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的宠妃》易水莲花

71、告一段落

　　我在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拉纳，他越发瘦了，似乎能被风吹起来一样。我痴迷的看着他的背影，但随即，一头浓密的红色头发扑入了我的眼帘，那双黄褐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亲。是索菲，我很久没见过她了。
　　我听到拿破仑的声音里全是怒气，而卡罗琳娜正在一旁抽泣。约瑟芬则是来回劝说着，而拉纳依然挺直着身子，索菲则不知所措的拉着他的衣角。
　　“波拿巴，”我挂着面具般的笑，一步一步走过去，好像踩在锋利的刀尖上，我现在算是知道小人鱼走向王子时的感觉了，“拉纳将军来了啊。”
　　“兰斯，”拿破仑的脸色铁青，但对我说话时还算温柔，“怎么来的这么慢？”
　　“刚刚塔列朗先生来了，我和他说了几句话。”我俏笑着，刻意的不去看拉纳，或许是我的错觉吧，我似乎看到了拉纳的身体震了震，稠粘的目光流转在我的身上。我硬着心肠不去扭头回应，“这是怎么了？卡罗琳娜怎么哭了？”
　　“波拿巴想让卡罗琳娜嫁给拉纳将军，但将军坚持说他已经有爱人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从约瑟芬嘴里听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但是她说的话却让我内心一动，那不争气的心脏又开始狂跳，几乎要从我的嘴里跳出来了。拉纳，你一直没有忘了我是吗？那时你说的话都是气话是吗？那久已冰冻的心终于开始回暖了。我的唇角绽开了一丝久违的真心的微笑。
　　“拉纳，谁是你的爱人？”拿破仑似乎也很不高兴，他一把把我拽到怀里，用力之大几乎能将我的腰勒断。
　　“是索菲•欧莱雅，我们已经在谈婚论嫁了。”拉纳的声音很轻，字字句句都像是一颗钢钉，从我的太阳穴直接打进了脑中。我错愕的望向索菲，只见她小鸟依人般偎在拉纳身旁，笑得那么幸福，那么刺目。而拉纳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那长长的睫毛垂着，我看不清那里面蕴含的情愫。
　　“什么？”拿破仑也明显吃了一惊，但我感到他的肌肉似乎随之放松下来，眼里也不再那么冰冷，转而带上了朋友间的暖意，“是吗？可是她是女仆啊，身份不够高，配不上你的。”
　　“我也并没有福气娶一位旧贵族啊，我本来出身也不高，娶一位女仆也算是相得益彰吧。”拉纳平静的和拿破仑对视着，他的眼睛并没有落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他刚才的话是不是一语双关。但是刚刚回暖的心瞬间又遭遇了一场暴雪，发芽的种子枯萎着死去。如果现在在对你说一声我爱你，拉纳你是否会回到我身边？
　　我默默的扭头去看索菲，她避开我的眼睛，脸上露着夙愿得偿的幸福微笑。我失魂落魄的看着，我终究是输了，输给了索菲。平心而论，在爱情的战场上我从未将她当成对手，我从来轻视她，但现在她和拉纳用事实给了我狠狠一记耳光，而现在我才明白，爱情里没有所谓的贵族和平民。
　　“既然你执意如此，拉纳，那么你们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拿破仑似乎是彻底的放下了心，眼里终于露出了笑意，“我可一定要去参加的。”
　　“下个月的这个时候，欢迎你来参加。”拉纳微笑着，我的视线那么模糊，辨不清他的笑容是真是假。指甲嵌进掌心，温热的液体流下来，代替了无法流下的泪水。
　　“真是恭喜。”我的声音夹杂在一片匆忙的道贺声中，那样干涩和无力。拉纳和索菲都在笑，那里面该是幸福吧。而我也在笑，却笑得那么苦涩。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我那破碎的声音，拉纳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眼，却让我有沉沦的错觉。
　　即使你不爱我了，我却还爱着你。无论如何，恨不起来。
　　“我爱你•••••”我低低的默念着，那样轻那样细的声音应该不会被听到。但是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周围那么安静，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我惊讶的抬起头，发现每个人的眼神都是那么莫测。
　　拿破仑的愤怒狠戾，约瑟芬的幸灾乐祸，卡罗琳娜的鄙夷不屑都在我的预料中。但我无法窥视清楚的却是拉纳的眼神，那双眸子深沉的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似乎是一潭深水，却涌动着不知名的暗流。
　　真像是无聊的电视剧啊，我勉强维持着笑容，却越来越力不从心。咸涩的液体充溢着眼眶，残酷的不肯流下来。既然说出来了，那就说完吧，我定定的看着拉纳，内心翻滚的是我浓烈的不甘心。如果我输给一个漂亮优雅的贵族小姐，如果她有显赫的身世，秀美的容貌，渊博的学识，也许我会心服口服的放手，可是现在，索菲，一个要才无才，要貌无貌的女仆，要我输给她吗？我怎能善罢甘休：
　　“让，我依然爱你。即使你已经离开，我还在原地等着。你走进我的世界，肆意的践踏，留下一地狼藉，然后潇洒的离去，但我在收拾残局的时候依然忘不了你。你已经把我忘得这么彻底，我却始终不愿离开•••••••”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我的语句破碎的没有任何逻辑。但我还是说啊说啊，哪怕语无伦次，我怕我一停下，泪水就会夺眶而出。而拉纳的睫毛遮掩着灰色的眼睛，好像它变成了黑色。
　　“小姐，您不要再说了。”索菲的声音在颤抖，我看到她那瘦弱的身体像是风中的落叶，在无助的战栗，“我知道拉纳先生爱您，可这是我的幸福，我等了这么多年的幸福。”
　　“让，你爱她？”我看着索菲，突然有一种掐死她的冲动，但也不过是冲动而已。
　　沉默在蔓延，像是静默燃烧的火焰，无声的折磨着每一个人。我知道现在正确的做法就是忘了拉纳，乖乖呆着拿破仑身边，但是我做不到，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我宁愿背负最深的罪孽，也让所有人都痛苦。
　　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拉纳始终没有回答。我弯起嘴角笑得飞扬恣肆。而索菲在持续的颤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用这种办法把三个人都逼到绝境，我只知道我在痛，而他们在笑。我固执的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办法徒劳的确定着我在他心中的位置，丝毫不在意那会不会带来淋漓的鲜血。
　　“小姐，别再折磨拉纳先生了，放了他吧。”索菲无助的哭着，大颗大颗的泪水打湿了衣袖。
　　“我放了他，那谁来放了我啊？”我无奈的轻笑，疲惫的就要站不住了，原来在爱情的战场上，永远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赢家。我始终窥视不清拉纳的心，我不知道他到底以什么心态去完成一次次的求婚，又以什么样的心态和我在一起，我始终坚持和挥霍的只有那可怜的积攒多年的脆弱感情。现在感情结束了，我们是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让卡罗琳娜嫁给缪拉吧。”我强忍着坠泪的痛楚，转向拿破仑微笑，“他们爱的那么深。”
　　“我不喜欢一见钟情的轻佻婚姻，兰斯，”拿破仑盯着我，冷淡而疏离，我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不是意有所指，“两个烈火熊熊的小脑袋碰在一起，被一发不可收拾的想象的火苗所支配，这实在太轻率了。卡罗琳娜不该对终身大事冒冒失失，轻举妄动，她不该小看我的地位和权威。总有一天，连许多大大小小的国君也会向她求婚的。”
　　我看着拿破仑笑，你是在说我吗？冒冒失失，轻举妄动，现在被所有人嘲笑。我微微摇摇头：“他们和我是不一样的，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我有意咬重了“真心”两个字，身后传来了意料之中的叹息。我不回头，却能猜出拉纳那熟悉的怜惜的神情，但我再也不明白那里面到底有多少真心。
　　“是吗？”拿破仑居高临下的看我，眼里似乎蕴含着不屑。
　　“是啊，如果没什么事，我去准备沙龙了。”我拖着裙摆，微微弯腰，笑容僵硬。
　　“那就去吧，大家都等着今晚美丽的法兰西玫瑰呢。”拿破仑捏着我的手，用力很大，指甲似乎都嵌进了我的肉里。我却感觉不到痛，笑得越发娇艳：
　　“不会给您丢脸的。”
　　当我从拉纳身旁经过时，我隐约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对不起。”
　　只是，对不起有用吗？
　　我想我和拉纳的故事该告一段落了。
　　巴黎的夜晚总是那么迷人和绚丽。大批的旧贵族涌进华丽的庭院，我微笑着向他们致意，动作完美。甚至还发现了不少熟人。但是在这种场景下被认出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无论是我还是他们都没有相互寒暄，都装作第一次见面。当然这里面也有例外。
　　“布尔蒙伯爵，很高兴见到您。”我微笑着向刚进来的路易•德•布尔蒙伯爵打着招呼。在大革命前我们见过几面，他好像一直在旺代支持保王党活动。
　　“哦，葛林若小姐，您越来越漂亮了。”布尔蒙一向很会讨人喜欢。这次也不例外。他的甜言蜜语总能讨得女人的欢心。
　　“您真会说话，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掩着唇微笑，“您才是越来越有风度了。”布尔蒙是滑铁卢之战中的犹大，他带着自己的五个参谋投到了布吕歇尔那里，却不被接受。但是现在还看不出他有这种背叛的感觉。
　　和布尔蒙寒暄完，我四下打量着，有意的找了找梅特涅，只见他在一众贵族中游刃有余的笑着，气质好得不得了，我微笑，这家伙哪需要我照应，真有外交家的素质。
　　“嗨，兰斯。”就在我含笑看着梅特涅的时候，许久不见的马尔蒙竟然出现在我面前，敏锐的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这是哪里的年轻人，能让你看的目不转睛？”
　　“奥古斯特，你最近都没来看我。”我故作嗔怪的笑笑，“他是奥地利人，克莱门斯•梅特涅，塔列朗先生的座上宾。”
　　“哦，挺不错，看着很有感觉。”马尔蒙显然无意和我聊梅特涅，“我听说拉纳在你面前承认他要结婚了。”
　　“是啊，”我看似轻松的耸耸肩，“最后我还是败下阵来了，你失望了吧？”
　　“不，我心疼你，”马尔蒙定定的看着我，一只手点点我的额头，“傻瓜，很痛，却还不能哭，很难受吧？”
　　“嗯。”我点点头，没有否认，心里越来越委屈，紧咬着嘴唇，想哭的冲动越发明显了。
　　“拉纳他••••••”马尔蒙温柔的握着我的手，轻轻抚摸着，有些欲言又止，我抬头看他，想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但马尔蒙没有说出来，因为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卡杜达尔将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