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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七天堂 ...

  •   第七阶段天国好像网撒在海里,去拢各样水族,拉上岸来,拣好的收在器具里,将不好的丢弃了。
      ——马太福音十三:47-48

      0/7

      我们同在这一个世界,享有神赐给我们度过一生的时间。
      我们相信天国是善良的人们最终的归宿。
      我们等待主将我们接入那神圣的国度。
      我们虔诚的祈祷,在象征世界末日的第七天堂能被主留下。
      只要我们在这个世界一日,便是最虔诚的信徒。

      1/7

      呐。真田。
      记得全国大赛结束后的那个下午吗
      我们在学校的天台说过的那些在现在看来十分可笑的人生观
      我现在还记得哦

      就在刚刚还喧嚣不已的体育馆随着人群的离去渐渐褪色,在我眼中仿佛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再也没有其他的色调介入。眼前的风景都像要消失般的模糊不堪。好安静。好安静。

      什么时候察觉的呢。在这个世界还有人存在。我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一刻不离的注视着自己,但并不想回头。到底是谁先说话的呢,已经回忆不起来了。我只知道后来跟着大家一起回到了学校。

      当自己再次站在熟悉的校园、熟悉的球场上的时候,早已经忘了为何站在这里。等到再次听见声音的时候,眼前仍然是空无一人的球场,而声音来自身后的人。我无暇转身却逼迫自己转过身去。眼前是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真田。

      “幸村。”真田首先打破了这片沉寂,不等我开口的他知道,等待没必要的。于是他又说了:“走吧。”真田的话一向很少,但在以前,我总是能理解他说的每一句话的涵义。可是这一句却怎么也理解不了。走吧。去哪里?我没有目标性的,跟着已经离去的高大的背影,慢慢离开被落日余辉染红的网球场。

      走过一层层的台阶,我们不停地向高处走去。终于到达了最高处——再也没有台阶的地方,有着一扇在当时的我看来,非常高大无比的门。走在前面的真田停了下来,让我去推开那扇门。我知道,这扇门就象征着现在的我,必须要越过的一道障碍,在门后是另一个未来。但如果没有推开它的话,自己终究只能呆在原地。

      真田看着我,不再说话。下一刻,我握紧门把,推开那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那一刻,夕阳的光辉浸入眼中,眩目不已。我想,如果那一刻没有真田在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去开那一扇们的。那孤单一人的“未来”不是我想要的。现在,极目所见的天空都被染上了金黄色,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天。同样是橘色的傍晚、与那片橘黄融为一体的黄色队服和相互约定的两人。

      我走到天台边,靠着铁丝网背对着夕阳坐下。真田走到我身边,他站立着,直直面对着那片神圣如黄金殿宇般的天穹。我不经思考的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对我又万分沉重的问题。

      “真田。为什么在现实中,付出的与得到的,总是不能平等呢。”我说着这句像是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话,独自仰望着天空。其实不算是问题吧。在问之前,自己明明都认定了结果却又不甘心的再问一遍。我不期待真田会有怎么样的回答,因为无论怎样的回答,都无法改变我心中的结论了。

      当时的我这样灰心的想着。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回答这句话。真田当时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他的确说出了让我能振作起来的话。当时的感动,让我差点流泪。

      真田他带着以往严肃的神色凝望着眼前的风景,然后一字一句的慢慢说出。

      “付出和得到,虽然不一定会平等,但也因为如此,我们也有了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去面对各自不同的未来。可能,人就是为了付出与得到、得到与付出这个像螺旋一样的生活,才存在于世的。但就算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人还是能够活下来,只是失去了生命的目标而已。”

      我听着真田的话,不做任何回答。像是恍然醒悟了似的,不再坐在那里低头不语。我抬起眼,真田的面孔映在我的视线里。一直以来,陪伴着我的真田的侧脸,比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棱角分明的多。是一张具有领袖气质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带着“不松懈”的表情的面孔。

      我试着恢复以往的笑容。接近僵硬的面部皮肤在肌肉运动下,嘴角出现了一个不是很完美的弧线。虽然并不是很美的微笑,但只在这里,悄悄的绽放。

      “真田。我们回去吧。”说出这句话时,感觉心中已经坦然了。或许就像弦一郎说的,正因为每个人得到的不同,也由此给予了我们重新思考和诠释生命价值的机会。现在的我,一定可以再重新恢复自信、迎接属于自己的未来了吧。我很高兴的拉上真田,走上回家的路。

      之后的我,在众人奇怪又欣喜的目光下,过着与以往相同却又有些不同的生活。相同的是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面带笑容的生活。学业自然是不用担心,恶补了住院时缺的课程再去直升考试,已经确定直升高中部了。不同的是全国大赛结束了,不用每天每天的往网球部跑了,只用在督导日去网球部看看新人的状况。除此之外,可以说很闲了。

      所以,才会在结业测验这么重要的时候,和真田他们一起在街上闲逛。

      “听说赤也还在教室里拼命学习呐,不叫上他一起可以吗?”文太嚼着口香糖回过头来问。“没关系。让赤也好好学习吧。这也是身为下任网球部部长必修的功课,呵呵。”我抱着新买的高一的参考书,笑着回答文太。

      “啊!那边好像有什么活动!”丸井手指着位于商店街右侧的一家店。说完他便很高兴的跑过去了。“我们也过去看看吧。”柳建议道。于是我们一群正选队员、浩浩荡荡的朝那家店走去。

      “大家快来看!”丸井在店门口向我们挥手。我走到他身边,顺着丸井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一台摇奖机,店门口的广告牌上注明了摇出的钢珠颜色所代表的奖品。总而言之……这只是抽奖活动而已。而且八成是假的。

      “幸村也来试一下运气吧!”丸井擅作主张的问了老板,“请问摇一次要多少钱呢?”

      “100円一次哟!很便宜吧,要不要试一次呢?”看起来面相慈祥的大叔说着一般生意人都会说的话。结果丸井毫不犹豫的掏出500円递给大叔。

      “我要摇五次!”说完丸井兴致勃勃的不顾真田的阻止冲向了摇奖机。第一次摇出来的是红色的小球。我们一致看向了印有奖品的广告牌。向下数的第五行就是红色小球奖品的所在位置。“笔记本……一本?”文太不可置信的念出来,在他的脸上出现了不甘心的表情。

      “啊……怎么会这样?我想要特等奖啊!好想去北海道滑雪啊!”丸井边感慨着边去摇第二次。我看向了广告牌特等奖的奖品,的确是北海道的往返机票2张。旁边标注的是金黄色的小球。

      “……可恶!”丸井看着手上的奖品即可恨又无可奈何的发泄着。“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幸村你来试试吧!”丸井把我拉到摇奖机前面,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我。前几次除了摇到笔记本之外,剩下的三次都是最低奖的灰色小球——奖品是棒棒糖。

      我并没抱着太大希望的去摇动那台摇奖机。几百个不同颜色的小球在机器的带动下“哗啦哗啦”的转动着。等到停止转动的时候,一个小球慢慢的滚出来。——刚刚还想着特等奖什么的绝对不可能的我,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一个金黄色的小球,带着无比耀眼的光辉,慢慢从那个狭小的出口中,滚动出来。

      旁边的丸井揉揉眼睛,再合上张大的嘴,扑到我身边拉着我拼命的摇晃。“幸村!我们中大奖了!”我毫无准备的接受了突如其来的奖品——两张北海道的往返机票。

      拿着这两张机票的我一定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吧。但还是能够思考这两张机票该怎么办。因为只有两张而已。大家都在看着我要如何选择。

      “大叔,可以用这两张机票换所有的二等奖吗?”

      那位大叔显然是有些意外。他看了看奖品牌上的二等奖,是机票的优惠卷,总共8张。“不过这样可以吗?用往返机票换优惠卷?”

      “嗯,没关系。”我笑着对大叔说。不过还好这位老板比较善解人意,把8张优惠卷都给了我。道谢之后便和大家离开了店铺。

      我向着队员们,微笑着说:“这下可以一起去了。北海道。”

      大家都赞同去北海道。所以,这次,就当作结业旅行吧。我笑着与队友们踏上每天每天必经的,回家的路。大家一起欢笑的场面,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了吧。突然感觉到,人生虽然有痛苦也有坎坷,但是活着的话,也会碰到好事的。

      直到现在,我依旧坚信着。

      2/7

      呐。真田。
      在去北海道的新干线上
      坐在窗边而被温暖阳光包围的你的侧脸
      就像夹在古老书籍中某一页散发着奇特味道并永不凋谢的干花一样
      让我永远怀念

      阵阵喧嚣不停的车站中,一群引人注目的少年们站在列车的车厢入口。其中一个棕色短发、阖着双眼的少年开口:“还有一分钟,列车就要开始出发了。”旁边的红色头发的少年立刻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是啊!还有一分钟。要是赤也还没到的话怎么办呐。”

      正谈论着,不远处的进站口一位黑色卷发、背着旅行包还提着便携式手提包的少年正一路朝这里飞奔过来。“等等!”少年终于跑到了那群人的身边,还来不及喘气就被身旁的光头一把拉上了列车。接下来只听阖眼少年说着:“三、二、一。”剩余的人在上秒之内不慌不忙的上了列车。车门在三声之后,机械地关上了。

      “呼……差点就赶不上了。”切原拍着胸口调整好呼吸,却毫无防备的被丸井敲了一下头。“喂!赤也你在干什么啊!要是害大家不能去北海道的话你要怎么负责呐!”

      “好痛!丸井前辈!好不容易放假了,所以就放松下来……”“然后就睡晚了?!”丸井不等他说完就先道出了结果。“啊……我道歉就是……”切原边揉着还没来得及梳理的卷发边道歉,然后就被军师带到座位上做好。

      幸村走到真田旁边,安然的坐下。后面坐着的,是丸井和桑原,左边是仁王和柳生。在丸井和桑原左边的,就是被军师安顿在身旁的切原。快速行驶的列车,不到三个小时就可以到北海道。

      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个小时中,幸村周围的吵闹声从来没有停过。丸井和切原隔着一条过道,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柳和桑原时不时就被身旁的两人牵扯进去。仁王和柳生正在玩纸牌。唯有幸村和真田,两人非常安静。

      “赤也!你又输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丸井晃了晃“剪刀”的手型,然后得意的看着切原五指张开的手掌。“大、大冒险。”切原像是认栽了般低下了头,等着丸井的指示。

      “……干什么好呢?”丸井思考得越久,切原越觉得不妙。“对了!切原,过来!”丸井一脸兴奋的把切原的头拉到过道。“去……然后…………知道了吗!”丸井在他耳边轻声說了指示,然后把切原拉起来,往前面一推。

      切原听着身后丸井的窃笑,不安的向幸村和真田那边走去。“真田副部长……啊不对!”切原揉揉头上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再开口:“真田!嫁给我吧!”切原装作十分郑重的样子单膝在列车上跪下,一只手空空如也却摆出了拿着戒指盒的样子,在真田面前說。

      真田本端正的坐着,聚心会神的看着窗外宽阔的平原,无意中被切原做的事弄出了点冷汗。幸村看着真田的脸一直在变化。由起先的什么表情的都没有,然后变成了吃惊,最后又恢复了平常的真田副部长威严的表情。其中切原当然没有变成化石,趁着真田反应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早就溜回了座位。

      “啊!丸井前辈!居然要我干这种事!……”切原在后面对丸井抱怨道,可是还没说完就被丸井捂住了嘴。“赤也,小点声。真田好像还没发觉是怎么一回事呐!”切原听着丸井的话,伸长了脖子观察前面的状况。座位后方看起来就像是前面露出了乱成一团海带。

      “好像真的没发现……”切原看真田还是坐在座位上什么反应都没有,便安心的坐了下来。“希望真田副部长发呆发的很用心,没有听到我說什么才好……”

      坐在前面的真田思考了半分钟,然后转过头去问身旁的幸村,“赤也刚才說什么了?”幸村笑了笑說:“赤也他说,他很喜欢真田呐。刚才是向你求婚,呵呵。”

      “真的!”这下真田是真的对幸村的话感到深信不疑并十分震惊了。“嗯,真的。”幸村依然安然的说着。不过这样一来,误会就大了。后面的赤也认为真田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所以放心的继续和丸井玩。但对真田来说,不亦于一个炸弹摆在他面前怎么也摆脱不了,最后爆炸了。于是真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边思考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丝毫没发觉身旁的幸村一直在笑,直到列车到站,真田被幸村拉下了车。

      “这里就是北海道啊……”丸井拿着大包小包跟着大家边走边感叹道。“不过……丸井前辈你的东西也太多了吧……”只拿了两个包的切原看着丸井像个活动行李架一样,顿时觉得自己没带那么多东西来是正确的。

      “既然这样就帮前辈拿点东西吧!”丸井把一个包往切原头上一挂,自己马上就往前跑。毫无准备就被挂上了一个包的切原只好往前跑,追上丸井。不过这个包貌似比预想的要轻。切原才反应过来这里面都是丸井前辈的零食。难怪重量不及一般的包但占空间却大,可以理解丸井为什么拿着那么多包还能跑那么快……

      在两人的打闹中,真田时不时就皱眉然后回头去看一看,可能考虑到是假期,意外的没有阻止。旅行路线和旅馆是军师提前计划好的,所以不用费多少时间,大家就住进了距离滑雪场不远的温泉旅馆。因为是和式旅馆,所以一个房间可以住4个人。和一般的集宿旅馆相比小了一点。所以最后的安排是这样的:真田,幸村,切原,丸井一间;柳,桑原,仁王,柳生一间。按照幸村的话說,就是“这两个人不容易放心,所以让真田照顾吧。”

      当真田听到这样的安排时,换做以前当然是无所谓。但是想到赤也的“求婚”,真田不免有些困扰。他看着幸村,幸村正在和旅馆的主人交涉,留给他一张带着微笑的、干净的侧脸。

      是故意的吧。真田看着幸村想。和幸村一起到房间里的时候,真田先选了那个靠墙角的位置。切原因为列车上的事不敢睡在真田旁边,自然幸村就选了在真田旁的位置。幸村旁边的切原,靠门那边的是文太。

      把行李放好之后,切原和丸井便立刻主张要去温泉。“来到温泉旅馆当然是先要去温泉!”说着这番话的切原和丸井准备拉着幸村和真田还有隔壁的人一起去。正好大家没有别的事,滑雪是明天开始上山,所以今天可以放松下来去泡温泉。

      “旅馆的主人寺岛夫人說,浴衣就放在房间的橱柜里。”问过旅馆主人的幸村提醒大家。于是拿好衣服之后,大家都齐齐朝露天温泉走去。

      离二世古滑雪场不远的,位于北海道札幌市郊的温泉小旅馆。可以边泡温泉边欣赏周围的碧绿的草原,和一望无际的海景。冬季的北海道,有时会下着小雪,但丝毫不影响泡温泉的气氛。这个小旅馆,充满着欢笑。不亚于札幌市中不眠的繁荣。

      3/7

      呐。真田。
      记得那个下午在札幌市郊偶然遇见的小教堂嗎
      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的你
      与透过教堂的染色玻璃的夕阳一起
      沉入无边无际的夜幕下的黑暗

      旅馆的温泉可以说是户外式的,所以和旅馆房间有一段距离。走过长长的走廊后,发现温泉竟是在草原与海中间的,与旅馆的位置差不多。向左边看去,就是汪洋大海。在右边则是青青草原。因为是吃完早饭后出发的,所以已经在新干线上解决了午餐。剩下的时间可以泡温泉或者自由活动。

      很多人喜欢泡温泉,是因为希望用温暖的泉水洗去身心的疲惫。更多人喜欢到海边,是因为看到辽阔的大海能忘却自身的烦恼。那在这里泡温泉真是两全其美。既能观赏美景还能享受温泉。

      “傍晚可能会下雪,大家注意不要感冒。”真田顶着毛巾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正在泉水中打闹的几个人立刻停了下来。“诶?真田不要说这么扫兴的话,一起来玩吧!”说着丸井拿起旁边的木盆,装了半盆水朝真田泼去。真田猝不及防的被丸井泼中了。

      “……”真田沉默片刻,然后抓起头上的毛巾朝丸井他们扔过去。“不可饶恕!”丸井看真田参战了便边躲边攻击的打起水仗来。就连在一旁的我也被牵扯进来。原来统一战线的丸井和切原也开始不分你我互相攻击起来,结果真田在后面一石二鸟。这样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大家体力都差不多耗尽的时候,终于停止了。

      柳看了看因打闹掉进温泉里的手表,质量尤其好的表没有因为进水而坏掉,上面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多。距离晚餐还有三个小时,这段时间可以自由活动。换好浴衣的大家在旅馆里决定了要怎么度过这段时间。仁王和柳生决定在小镇到处走一走,柳要去海边看一看,切原和丸井听说旅馆附近有祭祀用的山洞可以探险,就拉着桑原高兴的走了。接下来就只剩我和真田了。

      “真田想去哪里呢?”我边用毛巾擦干湿透的头发,边问真田。“不如一起去市郊看看吧。”我放弃了在冬天而且没有暖气的室内把头发完全擦干,随意用手梳理一下便向门走去。我知道,不论我准备去哪里,真田都会在身后。我回头看,对上了真田的双眸。那是不易泛起波澜的、无比深邃的黑眸。于是我决定站在他身旁,与他共同前行。

      我们一同行走在车辆少有的市郊车道了。北海道的郊外环境十分美,草原碧光,海浪粼粼,不免让人想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这条看似无尽绵延的柏油路上,周围竟只有草原和大海,一个能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冬天的夜晚来的特别早,还好今天天气十分晴朗,快到傍晚时就已看见了夕阳的斜晖漫过大半天空。

      我们在路边找到一个欧式建筑,近看才知道是建在市郊的小教堂。城里的人犯了错误便到这里祈祷,为自己的罪恶找寻救赎与解脱,这便是忏悔教堂。眼下已经没有其他建筑了,我建议进去看看,顺便休息一下。真田没有說什么,和我一起走进有着狭小空间和尖状屋顶的教堂。

      教堂里的神父手持圣经,面对墙上的十字架在念些什么。“呐,真田。既然到了这里,要不要去祈祷些什么呢?虽然这里是忏悔教堂。”我半开玩笑的问他。没想到真田居然没想什么就答应了。他走到神父面前,那位头发与胡须皆已花白的神父握住他的双手,放在圣经上。弦一郎回头看了看我,发呆看着眼前这一切的我这才反应过来,走出教堂在教堂旁的草地上坐下来等待。

      和大家相处了那么久时间,一点细微的动作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我读懂了真田想要传达的信息。呵呵,我并不打算偷听的。弦一郎还真是固执的非要我再外面等。虽然已经傍晚但外面也不算太冷,偶尔这样坐在草地上,观赏夕阳染红的天空和仿佛衔接天际的橙色大海,也并非不是一种享受。

      不过这样一来,就没办法知道教堂里的情况了。所以,至今我都不知道,当时在狭小的忏悔教堂里,被透过染色玻璃的夕阳光线染红的低头虔诚的真田,到底在祈祷什么,忏悔什么。

      过了很久我才明白,人做错了事不是忏悔就可以轻易抹去的。人们不停的堆积过去,又想把过去推翻希望能重新搭建。之所以会祈祷和忏悔,可能只是希望能减轻负罪感吧。如果人生可以重新开始,真田想要从哪里开始呢。——要是真田知道,肯定不会认真的回答吧。一想到真田会摆出那张“太松懈了”的脸,就不会想去追问这些问题了。

      在教堂里的真田过了很久都没有出来,但如果我这个时候进去一定不太好吧。天空中夕阳余辉已销大半,剩一小片还在散发着最后的光芒。紧随夕阳的是深蓝色覆盖的大半片天空,和将要到来的笼罩这片天地的无尽的黑暗。虽然没有带手表或手机,但关注着天空变化的我已经意识到,现在回去绝对赶不上晚餐了。

      我没有其他选择了,只好再次走进教堂,告诉真田该回去了。刚踏进教堂里的我的脚步声很快就被真田察觉了,他站起来双手合十向神父道谢,然后转身走向了我所在的地方。该不会是还没说完吧。我同真田一同走出教堂门口。这时四周已经被渐渐降临的夜幕所覆盖了,只剩柏油路边的白炽路灯静静的发光。

      “呐,真田。你到底做了多少件错事?还是愿望太多了?”这句话纯属开玩笑的。我边走边笑着说,留意到真田竟反常的回答我:“我在反省自己做错的事。然后希望切原能好好继任部长,不要多想。”

      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轻声笑了起来。原来真田还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可能是认为我在笑他吧,真田一脸严肃的问我:“幸村就没有一件让你觉得是做错了的事嗎?”

      我依然笑着,毫无畏惧的說,“没有哦。一件也没有。”然后看着真田迅速变化的表情,再次开心的笑了起来。虽然这条路很长,但是像这样两人一起并肩走下去的话,丝毫不会觉得这条路有多么的漫长。只是之后才想明白忏悔的真正意义的我,再也看不到弦一郎在夕阳下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的样子了。

      人生不可能没有错误的,只是自己主观的认为那并没有错而已。不愿承认的错误就像愈合了却还疼痛的伤口一样,并不因为自己认为它好了就可以不用在意了。疼痛的伤口不是将它遗忘就会消失的。但是那时的我,一定不会察觉到,一个一个错误连续不断的在我身边出现了。

      ——如果这个满是错误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我希望时间能回到与真田一同在夕阳下谈话的那个下午。从那里开始的话,就不会重复这场充满错误的旅程了。

      4/7

      呐。真田。
      无论多少次
      都希望看到坐在我对面的总是眉头紧锁的你
      在被大家包围的快乐气氛下
      能够重展笑颜

      幸村和真田一同回到旅馆时,天空正洋洋洒洒下起了纯白的小雪。正因只是小雪,落在手上的感觉就如同水滴一样,遇暖即融成泪。今夜的浅雪,会在黎明时便悄悄融化吧。幸村在走进旅馆前,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片片积雪。坠落于灯火通明下的雪花,片刻即消融。

      真田刚拉开旅馆的大门,便看见丸井朝大门飞奔过来,紧随的还有其他队员。“好慢啊!大家都在等你们两个……”丸井对着真田和幸村埋怨道。真田和幸村没想到大家都在等他们回来,觉得有些抱歉。丸井说完便迫不及待的把两人拉进了餐厅。和一般的和式餐厅一样,大厅两侧一字排开四个位置。真田在左侧坐下,右边是柳生和仁王。幸村在大厅右侧坐下,正对着真田。——是抬起眼便可对视的位置。

      “幸村和真田到底去哪里了!那么慢!”丸井狼吞虎咽中还不忘责问两人迟到的理由。幸村笑笑回答他,“只是在市郊走一走,结果走得太远了。”丸井当然不会被这样的理由就蒙混过去,嘴角还沾着米粒的文太反问,“走路也不至于走上四五个小时吧!”一旁的柳生也附和道:“丸井说的对。你们两个去干什么坏事了?”

      “不是坏事哦,而是去忏悔做过的坏事,呵呵。是吧真田。”幸村笑着看着对面低头认真吃饭的真田。“嗯。去了忏悔教堂。”真田眼都不抬的回答。可丸井还在为了晚餐延迟的问题而不甘心,“骗人。忏悔也用不了那么多时间啊!”丸井没想到就因为这句话把真田的痛处又戳中了。丸井意识到真田已经开始趋于石化时,立刻往门边退了几步。

      “因为真田是从幼儿园开始忏悔的。”一旁的幸村丝毫没理会周围的形势变化,无比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之后再无比优雅的将食物放入嘴中。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再开口,丸井连嘴中还有食物都忘记了,结果自然是被呛到了,真田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看到真田这副表情幸村更有自信了。在这之前幸村根本没想到自己乱猜的也能正好猜对。

      看到这样的局面幸村终于意识到应该找一些别的话题,要不然这样下去估计晚餐永远都不会结束。“丸井去了山洞吧,那里怎么样?”幸村微笑着转移了话题,丸井也连忙附和幸村的话题,以至于场面不算太冷。“和赤也、桑原一起去了!不过只是个祭祀的洞口而已,再往里面就不能参观了……”

      “而且里面有很多蜘蛛网。还好有桑原在,全部都解决了!”切原很高兴的甩一甩那十分有特色的海带。柳生扶了扶眼镜接话,“的确,桑原是一个很可靠的人啊。”在一旁一直是重点的桑原没有说一句话,估计是接受表扬的害羞吧。也许因为肤色问题,不太能看得出来他的脸色变化。但稍有一丝的腼腆的表情是不会错的。

      晚上的时间就这样慢慢的流去。在真田对面的幸村,稍抬起头就能看到真田。总是带着满满幸福微笑的幸村,和被温暖欢乐的气氛充满的这个小旅馆,在白雪降临的冬天显得格外温馨。——人生不可能重来的。深知这一切的幸村再回想起这夜的欢笑,总能感到温暖和一阵阵的空虚。在幸村对面,被欢乐气氛同样包围的真田,也不经意的轻展笑颜。

      雪一直下着,深夜中纷纷而落的细雪渐渐铺满了屋顶和地面。本应是有着明亮星辰的北海道的夜空,因雪的原因空中有些阴霾。天气预报表示今夜这场雪不影响明天的出行,堆积在地面的浅雪到明天清晨会全部消融。化作咏叹的舞落的白雪,仿佛拥有比篝火还灿烂的光芒,从漆黑的夜幕中璀璨的坠落。

      天空泛起浅浅的鱼肚白时,立海的各位已经在前任副部长的吼声中离开了温暖的棉被。冬日的阳光带着金色的光辉铺满融雪的大地,昨日的雪大多都融化了。看来是个不错的天气。

      一早就启程往北海道二世古滑雪场的立海大一行人,在旅游巴士上边观赏滑雪场周围的美景边向滑雪场赶去。巴士在雪山上的的旅馆前停了下来,柳在前台拿了提前预订的房间钥匙。其他人把滑雪装备从车里拿出来之后就开始入住房间了。——两人一间,拥有了望式的能直接看到滑雪场的落地窗。

      幸村和真田将行李和滑雪装备搬进了301室。同时,旁边的302室也入住了两个人。当幸村到门口准备和他们打招呼时却意外的停了下来。——住在302室的不是别人,是手冢和不二。

      旅馆大厅前,换好滑雪装备的一群人聚集在那里。“这么说青学也来了。”柳生把眼镜摘下来放进随身的袋子里,然后把茶色的染色滑雪镜戴上。“嗯。是这样的,所以房间的号码有些会和青学岔开。”柳翻阅了旅馆的入住表之后向大家汇报着。这时,青学的人也换好装备来到了大厅。以往的对手见面分外眼红,不过眼红的貌似只有一人。

      眼充血的切原和抱着滑雪板的越前不约而同的走向大门外,留下的背影明显在说:不要跟过来、用滑雪决胜负。不过意外的两方任由那两人进入滑雪场,没有去阻止。“假期就不用替他们担心了,我们也去滑雪吧!”丸井把眼镜戴上就拉着大家出门朝初级场前进了。等大家到了初级场之后就看见越前和切原已经在场地上滑了起来。其他人也不愿等待,拿起滑雪杖开始做准备活动。

      “啊……”在桑原启程之后其他人的不约而同的感叹了一声。在初级场上的桑原显得如鱼得水得心应手,滑降之后又做了一个大回转,展现了十分娴熟的技术。“好厉害啊……”丸井看着桑原的技术不由得拍起手来。正在滑的切原和越前也停了下来,看着桑原从身边滑过。“好厉害!好想和桑原一样酷啊!”切原兴奋的说。“是啊……”一旁的越前回应道。

      “虽然很棒可是我不想变成光头啊……”丸井靠着滑雪杖说。“PURI……以前还光头光头的叫他真是对不起了。”仁王准备活动做好之后,留下一句话就出发了。丸井见仁王走了,再看周围,发现在他发呆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出发了。“不会吧!……啊!等等我!”

      天气预报说昨夜的雪对今天的外出没有影响。不是的,不可能会没有影响。本该在夜晚就停止的细雪一直到清晨才停下来。明明是天气恶劣开始的前兆。二世古滑雪场上的一片洁白,开始有了些变化。明明是个很美的季节,是吧。真田。

      5/7

      呐。真田。
      我知道真田一直追寻的那个梦幻般的季节就在这里
      不论多久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我都会在这里为你守护着

      北海道,二世古滑雪场。幸村和真田在中级滑雪场并肩前行着,两人保持同样的速度,边滑边聊天,滑雪杖挑起的细雪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真田还在为了昨天晚餐的事想不开吗?”幸村微笑着问。褐色滑雪镜下的真田很难看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不过定与平常不异。到了中级的终点之后两人开始减速。

      真田想不明白幸村怎么会将他心里想的看的清清楚楚,于是他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是身旁的幸村笑着回答“只是猜的。”真田不解的看着幸村的侧面。陪伴了三年的干净的侧面与往常一样,带着浅浅的温暖笑容。没有注意前方的真田在幸村的一声“小心”中撞上了积雪了的大树,随着撞击洋洋洒洒落下的大片雪花顿时覆盖了真田。

      “没事吧。”幸村放下滑雪杖向真田伸出手。真田本还在奇怪滑雪场地怎么会有树这种障碍物,立刻反应过来早已经过了终点,不在滑雪场的范围内了。“没什么。”真田回答,顺手整理身上的积雪。检查了滑雪杖和滑雪板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两人便乘缆车回到了旅馆休息一下,准备下午再出去滑。

      回到旅馆的真田和幸村本以为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没想到一进大厅就看到丸井坐在休息座上吃蛋糕。看见真田和幸村之后,丸井也挥手和他们打招呼。于是在回房放东西之前,两人先到了丸井这边来。文太解释道,本来想找桑原来当教练的,可是他想先去高级场滑一次,所以才坐在这里等他。

      “那我们先去放东西了,要一起吃午饭吗?”幸村抱着滑雪装备在临走前问。丸井摇摇头說要等他们回来,让真田和幸村先去吃。不过考虑到桌子上堆着的吃完的蛋糕碟,两人也就没有在意。不过真田很在意“他们”这个词,于是停下来最后问了一句“赤也还没回来吗?”丸井吃着最后一块蛋糕,边含糊不清的回答,“没有,估计还和青学的那个小子在一起吧。”真田没有说什么,若有所思的跟着幸村回到房间。

      换下滑雪装的幸村见真田迟迟不动,便去提醒他。“真田,你已经站了10分钟。”幸村走到真田面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时真田才回过神来。“是在想赤也的事吧。”幸村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已经认定是这样的自信表情。真田开始发觉只要幸村在身旁,自己的任何心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嗯。”于是他只好坦白了回答。

      幸村到这时才发觉自己的恶作剧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一向对任何事都特别认真的真田,对切原的事也越来越关心了。——不过还好没有到“爱”的地步。幸村微笑,“赤也一定能按时回来的。”已经换好衣服的真田听到这句话之后也露出了一丝轻松的表情。虽然只有一点点,幸村仿佛看到了真田久违的笑容。

      站在门口的两人的谈话被隔壁刚回来的两人收拾东西的声音给打断了。临近中午,手冢和不二也回到房间准备吃午饭。目光相对的四人都不准备开口似的,周围被所寂静包围。“又见面了,已经滑完了吗?”不二最先微笑着打招呼。“嗯,准备去吃午饭。要一起去吗?”幸村也毫不生疏的邀请,旁边的真田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不二和手冢接受邀请,换好装束之后四人便一起前往餐厅。

      四人的午餐近乎沉默。除了不二和幸村时不时說一些话,剩下的两人几乎都在低头吃饭。午餐终于结束了之后,真田终于和手冢說上了一句话。“知道越前和切原在哪吗?”真田问手冢这位青学的部长。“不知道。”带着眼镜的手冢在冬阳的反射下看不清表情。

      幸村笑着和手冢和不二告别,和真田一起回房间拿东西顺便休息一下,准备下午的滑雪。事实上,真田和幸村一个下午都没有看见赤也和越前,其他人亦不知道。下午不到五点就开始下起了落落鹅毛般的大雪。被迫终止滑雪的众人回到了旅馆,柳在确定人数之后告诉幸村和真田,赤也还没回来。幸村去了手冢那边询问情况,青学这边也是,越前也还没回来。大家不禁开始为两人担心。

      但是旅馆外一直不停的大雪不允许大家外出。天空的阴霾越来越严重,冬日的日照时间本来就短,加上突发的天气状况,不到半小时天空开始变的昏暗。“不是说今天天气很好的吗!真不该相信天气预报!”文太双手贴着旅馆的落地窗,眺望着远方的的黑暗骂道。“这里是在雪山上,天气说不准的,说不定一会就天晴了。”柳生看着窗外安慰道。

      然而天气明显没有好转的迹象,六点时分便昏暗一片,窗外的大地一片洁白,已堆上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偏偏是这一天,遇上了难得一见的暴风雪。在餐厅吃晚饭的大家都沉默不语,真田再也吃不下去了,站起来向旅馆大门走去。幸村见状也立刻站了起来拿起外套快步走到真田身边,在他踏出大门之前拉住了他。“真田,现在出去很危险,等风雪小一点再出去找。”幸村脸色凝重的看着他。此刻真田很感激幸村能理解他的心思,但是这次不能阻止他了。

      “已经等不了了。”这时的真田心里只有去找失踪的两人这一个选择,幸村明白他的心急,知道不能阻止他的幸村拿起在餐厅带出来的外套递给真田。“如果一定要去,请穿上它和我一起去。”正当这时立海的其他人也准备要跟着两人一起走,却被真田和幸村阻止了。人去多了反而会多一分危险,所以两人决定自己去找就足够了。对视的两人眼中的坚定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于是真田和幸村一起推开了迎风的旅馆的厚重的玻璃门,踏进风雪中。

      没想到没走两步,身后便有人追上来。艰难的转身看到身后的两人是手冢和不二。“找寻失踪的队员是部长的责任。”手冢在漫天风雪中坚定的说着。那是即使风雪再大,也无法被淹没的带有强烈责任感的声音。

      于是在漫天风雪中,一步步艰难的行走着的四人,寻找着所有可以让人停留的场所。积雪漫过了膝盖,还好在滑雪场上的积雪不如旅馆的门前的松软,可以在赛道上行走。因为天气原因,缆车不再运行,看样子要去高级场找人是不可能了。被冷风刮着的脸开始变红,双手和埋在雪里的脚已经快麻木了。在上山的路上,不巧从山上落下来的积雪打乱了四人的方向。每个人都在不同的地点,浅浅失去了联系。

      想要使用联络工具是不可能了,幸村看着带出来只能成为累赘的手机想。这时幸村看见前方的风雪里出现了一人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希望前方的人是真田。于是怀着这样的祈祷朝前走。两人不差五步时终于看清了对方。——并不是真田,是不二。幸村确认了对方之后便与不二并肩前行。这时候再有人失踪的话反倒是弄巧成拙了,希望真田和手冢平安无事的两人共同寻找着。

      滑雪场不远就是树林,幸村和不二走到里面的时候迷失了方向,睁眼便被暴风雪刺的生疼。并非是没有常识的人,不二的幸村都知道,在这种暴风雪的天气迷路了,只能停下来不再前行。幸运的是距离两人不远就是雪山森林管理员以前的木屋。幸村和不二艰难的走向那个风雪中渺茫的木屋的影像,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走了十五分钟才走到那个木屋。幸村想起来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居然走了十五分钟,这可以算是自己的新纪录了。——最慢速度。

      来到木屋门前,才发现这已经是废弃的屋子了,门上的南京锁早已生锈了,陈年的木窗看不出原本的辉煌。花了很多力气把那把生锈的南京锁破坏掉,虽然两人知道这样做等同破坏公物,当现在的情况容不得选择了。还好木屋中还有烤火的设施,虽然干木所剩不多,当还能烧着。幸村和不二在火光下将身上的积雪拍了拍,冻冷的双手在火舌旁渐渐变得温暖。

      这时,切原和越前冒着渐渐小下来的风雪回到了旅馆里。大厅里等待着六人的其他人看到切原和越前回来立刻蜂涌上去,询问两人到底去了哪里。——两人的回答很简单。“准备回来的时候缆车被迫停下来了,工作人员太不认真了没有发现快到终点的缆车里还有人。于是就被一起关在了缆车里。”说完了切原松了一口气,再抬头环顾四周的时候才发现真田和幸村不在。同时,越前也在询问手冢和不二的去向。

      “手冢——”真田大叫一声,伸出手拉住快要坠落下去的手冢的右手。真田低头看着下方的奈落,不算深,但掉下去绝对不可能平安无事。风中夹杂着雪簌簌的往下落,这样僵持了几分钟,真田毫无放手的意思。“真田,放手。不然会一起掉下去的。”这时候手冢看着真田坚定地说。

      “我不会放手的。”真田明白自己就是这个性格,做什么事都认真做到底。要他放手是不可能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暴风雪渐渐停了下来。少了暴风雪的阻碍,真田有信心可以把手冢拉上来。但是身下的雪因为体温渐渐融化了,化成雪水的地方再也没有了可以支撑两人的摩擦力。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两人就从高处消失不见,剩下以体温融化的水又慢慢的结成了冰。

      6/7

      呐。真田。
      你在选择离开时唯一留下来的那顶黑色棒球帽
      我到现在还一直珍藏着
      但是我为当时的我后悔不已
      如果那时我叫你一定要留下的话
      我坚信你一定会回过头来的

      记得刚来到立海大高中网球部的我们,感到了休息室与国中时的不同。没有我们曾经存在的味道,没有熟悉的衣柜位置,没有挂在墙上的锦旗和柜子里的合照。有的只是新的旅程刚开始的陌生,带着充沛日照下的干燥的味道,大家对未来的期待与各自选择归宿的地方。

      每当我回忆一件事的时候,总是不能有这件事的完整过程。——也许其他人都是这样的,在回忆一件事的时候,总是会出现最让自己感受深刻的画面或片段。人竭尽全力想要忘记一件事并不容易,想竭尽全力永远记住一件事也并不容易,所以回忆有时候也许并不完整,但却在再次回想时又能给自己一次深刻的感触。可能拥有回忆是痛苦的,所以我十分希望能忘却痛苦和悲伤的回忆,但有时候想想,如果只有快乐的事情,那永远不知伤痛为何物的人们,一定连吸取教训的经验,和人对过去的想念都一并没有了吧。

      因为知道未来即使发生悲伤的事情,也能将其过滤而只拥有快乐的我们,一定不会再对过去有任何的依恋了。——我不希望自己是这样子的。如果只拥有快乐的回忆,那么我和真田,和立海的队员们,和这个世界的人相逢所产生的回忆,必定会减少一大半吧。病痛的折磨让我比其他人了解的更多,对一些事也敏感了许多。我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但有时候迷迷糊糊或许能过的更轻松也说不定。

      在高三毕业典礼上的我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边说着一些套路的话的我一边思考着所谓“回忆的真谛”。毕业给人的感触太多了,让人不由的想起和思考一些伤感的话题。发言过后的我在掌声中回到了自己的班级。放弃了神奈川大学的保送而考取了东京大学的我在别人眼里可能是有些奇怪的优等生,但自己还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开完毕业典礼的我和同届的柳、桑原、文太、柳生、仁王一同走出校园。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下,我深深的呼吸然后望着阳光明媚的天空和随风舞落的樱花,用手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据柳的统计,今天是真田离开的一年零九个月二十三天。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拿出早已差不多拿完的只有一点的行李,然后走出了网球部休息室。在背后看着我的他只是轻声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不知道真田有没有听到,因为无论听到与否,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我无权命令让他留下,可是那时只能呆在原地的我,无法走到他身边与他好好告别的我,都已成为自己最为后悔、最不想再提及的回忆。

      ——从那之后,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田下落的我,只希望能让自己更加的出名,让真田知道我现在在哪里。我不期望真田能够找到我,和我一起谈谈以往的旧事。只是希望我们不要从此成为不闻不问的陌生人而已。考取东京大学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希望能让真田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的我,还是那样的固执吧。只是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无法再一个人用心的打网球了。无法弥补的内心的空缺,并不是希望能被注意到就会复原的。

      大学生活的我渐渐开始少打网球了。全身心投入到美术创作的我,只希望能画出一幅能在领奖台上大声说出的,送给不知身在何处的你的一幅完美的作品。因为需要接触的专业课程大部分是与美术相关的,所以会经常遇见同修一堂课的不二周助。原本就熟识的他在学校里是最了解我的人了。经常一起进出学校与课室的我们也备受全校瞩目,不过到现在我们的关系在其他人眼里还是个谜。所以经常在走廊里接到很多封情书和礼物,有一些是自己的,还有一些是女生拜托我给不二的。不过想当然不二的状况和我差不多。时间长了也就不分是谁的了,反正也不会看。吃的东西倒是被经常在天台的我们共同分享掉。

      在学校也有猜测我们关系的人。像是听到“幸村和不二是不是交往”这种话的时候两人也一笑置之。不过这倒是让那些妄加猜测的人更是一头雾水了。一直不肯面对感情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很多时候不二的态度都十分明了,可一直逃避他的眼光的还装作他是在开玩笑一般,笑着将话题岔开。不二知道我心里始终有一个结,生拉硬扯费尽心力想要解开却只能变得更紧的死结。

      大学的时间不是很紧,在第二年的时候,不再想依赖家庭的我在东京找了一间公寓,不是在地铁附近所以不是很贵,加上楼层高一些没有电梯,所以以每月八万就住进了那里。不二听说了之后也贸然的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在那间公寓里。除了厨房、客厅和洗手间是共用之外,其他的房间都有门,这样也不用担心两人的私人问题了。合租的话,房租只用每月四万。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与不二住在一起的每一天,我发现家里都开始有了变化。从他搬进来的那一天起,在我隔壁的房间多了一个室友。在他搬进来的一个星期内,阳台上多了几盆仙人掌,每次路过他房间的我总能看见里面挂了很多张还未冲洗的胶片。在他搬进来的两个星期内,所有的碗筷和杯子都变成了同样款式的双份。在他搬进来的一个月内,身边多了一个能在一起互相照顾互相理解的人……

      有时候我会想起来。在四年前的北海道,我和不二在二世古滑雪场被困时的那一天。充满着悲伤和足以让心碎裂的痛苦以及关于我们的所有事情,都能够让我后悔不已的回忆一整天。

      在风雪中的我们在已经废弃了的雪山管理员的木屋宿舍停了下来。木屋内的干柴还可以燃烧,不过不到二个小时就熄灭了。一片黑暗的木屋从内向外看,看不出窗外的变化。在屋内的我们还不知道外面的风雪早已经停了。原想冒着风雪去再找一些树枝回来的我,被不二拦下了。他说,可能暴风雪还没停,出去很危险。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面容,所以我决定不贸然出去。坐在木地板上,肩并肩的我们这样坐了一夜。

      起先不二还在说话。“——幸村,此刻时间停止的话,你会想干什么呢?”不二问我。我不惯于思考这种毫无边际的问题。那时的我,脑中只有其他的人怎么样了。所以我回答不二,我会想着真田他们有没有找到赤也和越前,有没有危险。漫无边际的黑暗下,我看不清不二的表情,但依然能听到不二在说,“我会希望时间能一直停下去。”

      也许是我的幻觉吧。到底不二有没有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已经记不清了。后来到底是谁靠在谁的肩膀上睡着了也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有醒来的片段。——和紧紧依靠在一起的两人慢慢苏醒的画面。醒来后的我们推开木门时看到外面已经雪霁天晴了,没有戴手表的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我忽然想起还有手机这个能看时间的工具,但是拿出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没电了。我和不二找到来时的路,按照之前的记忆走出了森林。没想到来到这个木屋的路竟意外的宽敞,是一条没有任何东西阻挡的小路。可以看出来不久之前还经常有人走过。

      走出森林的我们立刻往旅馆赶去。到旅馆之前我一直认为在那里迎接我的是平安回来的真田和手冢,以及被找回来的失踪的两人。可是当我们回到旅馆的时候,大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队员出来迎接。我怀着不安走向301房间,一边想象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301门前犹豫了一会儿的我打开了房间的门。不二也跟着我一起进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我面前的,是左腿上绑着白色绷带的真田,和背上缠了几圈绷带的手冢。其他人见我们回来都向我们询问有没有出什么事。我一边说着没事向真田的方向前进。丸井拉住我,轻声告诉我,手冢和真田摔下了奈落,虽然不是很深但手冢的背部有擦伤,真田的脚扭伤了。我看着真田,刺眼的白色绷带映入眼帘。我知道扭伤虽然不算什么,但是经历过全国大赛的腿上还没完全复原。

      我走到真田面前。拼命压制自己的感情,故作镇定的说:“真田。新干线上,赤也向你求婚其实是开玩笑的。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

      坐在那里的真田没有任何表情,但我似乎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放松。——我一直在后悔,也许早一点把这件事告诉真田,那他可能不会那么慌忙的追出去,会更冷静的思考一下现在的处境再想更好的办法去找赤也。但是因为他是副部长,我也想过他可能会做与那天同样的抉择。——不能改变的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7/7

      呐。真田。
      为什么那时候没发现呢
      如果能够更坦诚的表达自己的心意的话
      一定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局了
      曾经对爱都那么高傲的我们
      是不是都变得更坚强了呢

      大学的最后一年,我们开始实习。凭着我这几年画的画,开始有公司请我去做设计,自己的画展也在筹备中。不二也有自己的工作,他的摄影也经常在杂志上发表,已经出版了一本摄影集了。就在各自生活十分有规律的时候,不二收到出版社的邀请。

      那天不二在晚餐的时候拿出了出版社的邀请书,上面的摄影地点是北海道。我看到这三个字心不由的被刺痛了。我问他,可以不去吗?要去的话还有很多机会,而且已经去过了不是吗?不二的笑颜顿时黯淡了下来,他向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不用工作来推辞对方的请求——这是我们达成的共识,所以即便多忙都会抽出时间与对方在一起。

      不二再次劝说我,北海道很美,虽然过去有很多事情我知道你还忘不了,可是再去的话说不定就能释怀了。那里很美,我去摄影,你可以画画。一起去吧。不二央求着我,凝视他冰蓝色的瞳孔,最后还是不能拒绝他。不二看到我答应了之后很高兴的吃完晚饭回房间收拾行李了。——我没办法拒绝他。不二是我现在的生活中不能失去的人,我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即便是要杀了我,我想也一定会答应他。我欠不二的不只一点。

      再次踏上去北海道的新干线,在我旁边的不是真田。坐在周围的也尽是陌生的人们,只有不二在我身边。我不仅一次的想过,如果再来到北海道,是不是会为了过去的感伤而哭泣。可是并不想这样做的我,对于那些美到极致的风景,或许还能抱着欣赏的心情去看待吧。我在新干线上睡着了。脑海里不断重现着真田在旁边的时候,坐在窗边的他被阳光包围的侧边。在记忆中只留下了这一个清晰的画面。关于那次旅程在新干线上的完整片段,已经模糊了。

      我又梦见了在滑雪场和真田离开时的片段。在301房间的他沉默不语,到最后终于开口,但说出来的是“不用担心,这点伤没什么的。”——那时的我真田的话坚信不疑。我一直认为回到神奈川,又能和大家开始新的快乐的生活,一直、一直认为可以在高中一直继续着那样普通而又带着传奇故事色彩的生活。但是生活和幻想毕竟是不同的。——那时,从滑雪场回来的我没有想太多,只是一味期待着今后的未来有多美好。

      在高中网球赛上,发现真田越来越不对劲。直到最后,我才知道在冬天扭伤的脚并不是一点小伤。全国大赛留下的伤在冰天雪地里恶化了。——直到最后,才知道真田选择离开的我,还站在那里无法挪动脚步,去向真田,像朋友离开一般,轻声的说一声再见。到那时候我才知道,一年来的他背负着不为人知的伤痛。即便离开也不会回头的他,有着那样深而无法愈合的伤口。唯独没有把他戴过那顶黑色的棒球帽带走。静静摆在他的柜子里的帽子,被我一直珍藏着。希望能再次见到他的时候,能有这个理由走到他身旁,开着与以前不异的玩笑,将这顶帽子还给他。

      学校的走廊里有着擦肩而过的记忆。夕阳下的归路,总是有你陪我一起走过。医院里,有着大家的泪与欢笑。现在想起来,好像记忆里不论在哪里,总有你的影子。一直想要变得更强而站在顶端的我,只是希望能和你并肩走在一起。那段日子虽然痛苦,但每次想起来,总会有着无尽的依恋。就像在幸福的顶端做了一个梦,现在梦醒了,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再睁开眼,眼里出现的是不二的面容。他告诉我,还有一会儿就到了。我看着明亮阳光下的闪着金光的田野中的麦苗,不由的因为耀眼而再次闭上了眼。下了新干线的我和不二,在札幌市郊的一处小旅馆住下了。不二找朋友借了车,当天下午奔驰在市郊单行道的我们寻找着能够画画和摄影的好风景。窗外的风景掠过一个小教堂,我让不二把车停下,然后走进了教堂里。

      与四年前的教堂没什么区别。狭小的空间,挂在墙上的十字架,还有守在那里的白发苍苍的神父。心中忽然漫出一阵酸楚。四年前的这里,我在教堂外呆了几个小时,为了等真田祷告完。我走到神父面前,将双手交给了他。现在的我,依然不知道真田那时候到底在忏悔什么、祈祷什么。我只是为了以前说的那一句话真诚的忏悔。——人没有一件值得后悔的事是不可能的。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应该后悔了。现在的我,有很多很多后悔的事。一件件细数的话可能也会像那时的你一样,好好忏悔上好几个小时吧。

      在我祈祷完的那段回忆的时间里,不二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我站起来走向他的方向,“我们回去吧。”不二的冰蓝色的瞳孔中映出了我的面容。他闭上眼,什么话都不说。

      坐上不二的车回到旅馆,不二便要我和他一起去泡温泉。这家店虽然没有上次来北海道的那家好,但是还能依稀看见大海。我没说什么,拿了浴衣便和不二往温泉去。这里的温泉也是露天的。晚上可以看见北海道的黑暗的原野和在城市中看不见的如钻石般璀璨的星星。我轻轻扶上不二的肩。在泉水中变得如透明般的肌肤从我手中滑过。不二睁开蓝眸,温柔的看着我。

      我本来以为一定不能够忘记的悲伤,却在这篇土地上没有了多大的感触。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并非是假的,但是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我的心中因整天离开而无法填补的空缺,始终为他留了下来。我相信如果再见到他的话,一定能够释怀的笑了吧。

      温泉之后,在和式房间里早已放好了晚餐。只有两人的房间里座位是面对面的。我又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年在我对面的真田。看着不二低头的动作,真田的影子再次出现在了眼里。——我一直欠着不二,到现在还想着他的我一定欠不二更多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我欠他的时间和感情。所以我坐在这里,忘记了要吃晚餐。

      见我在发呆,不二走到我身旁,用双手抱住了我。不二的蜜色头发在我脖颈那里,有些刺痛感。霎时间,泪都仿佛要掉下来。我说,不二,即使我只能给你这么少,你也不会后悔吗?我两眼模糊的看着对面空空的位置,听着身后人的回答。

      不会的,只要你能在身边就好了。不二轻声在我耳边说。我转过身去,吻上了不二的柔软的唇。

      呐。真田。
      我到现在还在期望看到坐在对面的你的笑颜。
      不知身在何处的你过的好吗。
      无论在哪里,我都能看到你在我身边的影子。不断在心中呼唤着你的名字。
      无数次。
      无数次。

      7/7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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