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为山九仞》戒樱

4、04

　　“小孩？”解玖茫然地向解铮身后望去，他才深刻理解到为何惊喜是突然的。解璃，那个两年前还只会哇哇大哭的稚子已经笑眯眯地跟在姐姐身后，跑到外面来。他胖嘟嘟的身体在走路时一摇一摆，分外可爱。只是那细小的脖子上，两道浅紫色疤痕分外显眼。

　　那是解玖至今仍在忏悔的过错。

　　这过错使他想加倍地偿还，他想用他能做的一切来保护这个孩子。无所谓正室还是长子，他只是想就这样，以一个哥哥的身份保护他的弟弟。

　　解铮没有说话，她机械般地捧着“墨星”，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黑色长发的男孩。多久了，两年……一个不算短的时间，她却始终那么苦苦地等待着，那个无意中闯入视线的男孩。她无法忘记两年前的某一天，他用感兴趣的目光打量自己，他的黑发在红色的花瓣下分外显眼，他失落的步伐渐渐消失的声音，他左脸颊鲜红的掌印，刺眼得几乎让她落泪……

　　从母亲的话语中，她方知道那是父亲最宠爱的哥哥，将来帮主之位的第一继承人选。母亲责怪她的无理和冲动，她后悔。她不为母亲的话而后悔，只为那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那天离去时失落的表情，仿佛一个被训了的小孩。她以为他应该是任性的。

　　于是她一直在等待，即使搬进了新的院落，她还是那么不懈地，天天带着弟弟解璃去那个几乎荒废的小院。她不厌其烦地为桃树浇水，那么小心地看护它。那是解玖哥哥唯一认识这里的标志，解铮总是这么想。她一直都以为，那个身影还是会，突兀地闪现，微笑。

　　然后她好轻轻地说：“对不起。”

　　两年毕竟还是过去了。解铮从未想过，时隔两年，自己哥哥还可以那么熟悉地叫出自己的名字。这一瞬间的恍惚让她几乎忘了她等待两年的原因。

　　“小铮，小璃，这是苍岚，伯父解应泽的儿子。”解玖笑着介绍，顺便接过了“大难不死”的“墨星”。

　　解铮还是愣愣地，她因为太过激动而说不出话来。解璃却早已傻傻一笑，“哥哥”地叫了起来。

　　“小铮？”

　　“对不起！”解铮突然被叫了名字，一失神脱口而出。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也许哥哥还不知道自己所指吧，她窘迫地摆弄衣角，安慰自己道。

　　沉默。

　　最终还是忍不住悄悄抬头看向解玖，却迎上了真挚诚恳的目光。“不，那是我的错。”解玖难受地说，“作为补偿，我定会用的‘墨星’，保护你们，一辈子不受伤害！”

　　解铮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是释然还是错愕她也不清楚，她感到有什么东西要掉出眼眶了。太好了，大家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终于不用再分开了——在这充满着残酷与孤单的九仞帮总坛，在这个权力斗争的战场。

　　“以后都一起玩吧！”苍岚伸出双手，他的身影，在阳光下分外好看。声音带着深深的感染力，三双手紧跟着伸了出去！

　　解玖九岁这年，四个人终于相遇，走到了各自命运的交汇点。只是他们还不知道，很多年后，剧情会有怎样不同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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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玖儿……”解玖昏昏沉沉的脑袋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回响，那么亲切，就像母亲一样。
　　“玖儿”，他一直期待着这样的呼喊，暖暖的声音就像深情的拥抱让他依赖得不想离开。

　　“玖儿……醒醒！”温柔的手轻摇着他，就像在摇床中一般舒适。

　　“玖儿……”

　　“……妈……妈……”自己满足地睁开双眼，本想微笑着投进母亲的怀抱，却发现眼前之人并非母亲柳飘莹，而是姨娘维心。全身的酸痛打断了他的美梦——他还在九仞帮总坛的曲廊，十五岁生日这天，他被银针钉在了廊柱上，无法动弹。叔父小阳春，不久之后就会回来取他性命！

　　“维心姨娘！”解玖几乎哭出来，彷徨不安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依托，有了生存的渴望。

　　“好孩子。”维心的笑永远是那么安慰人心，“姨娘这就放你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拔下银针，十指在摩擦中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那修长的手指，解玖曾不止一次地侧耳倾听从中流泻而出的琴音，动听有如天籁。他始终那么着迷地跟着姨娘，她的微笑给他母亲的感觉。

　　“要是玖儿是我的儿子就好了。”维心姨娘时常这么说，轻拍着他的后背，“可是我不能太贪心呢。上天已经赐给了我可爱的小铮和小璃，所以，这么优秀的玖儿还是留给飘莹妹妹吧。玖儿，你可要好好孝敬母亲，知道么？”

　　解玖乖乖地点头。他喜欢维心姨娘。她的脸上有身为正妻的博大与宽容，也有身为母亲的慈爱与关切。她容貌平凡，不如母亲得宠，却依旧能把解家的内务打理得有条不紊。甚至对于母亲，她也关怀备至。

　　“玖儿，这是‘墨星’，你带好了。”维心将解玖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她的十指在他腰间留下血痕，却很快消失在了衣服本身的红色里。“还有这个。”

　　她递上半截玉箫，“这是统领九仞帮的帮主留给继承人的唯一标识。”

　　“可是……”

　　“带好它！”维心关照地扶着他瘦小的肩膀，“你的父亲正在外为了九仞帮的未来而努力，如此重要的东西，真为长子，你必须保管好！这是你的责任！”

　　“可是，父亲并未决定……”

　　“记住。”维心回头看去，远处有人影闪动，脚步声越来越响亮，“记住，孩子，我以帮主正妻之名也可以推举你为下任继承人——因而这证物会在我的手里，明白么？日后你要面对的，可能它帮不了你，但至少有比没有好吧。”九仞帮内各自的居心，这聪明的女子很明白。

　　脚步声已近。

　　“可是，可是小璃……”

　　“你有身为帮主的气概！”维心着急间语速不觉加快，“小璃没有那个才能，形势紧迫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快逃吧！”

　　“姨娘……”

　　“走！”维心一把推开他，“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