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隐广临②（滑头鬼同人）》拾

18、监视与药杵

　　“少主，访客已至！”
　　陆生接到小妖怪的通报后，便急匆匆踩着鞋，济济跄跄往大门跑了去。
　　奴良组本家的宅子，占地面颇广，是正正经经高门大户的和式大宅。自奴良组麾下的势力稳定下来后，滑瓢老爷子就住在这儿了。
　　因此这宅子，它的历史很是悠久，虽然有小妖怪们每日悉心地维护，可架不住岁月打磨。于是到了现在陆生这一代，从外面看上去，这本家大宅就很有些古旧了。
　　宅子大门边，甚至连可视对讲门铃也没按上一个。
　　不过，妖怪的大本营，原也不需要那种电子玩意儿，本家的小妖怪们完全能很好的担当此任。

　　“对不起，迎接来迟了！”
　　奴良家宅子的大门，与玄关还是有段距离的。好在陆生跑得挺快，所以也没让清十字那一干怪奇侦探团的成员等太久。
　　“太慢了，奴良同学……”清十字却是有些不耐了，他迫不及待想在这颇具‘妖怪老宅之风’的古屋里，来上那么一次妖怪探险，“快给我们带路吧！”
　　家长加奈为陆生打抱不平起来，“清继同学，你这样对奴良同学，实在是太失礼了！”
　　“没什么，没什么……”陆生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他知道清十字的妖怪控又发作了，也不会跟他去计较这些许小事，当下便引导着几人向偏厅行去。

　　三十六个榻榻米大小的厅里，几个少年少女端坐在正中央，这使得本就太过宽敞的房间，更显得空空荡荡没有半分人气。
　　虽说看起来有些冷清，但相较其它更庄重的厅堂，或是更私密的屋室，这种除了必备座垫外，再没有多余摆设的简洁房间，更能保证陆生人类朋友的安全。
　　要知道，奴良家可是妖怪的大本营。宅子里大多数的房间，都有妖怪居住。而诸如浴室，厨房，厕所之类的日常生活起居用室，同样也是有妖怪常驻的。
　　而妖怪，对待闯入自己地盘的人类，即便不会恶意相向恐吓惊吓，也必然会开些小小的恶作剧玩笑以示主权。
　　就算陆生已经三令五申，严禁小妖怪们随意现身，可从头到尾听完了木辻那颇具煽动性的言论后，陆生便也无法肯定，那些激愤的小妖怪们会不会就此热血一把，来个投石问路，以便能更细致地观察，那阴阳师小姑娘的术法水准……

　　整座奴良大宅，如今就只剩下那么几间因位置较偏而不常用，故此没有摆放与妖怪相关物件的会客厅——让清十字等人待在这种‘正常’的房间里，大概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妖怪老宅’真相的暴露。
　　只是，此间虽然不常用，可现在那房梁上壁板后，竟然也藏着不少胆大心细，能够掩藏自己妖气的小妖怪……
　　额头渐渐沁出了密集的冷汗，陆生忍不住想要哭了，他该说非常感谢么？该赞一句‘你们不愧是奴良组的一份子’么？为这些颇具奉献牺牲精神，拼死奋战于对抗阴阳师战斗第一线的小妖怪们？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会出现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啊，真是太大意了！他怎么能大意得认为木辻那家伙——那个很高兴看到自己窘态的木辻，会如此厚道的帮他安抚心生不满的小妖怪呢？
　　这简直就是在添乱啊！

　　小妖怪们竟然都牢牢记住了木辻的话，从阴阳师少女踏进奴良家大宅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开始仔仔细细观察少女的一举一动——小妖怪们，誓要为即将到来的宿命之战，做好全方位的充足准备。
　　陆生坐立不安，他该庆幸么？这次的窥探行动，完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看起来木辻那家伙，应该也在背后出了不少的力推动这个计划。
　　否则，这些小妖怪哪儿来那么大胆子，敢在阴阳师坐镇的地方，大摇大摆地晃悠。
　　上了年纪的屋子，总是会从某些不显眼的地方，传来一阵阵轻微却又怪异的响动。尤其是，当这些隐秘且狭窄的位置上，挤进了远远超出其所能承受数量的小妖怪时，那动静，更是鬼祟而惹人注目。
　　岛二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望向‘嘎吱’声传来的阴暗角落，“这声音……感觉好像真的有……”
　　“这不是正好嘛！气氛正合适！我们清十字怪奇侦探团……”清十字兴奋的话语忽顿了一顿，“说起来，鸟居同学和卷同学因为有事不能来，提前给我打过招呼了……可木辻同学没说不参加这次活动，怎么……不会是走迷路，找不着奴良同学家了吧？”
　　陆生艰难地扯出抹笑意，干笑了两声，“木辻君现在茶室，我义兄今天来访，他们俩一见如故，聊得正开心呐！”
　　“哦，是这样啊！木辻君是住在这儿的吧？”家长加奈想起了什么，她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地看向陆生，“你们叔侄俩感情可真好！”

　　木辻啜了口碧色茶水，他喟叹般地缓缓舒了口气，旋即放下仍冒着腾腾热气的碎瓷茶杯，轻轻开了口，“鸩先生……”
　　“直接叫我‘鸩’就好了！”鸩爽朗地大笑着，他亲切地拍了拍木辻的肩头，“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共患难的生死之交呐！不用这么客气！”
　　木辻微愣，他抬眼望向鸩，却瞧见了那双正暖暖注视着自己的眸子。
　　缓缓点了点头，木辻坚毅的眉梢却是不由自主舒展开些许，微抿的薄唇也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他浅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柄黑褐色的石杵。
　　这是一柄捣药杵，由质地致密的玄武岩打磨而成的捣药杵。许是常年被握在掌中的缘故，小巧的杵身，如今已被摩挲得光滑如玉。
　　木辻双手执起捣药杵，微微前倾身子将石杵递向鸩，“请，收下吧……”

　　“这是？”
　　捣药杵落入掌中，鸩眼中立时闪过一丝讶然，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木辻，一脸的凝重，“这是，哪位前辈的……本命器么？”
　　木辻闻言愕然，很快他便会过意来，当即连连摇头，却笑得欢快，“不，这不是本命器……它只是被常常使用罢了。”
　　其实也不怪鸩会误解，谁让这柄捣药杵，是从内到外都沾满了某位妖怪的妖气呢！
　　不过，这石杵虽非本命器，却被浸染了如此浓厚的妖气，想来它原来的主人——那位妖怪前辈，定是极喜欢这柄捣药杵，而且与它相伴了一段极长的年月，所以这药杵，才能浸透了那位前辈的妖气。
　　“这是……白|粉婆婆的捣药杵！”木辻道出了石杵的来历，他一脸正色看着鸩，“鸩你，应该感觉到了吧……请一定随身携带，将它贴身收着。”

　　这柄玄武岩石杵，是白|粉婆婆亲自采石亲手打磨的，自制成以来，便一直被白|粉婆婆随身携带着。
　　几百年下来，某些温养药物的药性，随着白|粉婆婆的妖气，一起沁入了杵身……然后便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这支除捣药外再无他用的石杵，竟就此产生了温养脏腑的奇效。
　　妖怪的身体自愈力极强，虽说妖怪好战，且被术法所伤，身体的自愈能力也会受到抑制，但这伤势愈合，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因此病魔缠身这种事，鲜少有妖怪体会过。
　　所以白|粉婆婆的捣药杵，对妖怪们来说，原也不过是个鸡肋。
　　然则鸡肋，也是有派上用场的时候，损及脏腑且无法自愈的伤害，只有白|粉婆婆的捣药杵能够彻底而不损元气地治愈。
　　白|粉婆婆的大名，因为这柄玄武岩药杵，而在某些有心之士的群体里声名远播。

　　鸩的祖辈，曾找到过白|粉婆婆许以重金，言明愿用任何东西任何条件来换取这柄石杵！然而白|粉婆婆一直不肯松口，苦苦寻求无果，鸩的祖辈却从蛛丝马迹中探明了事实——原来玄武岩石杵，早已经不在白|粉婆婆手中。
　　被揭了底的白|粉婆婆恼火之极，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多说半个字，她更是恶狠狠灌了鸩的祖辈一肚子恶臭腥苦的药水，然后干净利落地将其扫地出门。
　　自此以后，白|粉婆婆的捣药杵便在妖怪界失去了踪影。
　　谁又能想得到，当年鸩一派苦求而不得，最终还失去下落的宝贝，会在几百年后，由一个人类少年，轻轻巧巧送到鸩的手里。

　　鸩静静注视着手中的药杵，他薄唇紧抿咬肌死绷，脸颊坚毅的线条此刻更显硬朗，紧握着石杵的手青筋暴起，十指指尖随着握拳力道轻重变化间，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他终是闭上了眼不再去瞧石杵，缓而悠长地吞吐了几口气后，睁开的双眸清透明亮，不复挣扎迟疑之色，他倾下|身子，将药杵推回到木辻身前，正色道，“这药杵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请收下吧！这药杵，本就是为治病而存在……”木辻将药杵拿起，他抚了抚光滑如玉的杵身，一把拉过了鸩的大手，“若只做摆设收藏的话，想来白|粉婆婆也会伤心的吧！在你那儿，它也终于算是又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