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夏雪（原稿）》年年年年年年

7、（二）

　　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风吹散了。如新叶，被雨涤净了。

　　……
　　绿叶葱茏的树下。
　　五月的微风,飘着鲜花的清芬,轻轻地吹拂着路人的面颊与发鬓,吹拂着人们的胸襟,温柔的慰抚,有如慈母的双手。
　　每一片树叶都在微风中炫耀着自己的鼎盛时代,每一朵花都在枝头上显示着自己的喜悦。
　　男孩在给女孩讲自己的家庭故事。讲他的身世背景，讲他那外交官母亲和公司总裁父亲，讲他的孤独和遇见女孩后的多彩。
　　像是在自我宣泄，已经浑然忘我了。
　　而女孩，则是充当一位忠实听众。
　　偶尔，女孩的眼角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秘。
　　像是哀伤。
　　男孩的“演说”发表完毕，才温柔的唤着女孩那如清水般不油腻的名字。
　　“雪”
　　“嗯？”
　　女孩浅浅地回应着男孩，她从来都是喜欢男孩那甜蜜而又不肉麻的称呼。
　　“听我讲了这么多，你一直都是位很不错的听众，那现在是否你也应该发表一下你的故事呢？说实话，我还不了解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男孩故意装生气，对女孩做了一个很卡哇伊的表情。
　　“怎么？怕被我卖了？！”
　　女孩顺势接道。
　　男孩竟一时间分不清女孩是在玩笑还是认真。她的语气在说这一句时显得尤其难以捉摸。
　　“从认识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你卖了，成了你的傀儡，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不会后悔的。”
　　“那，熙宇，就请你不要问了，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既然我们彼此如此有缘能够在茫茫人海中遇见，相恋，又何苦太过于执着呢？我不在乎能与你天长地久，只愿曾经拥有。”
　　女孩的话语里带着一种颓败，一种无力，一种感伤。
　　男孩有些迷惘于近日女孩突如其来的转变，好像有种脱俗，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的感觉。听到这样的话男孩不免有些失望，但是他在瞬间又变得开朗起来：“这可不像我们的雪哦，我们的雪可是一贯的风度翩翩，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哀愁，会讲一大堆深奥的话了，这样可是很容易变得老气横秋哦！”
　　“事实上，生命本身就是一个转变的历程，尘世浮华，本身就是那过眼云烟，就算你做再多的努力终究也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制裁，死神的追捕，既然如此，何苦我们不笑对人生，把握现在？只是有些事真的是无法释怀罢了，想忘却总是挂在心头，不经意间总会被只字片语所提醒。”
　　女孩说话间眼底总是有一种哀伤。眼神也好像总是那么渺茫。
　　男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女孩那难以捉摸的感慨。
　　“当我还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时，我的爸爸和妈妈离婚了，爸爸带着我的双胞胎妹妹夏雨去了加拿大，再无因讯。妈妈则支撑着整个家庭，对于一个妇女来说这是一件多么困难而艰辛的事情，慢慢的，妈妈开始变得忧郁，变得有些神经质，每当心情不好或很好的时候，她都会一把抓住我脖子后面的衣领，使劲的把我提离地面然后送出门外，‘砰’的一声，那木质的门就把我和她隔离起来，任凭我在门外怎样歇斯底里的哭闹，她好像和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回应。直到现在，我还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时的我被勒的喘不过气来，脸涨成了紫红色，衣襟上的纽扣在胸前崩裂，然后掉在地面上打几个滚，而我哭着哭着就依着门框睡着，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她顿了一下，散去眼角因哀伤而产生的雾气后，静静的接下去说，“在体会了这些痛苦的经验后，我就开始不对妈妈要求些什么了，并且她脸上一旦有些要发作的意思，我就会迅速地跑到门外，以免她自己动手，每次，她的毫不留情都令我深深刺痛，我是她的女儿啊，她竟然就那样的残忍，那样的不留情面……”
　　她讲着讲着变得无力起来，开始小声的哭泣。
　　男孩的深蓝色眼睛瞬间变得很忧郁，搂住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的她，无限爱怜地说：“雪，放心吧！我会让你今生都幸福的，让你童年的伤痛阴影永远消失……”
　　女孩趁着男孩怜惜的空挡里悄悄地落下了几行清泪，哭，抑或是能相当于短暂的解脱吧……
　　然后在男孩温柔的呵护下进入梦乡，白净的脸上依旧是两道迷离的泪痕……
　　……

　　王熙宇的钢琴弹奏《我心依旧》在全场观众的感动中结束。
　　他的弹奏彻底让观众感受到了音乐的魅力，爱的魅力。那么忧郁，那么哀伤，那么惹人爱怜。深深的震撼了每一位观众的心。
　　于是在弹奏结束的那一刻，全场观众都沉浸在了哀伤的氛围中，回味无穷……
　　直至某个角落有人鼓起掌声，才牵动大家的灵魂，掌声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
　　叫好声，口哨声，鼓掌声，成了一曲嘈杂的交响乐，回绕在礼堂的上空。
　　女主持人穿着美丽的粉红色礼服走到舞台的中间，语气佩服中夹杂着一点感动：
　　“刚刚王熙宇同学的演奏可真是令我们大开眼界了，那么这种水平值不值得我们再献上一片热烈掌声呢？”
　　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大有震破礼堂的阵势。
　　“好了，下面有请电力0541班的连娉婷同学为我们带来的歌伴舞《大地飞歌》，看看也能不能博得我们的掌声呢？下面请欣赏由电力0541班选送的《大地飞歌》。”
　　……
　　自然比赛的结果是一目了然了，大家心中也早有定数了。
　　在领奖时，主持人要求王熙宇谈谈自己心中的想法。
　　短暂的沉默。
　　接着王熙宇语重心长地说：“这是我献给夏雪的曲子，她是我生命里的唯一，我们曾度过一段美好的日子，但是时光在美好中总是显得很短暂，我衷心的希望她在天国能过的开心，那我就别无所求了……”
　　再一次震惊，再一片掌声。
　　颁奖老师是阳光大学的副校长谌嘉俊老师，对于本届的才艺汇演能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他自然是满脸堆笑，他说：“首先，感谢家长及同学的到场观看，在此我代表全体老师向你们表示感谢！我们学校出现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才是值得我们高兴的，当然也值得大家学习！我们衷心的祝愿那位夏雪在天国能过得开心。刚才，在我们王熙宇同学演奏接近尾声时，有位女生叫我转交给你一样东西，希望你也能幸福快乐！”
　　谌副校长示意后，礼仪小姐把一个画框拿上来，掀开红色画布的同时，王熙宇不知所措了，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那是一幅色彩很浓的水彩画，画面是深深浅浅的紫，金黄色，玫瑰灰的完美搭配。黄昏，高大华贵的房间里，一个深蓝色大眼睛的男孩如王子般坐在一架钢琴前弹奏，眼睛明亮，面容和煦，涡容乍现，俊秀的足以令人迷失。落地窗帏漫天飞舞，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孩，海藻般披肩的秀发，眼睛里水汪汪的泛着光，鼻子挺直，双眉入鬓，脸上有微微的红晕，手托腮，眼神里隐藏不住的是满满的暧昧和幸福。透过窗户，路旁是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枝的延伸，像情人的手，十指交叉，在天空纠缠不清，梧桐树叶早已掉光，光秃秃的树叶在冬日里很是孤寂，却很美丽……
　　虽然他眼里的画只是黑白搭色，可是记忆中的场面却如此多彩明丽。
　　这，就是他18岁生日当天和夏雪在一起的情景！
　　他不会忘，也忘不了……
　　当时夏雪要他弹奏《童话》，她说她很向往歌曲中的那种美丽，她在那天也说了一些很伤感的话，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已经被病魔侵袭了，所患的病就是白血病，整个情况和《童话》表达的情绪很像，所以她才要求要听这首歌。
　　王熙宇自然是无条件答应了，夏雪听着听着竟然迷醉了，弹完，她万分感慨的说：“熙宇，你将来一定比那个什么什么莫扎特的还要出名还要出色……”
　　然后夏雪主动地吻了他，这是他18岁生日收到的第二份珍贵的礼物。
　　往事历历在目，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知道他18岁生日时的情景，他害怕了，他开始怀疑夏雪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但是他明明清楚地记得太平间里躺着的雪，可是这几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就怎么解释？难道一切就只是巧合？
　　思索之余，他望眼台下，黑白一片。灯光刺眼地扑入他的眼帘，台下模糊一片。
　　他在找寻什么？
　　天国的雪？夏雪？这幅画的答案？
　　终于，在礼堂的门口处，他看见了那个身穿白色连衣裙，有海藻般美丽秀发的女孩，那样鲜明。赤裸裸的扑入他的眼帘，那样明晰可见。
　　他知道，那女孩如果转身，肯定是有一双小火焰般明亮的大眼睛。
　　是她！就是她！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纵身跳下舞台，
　　主持人和黄副校长一时间尴尬的不知所措，只是愣愣地目送他离去，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黄副校长的手上还拿着那张一等奖的证书。
　　到门口才80米左右的路程，王熙宇却跑的很艰辛，提心吊胆。
　　万一不是她，就怎么办？
　　真正到了门口，那个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却已经消失了，他四下寻找，却仍无所获，除了门口的礼仪小姐和过往的陌生脸孔，却找寻不到那个美丽的熟悉的身影了。
　　怎么办？
　　失望……
　　毕竟还是梦一场……
　　礼堂外，繁星在静静地闪烁，残月孤独的挂在天际。薄纱般的夜雾在树梢上慢悠悠地飘动，晚风吹拂，阵阵清凉。
　　他蹲在靠墙的漆黑的角落里，蜷缩在墙角，像一个可怜的，迷失的小孩。
　　那样凄凉，那样孤独……
　　良久良久，礼堂空了，人渐渐散了，只剩下少部分陪着他的企业管理0541班的同学。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连朱尼也无能为力。毕竟，他们还只是普通的朋友，对他的过去也没了解很多。
　　他们默默的站在他身边，陪着他，递给他一丝微薄的力量和勇气。
　　直到——
　　有一个女孩拍了拍他宽大却单薄的肩膀。
　　他茫然的抬起头，深蓝色眼睛显得格外黯淡无光。
　　他以为夏雪会出其不意的回来的，他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
　　“同学，这是一位女生叫我给你的字条，你自己看看吧，别伤心了！”
　　陌生女孩有一对如水般清亮的大眼睛，瓜子脸上长了一点点雀斑。
　　女孩把字条给他后，在同伴的催促下走出了礼堂。
　　王熙宇依旧不死心的看了看那个女孩，真的不是夏雪！
　　女孩转身也对他会意一笑。浅浅的梨窝像含苞欲放的梨花，清新，纯洁。
　　他紧张地打开那张字条，里面简单的写着：今晚你表现的很好！谢谢你的《我心依旧》，我收到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6月25日，风雨海滩上。不见不散。
　　留名的是夏雪。
　　笔迹也是她的。她的个性签名是谁也无法模仿的，歪歪扭扭中又显得很整齐有致，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王熙宇望着字条深思，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