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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五章 新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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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人俱是一惊,文朗忙问:“说了什么事吗?还召了谁?”
常远一躬身:“皇贵妃召了各位王爷王妃、公主郡王,还请了老王爷,几位一品大臣,似乎……是皇上不好了。”
文朗陡然站起,疾步就要往外去,我稍一转念,赶紧冲过去拉住他,急急道:“朗哥哥,情形紧急,且听愉儿说一句!”
“此去许是抉择之时,你若不愿接位,只需咬定前太子有后,遗诏可以不遵,那维宁郡主身份高贵,致凡有着绝对纯正的皇家血统,自是当得大位,旁人定不会逼你。反之,将军虽不见得真心实意拥立于你,但他已别无选择,有军权拥护,有太子遗诏,有皇贵妃和老王爷主持着,只要你宣布遵已故皇兄之愿,你便是天下之主。何去何从,朗哥哥要自行做个决断!”
文朗圆睁着眼睛盯着我,眼眸收紧,喘息愈甚,我哭了出来,哽声道:“从前愉儿总觉得江山社稷重于一切,儿女之情自该让步,而如今,自由还是社稷,愉儿不知……”
文朗怔住了,常远一旁催了两遍,才使他转醒,他最后看了一眼睿蓉,终于转身大步去了。
我立在原地,落着泪,我从来没有如此矛盾和不知所措过,环佩扶我坐下,又扶睿蓉,我二人坐在桌旁相顾无言,只是等待着,我们知道这一夜将是改写历史的时刻。
接近子时,别院的大门被剧烈的敲响,我忙派环铃出去查看,一会儿,竟是满脸泪水的小喜冲了进来,一下子跪倒在地。
我又是一惊,忙问何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喜带来的,竟是赵惜墨自尽而殁的消息,一同来的还有赵惜墨留给我的一封亲笔信。
愉儿妹妹,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去了,不用为我惋惜,这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随着去服侍殿下了,你自可放心。
殿下的毒很是蹊跷,那解药也十分可疑,定有害他之人,只能依靠妹妹和王爷彻查了。
致凡托付给母妃和静云了,如果有可能,也请你和王爷将来帮忙照应,不求飞黄腾达,只愿他平凡安乐。
自从去年嫁入太子府,殿下便经常提到你,说将来要立你为嫡侧妃,要我不可为难于你。对于你,我想我是嫉妒的,但更多的,还是羡慕。
殿下待我很好,我不愿说是相敬如宾,因为在我心中,殿下便是我的天和我的一切,特别是我有了身孕之后,我相信他待我也是有几分情意的。
那些日子,眼看着殿下一点一滴的消耗着生命,我的心碎了,我不知道他去了之后我和我的孩子要怎么活下去。直到我看到殿下拼了命的等着见你,我知道,在他心中我永远也比不上你。
殿下临去前留了遗诏和遗言,有给朝廷的,给你的,给王爷的,要我一一牢记。最后,殿下还有留给未出世孩子的,还有给我的。
“惜墨,孩子不论男女,都名致凡。”致凡啊,殿下的意思我懂,他定是不愿这孩子争夺储位,此时我的离去,致凡便可脱离风口浪尖了。
愉儿妹妹,如果殿下只留下这句话给我,我想我会带着致凡平淡无华的度过后面的人生,但是,他还有最后一句,就是这一句,让我决定随他去。
“惜墨,谢谢你。”
愉儿妹妹,今生我赶不上你,来生,你不要和我争,好么。
惜墨绝笔
读完信,已是泪流满面。
娟秀的字体笔锋工整,丝毫不乱,可见她绝望又坚定的心境,想不到这赵惜墨对文川竟有如此深的感情。文川给孩子起名致凡,叮嘱不可觊觎皇位,想必是看破富贵权力,只求孩子平凡安乐。这一点赵惜墨懂得,可算他的知己,我心中欣慰。赵惜墨陪伴着文川走过生命最后的时刻,为他生子,又随他而去,我想,我亦是感激这个女子的。
我问小喜:“消息可送进宫了?”
他哭着点头:“已送了。”
我叹口气,正欲说话,忽闻丧钟响起,陡然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我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睿蓉,决然道:“睿蓉,恐一切已成定局了。”
而后,我们几人俱起身朝皇宫方向跪拜。
德顺二十八年五月二十三日子时,德顺帝驾崩,终年五十三岁,谥号恭和广亲淳徽德顺皇帝。国丧三月,斋戒,停礼乐嫁娶。
翌日,皇五子文朗登基,改年号为弘元,大赦天下。
尊皇贵妃为孝仁皇太后,皇四子文晖被封为恒安王。
前太子文川追封为靖诚王,其子致凡被封为昭成郡王,前太子侧妃,维宁郡主赵惜墨随殉,追封为靖诚王妃。
文朗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细细审问那两个在京的邪教人质,却无所获,均答解药不假,其余不知,无法,斩杀,后又派兵剿灭了那已为害一方多年的白锡教。
我知道这其中定还有阴谋,只是新皇登基,一时时局尚不安稳,彻查之事只得暂缓。
一个多月过去,京城前一阵的沸腾逐渐平静。文朗一直没有出过宫,虽然偶尔遣人过来送书信或口信,也不过只字片语。
我可以理解一个帝王在初登大宝时的忙碌,特别是文朗这种毫无准备的帝王。然而睿蓉一天天的沉默下去,我看在眼里,爱莫能助。
这一日,我陪娘去进香,在回来的马车上,我看着娘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苦笑:“娘是不是有话要对愉儿讲?”
“愉儿啊,皇上登基也有一月了,虽处国丧,但后宫尚无一妃半嫔也不合情理,听你爹说,太后打算尽快为皇上选些官家女儿入宫,此回不同选秀,因着时候特殊,特意以十六岁为限,为的就是选些成熟稳重的,待先帝大葬之后,旨意和名单就会下来了。”
我听了并不惊奇,照旧例新皇登基时若已成年且尚无妃嫔,半月内就当选至少三十名女子入宫,名曰遴选,这遴选一般规模很大,甚至要比每年选秀的待选人数还多些,但对于中选女子的要求较选秀严格,除家世背景,也经常会有年纪的限制。太后拖至现在才操持遴选,已是晚了。
我不知娘的用意,毕竟我的年纪尚不足十六,并不在此次待选之列。
娘看着我道:“愉儿此次倒是不妨,但也给咱们提了醒,愉儿你……心中要有个计量,若是不愿入宫,爹娘也好为你留意门当户对之人,赶在明年选秀之前求皇上赐婚。”
“你的心思,爹娘都是晓得,只是如今……造化弄人,”娘见我没有出声,接着道,“那翰林院的大学士与你爹相熟,他有个门生,青年才俊,今年秋试想必能够得中,人品家世跟咱们家也是配得的。”
我低下头,心中压抑的悲伤又渐渐涌起,强自忍着,沉默了些许时候,对娘说:“此事日后再议吧。”
娘没有勉强我,只是点点头。
“娘,一会儿到别院坐坐可好?”看到娘询问的眼神,我朝她安慰一笑,“我的事娘不必操心,愉儿自会想清楚,娘过去看看睿蓉吧,她面临变数,家人也不在身边,我有心无力。愉儿想来想去,还是由娘出面最好,也算是帮皇上分忧了。”
娘知道睿蓉的身份,自是点头答应:“睿蓉那孩子也是命苦,唯一能依靠的人成了九五之尊,家中获罪又让她没了身家,就算皇上破例召她入宫也封不了高位。唉,以那孩子的性子,又怎么在后宫中生存。”
三日后便是先帝与文川的大葬,跪在门口看着那浩浩荡荡的国葬队伍,免不得再一回肝肠寸断,直到队伍消失在街道尽头,我才被环佩环铃硬拉了回来,又哭了一阵,才渐渐止住了。
翌日午后,小喜忽然过来,说是皇上今日祭祀后要去靖诚王府看望小郡王,请我和睿蓉提前过去候着。睿蓉惊喜异常,我心中清楚这是文朗故意安排的出宫之举,想必有事相商,于是和睿蓉忙收拾了,随小喜进了靖诚王府,候在了正殿的西侧殿内。
故地重来,我看着一草一木、一屋一瓦都颇为感伤,强迫自己压抑着。好在并没有多少让我伤心的时间,很快外面便喧嚣起来,听着叩拜的声音此起彼伏、愈行愈近的进了正殿,我二人不由也紧张起来。上次离别还是五王爷,此时已是帝王,虽早有心理准备,临到眼前还是不免忐忑。
很快传来了文朗的声音,是在召见乔静云和小郡王,说的都是一些慰藉勉励的场面话。那个自称“朕”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惫,他所承担的是他从未曾想过的江山重担。
转头看看睿蓉,她面上也浮现关切。
正殿的召见很快在婴孩的哭闹声中结束了,随着一阵脚步,正殿安静下来。少顷,两个内监推开西侧殿的门,常远先迈步进来,四周查看一下,同之前二人一起恭敬立在一侧。
此时我心中还在想象着那致凡的模样,不知有几分像文川,睿蓉则犹自想着心事,一时谁都没有意识到见驾该有的礼节。
直到眼前一抹明黄,才蓦然惊醒,我赶忙低头跪了:“臣女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