君！”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木辻立刻就想起了此番无功而返的京都之行，脸当即就黑了下来……

　　无功而返也就罢了，更让人恼火的是，自己还捡回来一个大麻烦。
　　木辻沉着脸，冷冷哼道，“拜托我也没用，户隐大明神并不在神社内，想要参拜，就必须先把大人找出来！”
　　“欸？”卷沙织被这话给惊愣当场，可转眼她却兴致勃勃地问道，“木辻君在寻找户隐大明神的踪迹吗？这样的话，请让我也献上一份力吧！”
　　比起去深山老林寻找妖怪之类的危险活动，追寻自己所信奉的神明，这岂不是要更安全，也更有意义的多！
　　这下轮到木辻愣怔了，他皱了皱眉，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了，“啊，多一个帮忙也好，我已经确定了大致的方向……”
　　木辻目光灼灼盯着卷沙织，郑重地一点头，“只要跟着清十字怪奇探侦团，就不愁找不着户隐大明神！”
　　只要陆生那家伙留在探侦团一天，清十字的寻找妖怪之旅就绝不会落空，自家叔叔也一定会……躲在旁边偷偷看戏！
　　“欸——”卷沙织立刻傻了眼，可眨眼她又满脸希冀地望着木辻，“户隐大明神……在追踪妖怪？还是说那位大人……在保护我们！”

　　也不待木辻回答，卷沙织就自顾自陷入了一片奇怪的粉红梦幻中，“太好了，户隐大人一直就在我身边……”
　　喂喂，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那家伙出手救你，纯粹只是顺带啊！顺带！这样自我陶醉的话，你的结局一定会很凄凉的！一旦知道了真相，满心的期待眷恋，都会像玻璃那样统统破碎掉！
　　木辻的额角青筋直跳，他紧了紧青铜拐杖，扭头重重哼了声，抿唇越过了卷沙织，径自下楼而去。
　　空荡荡的走廊上，一脸苍白的家长加奈在疾奔，她埋着头横冲直闯，猛地撞开了楼梯口的木辻，利落地三跳两蹦下了半层楼，然后，就在木辻愕然的目光中……凭空消失了！
　　“妖怪！”木辻急忙追下楼，他站在家长加奈消失的地方，举着铜拐，神情戒备地环顾四周，“这是……”
　　眼前所见，只惊得木辻一阵目瞪口呆——他在楼梯间平台的墙面镜里，发现了正火急下楼、迫切想奔离学校的家长加奈！

　　木辻的掌心，渐渐沁出了冷汗，一个诡异的念头突然就从心底钻了出来……
　　如果，如果自己被卷入了灵异事件，莫名失了踪的话，叔叔他……会不会就立刻现身来救自己！
　　这个念头一发芽，就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根破土，在顷刻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木辻紧了紧手里的铜拐，缓缓走到墙面镜近前，他慢慢探出手，触向了冰冷的镜面……
　　没有任何的阻碍，像是浸在了水里般，手指间直传来了一阵冰凉凉的感觉，木辻倏然抬眼，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虽满头涔涔冷汗，可嘴角……却渐渐弯起了一抹惊喜的笑容。
　　“啊，果然可以进去……”木辻一步跨入，整个身体就像是水滴入海，眨眼便没进了镜中，“那么，我很期待接下来，镜妖……”
　　木辻拄着拐杖，在空无一人的镜中世界里漫步，每经过一面镜子，他都会兴致盎然地凑过去瞧上一眼——因为他发觉，从镜子里往外看的视角，实在是奇妙至极。

　　木辻又一次经过楼梯间，脸上却现出了一丝兴味，“哦，这奔来跑去的……”
　　他透过那层玻璃镜面，看见了正往楼下急冲的清十字一行，“……是发现家长同学不见了吗？”
　　“学校哪儿的镜子比较多？”木辻喃喃自语着，拔脚踱向了物理实验室，“应该是这里。”
　　好吧，这结论不错，家长加奈的确来过这儿，不过可惜，这结论显然已经过时了……
　　接着柜子里那一面面的小型玻璃镜，木辻瞥了眼现实世界里的物理实验室，只见那地面上，正搁着一块摔碎了的方镜。
　　“那么，还有哪儿？”木辻转了转眼珠子，掉头就往楼层厕所走去，“幸好学校厕所不多。”
　　女厕里，响起了家长加奈的声音，显得是惊恐至极，“什么？这是什么！”
　　“哈……”木辻轻笑着，一把推开了女厕所的木门，“可算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