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阁-暗爪》灰灰鲁

3、暗爪 1

　　克哉看着自己长已及腰的发丝，有些出了神。
　　头发的生长也暗喻着时间的流逝。从自己被关在这里之后，四季的更替已是七回。
　　呆在这里的时间很无聊，比起当初屋子里多了许多可供消遣的东西。
　　书架和书本被送进来，也有了笔电和网络来消磨些时间。
　　当他说想要照看一个花园的时候，大批的工人就被带到院子的那边。
　　克哉现在的身份并不像以前那样无力，虽然太一还是严禁包括克哉在内的人进出这里，也的确没有人敢——那个时候的屠杀的传言是不那么容易殒灭了。
　　所以层层锁闭的形式也不那么死板，添置了花园后，这个房间里也有了些生活的气息了。
　　又找了各路人设计出来的滑稽的传台可以把三餐运过来，相对的也没有这一点可以束缚住太一能够每天都来这里了。
　　比起当初那种陷入病态的互相束缚，两人的关系中强烈的情感已经各自沉淀，变成了从表象上很平静的状态。
　　当家会有很多事情要忙，而且渐渐成长起来的儿子一定让他操心不少吧？
　　太一经常很早地过来了，和克哉提起不少现在正烦心的事情，克哉思考之后给出自己的想法。克哉往往能够提及太一想不到的一面，所以太一常常和克哉商议。
　　有那个心情的时候，太一就会拥住克哉，然后开始身体上的亲近。
　　但是这种自然地改变的关系，克哉并不满意。

　　从他来的次数开始减少到他来的时候的雀跃，然后次数继续减少关系继续推变，到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
　　维持着这种距离来生活，也不会给双方带来任何的负担吧？
　　克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刚刚发现有些瑕疵的发髻放下来。
　　过长的头发不得不好好打点，而克哉最中意的就是这活计消耗的时间。
　　缠绕着编起来的发丝慢慢变得服帖，日头也渐渐上升。
　　等镜子中映出的人的头发已经整洁到苛刻的程度，克哉就会有些疲倦的回到榻榻米上坐下。
　　看着窗外，克哉擦着汗，没有什么肌肉的手臂进行这点活动都会被累坏。
　　再过不久，那个孩子应该会过来。
　　很可爱的孩子，也许是年幼的原因轮廓非常纤细，下巴尖尖的，有着深琥珀色的眼睛和黑色的头发，不一定适合染成橘色呢。虽然长相上很像太一，可是他身上属于“他人和太一结合的产物”的气息，却是最令克哉最在意的。
　　活泼得甚至有些淘气，会缠着克哉出去玩——当然克哉只好无奈的找理由把他搪塞过去。
　　应该快到了上学的年纪吧？这样悠闲的来到这个地方来看自己的日子似乎也不长了呢。
　　最近他的到来更频繁了，似乎是因为在这个不屑于安放的院落中，这个隐蔽的房间非常凉快。
　　一边想着，窗户那边好像传来了叩击的声音。
　　小小的脑袋正仰着，闪动着那双深琥珀色的眼镜兴奋的看着克哉。
　　“佐伯先生，佐伯先生～！”
　　因为克哉之前的自我介绍，这个孩子对克哉的称呼一直是佐伯桑。
　　克哉过去把窗户完全拉上去，一边抱他进屋。
　　这个身高的成长比较平缓的男孩子，体重也还很轻。
　　虽然这里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就是喜欢赖在这里。
　　坦诚的自我介绍让克哉在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时，惊讶着这里终于能闯进个人的同时，也知道了这个孩子就是太一的儿子。
　　“我是五十岚崎一，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好像是要这样自我介绍来着？”
　　“恩，做的很好哟。叫我佐伯先生就可以。”
　　“据说名字中的琦，是爸爸取的，一的话是妈妈选的，虽然爸爸并不喜欢自己这个跟从着早辈取法的名字，但是妈妈觉得这样比较不错。”
　　小孩过于冗长的自我介绍，让克哉沉默了一下。崎字应该是取自太一妻子的旧姓，选的一应该是希望他能够继承家业，毕竟最近的这两位虽然是外公和外孙的关系，名字里却都有一个一字。
　　不过名字也不过就是一个代号而已。
　　事实上，克哉起初真的在脑中想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太一，和女人生的，孩子。
　　自己是连光也见不得，被太一强行拘束的禁脔。
　　这个世界真的非常讽刺。名正言顺，被合法的妻子所生的孩子，却很是喜欢在自己这个就算有光也照不亮的角落里玩耍。好像也很喜欢这个阴暗的自己呢。
　　崎一真的非常可爱，可以陪着克哉一起吃那个机器传进来的饭菜也会陪克哉一起照看花园，虽然他只能拿得动剪下来的枯枝而已。
　　从窗户进来的小孩是自己能够见到的除了太一以外的第一个人，这孩子也真的和自己很亲。
　　通过他也许能够让自己出去也说不定。
　　从崎一第一次过来，到现在应该也有一年多了？无聊的生活被增添了不少的色彩，而且克哉一直觉得让太一发现这个现状应该是件更有趣的事情。
　　让他发现也非常简单，只要不劝那个孩子回去，一直到门外有了响动才送他赶紧离开就好。
　　然后计划万全地实施，最佳时机就是让太一刚好能够看到那孩子飞跑走的身影。
　　太一有些粗暴的推开门的时候，克哉笑了。

　　然后过去了几天，那个孩子一直也没有过来。
　　精灵一般可爱的生物不存在了，这个地方恢复了那种湿黏的气氛。
　　之前不想被别人看到的，过于艳丽的和服中作为主体的一件件深红艳紫的长襦袢，被已经无所顾忌的克哉穿上。起初只要穿上那些东西，克哉就会被一种存在的意义都被强行颠覆的痛感所包围。不过其实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些年只要几天懒于坚持洗干净那几件比较朴素的衣服，就不得不穿上它们。孩子不来的这几天，也可以不用坚持了呢。
　　到了三餐的时间，那灵巧的从远处的转台上送来的饭，餐餐克哉都只动了几筷子就放回去丢掉了。
　　庭园的花朵被连日的细雨打湿，从花簇的中心开始腐烂了。沾染了细菌也开始消殒的叶片渐渐被褐色的斑点吞噬，克哉却也没有精神去打理，也许就是这个时候才觉得，那个孩子是自己所需要的一部分了。
　　虽然看到他的时候会嫌聒噪，他的身份也让克哉心中有所顾虑，可是孩子天真可爱的笑靥还是会成为克哉的支柱。
　　他知道的，这几天太一应该在安顿这个成为不安定因素的孩子。而作为对自己的惩罚，一直也不过来看自己。
　　无聊的剪着在雨水后长出不美观分岔的花枝时，克哉终于听到了门锁的声音。
　　太一把门锁稳稳的锁好，然后走到克哉的跟前。
　　“很多天不见了呢。安顿崎一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不过最近他都会在外面全日制的小班上课了，补习的好的话，秋天直接插班到小学的一年级也没问题了。”
　　一进屋就说起这件事……看来真的就是被激怒了呢。
　　“太一……真的很多天了不见了呢，欢迎回来。既然是你的儿子，用心安顿他对你没有什么坏处。而且这个年纪入学也算不上很早了。”克哉平静的回复他，把他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就站在旁边等着。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该不会要说你不知道吧？”太一把还微笑着的克哉直接按倒在了地上， “我告诉你，你不会再见到崎一了。”太一很快把克哉的手脚都绑住，用一直备用在屋子里的绳子。
　　“他一直都没有提到你，就算怎么引他都不说实话。还真的是相当有看头的孩子呢。和这么小的孩子就建立起了只有两个人才有的秘密吗？”猛地，压制在克哉身上的太一解开了那没有扎紧的腰带，“这种事……我，是绝对不允许的。”
　　太一抓起克哉的手腕，苍白的皮肤上有一条极不规则的疤痕，那是克哉曾经用碎瓷片刮开的。
　　而在那之后伤口又遭到了太一的撕咬，留下了不可能治好的丑陋伤疤。他啃咬着那只手腕上，克哉想要借死亡逃离他身边的痕迹。
　　在他暂时注意不到的克哉的脸上，正绽放着得意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