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温润不如玉》司丞

5、【◇◇五】有女提亲

　　是夜，月华如水，清风如絮。
　　我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皎月，心中是好不畅快。

　　那日寿宴结束，裴恕不但亲自送我们出府，还直在爹娘面前不住的夸我。
　　大抵也就是说爹娘教出了个如此聪慧的儿子，不但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也让本来差点尴尬到死的寿宴变得圆满云云。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客气话，但是爹娘还是笑的合不拢嘴，也因如此，这几日我的小日子过的可谓是比之前更加滋润，娘因着心情好，也不再管我，我与苏宁便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

　　但是，我却显然忘记了否极泰来，乐极生悲的道理……

　　翌日，我与苏宁约好一起前往水仙韵月楼品酒听琴。
　　虽说这世上的美女千千万，却也不知为何，我那向来自诩风流的二表哥偏偏就死心眼的只认准了水冰清，因此我们从原先的无处不去，到了现在每每出门必去的一个地方，就是水仙韵月楼。
　　无奈啊无奈。

　　“公子，老爷和夫人让你快到客厅去。”
　　闻声，我理好衣裳，推开门，正见管家李叔神色略显紧张的站在门前。
　　我皱了皱眉，随李叔向客厅走去，路上徐徐问道，“李叔，发生什么事了？”
　　李叔先是大叹一声，看了看我，又叹一声，一副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的样子，最终还是将只字言语化作了一声叹息，“哎。公子去了就晓得了。”
　　“……”

　　客厅中，爹娘一脸笑意的端坐在主座上，但是很显然，两人的笑容都显得十分的僵硬。
　　我环顾一下，当视线落在了裴倚画的脸上时我还只是脚下步子滞了一滞，而当我的视线落在了裴倚画身边那个既矮又胖的妇人身上的时候，我的整个身形都顿在了那儿。

　　那妇人身穿红褂，头戴红花，嘴唇和指甲上都是鲜艳的红，脖颈上的金链子一闪一闪，手腕上的翡翠镯色泽浑浊且不透彻，我心中暗道，啧，怎一个俗字了得。
　　与此同时，也大概猜到了妇人的身份。
　　但有外人在场，这个样子还是要做足了的，我向爹爹娘亲十分知礼的行了一礼，“爹，娘。”继而侧头笑着看向裴倚画，“不知裴小姐大驾光临是为何事而来。”

　　她双手往腰上一叉，小脸一仰，朱红色的裙裳将她脸蛋衬得更是愈发的白嫩。
　　“我及笄了。”
　　我失笑，“在下知道。”
　　“我喜欢你，我要嫁你。”
　　“……”见她面上神色认真，我抿了抿唇，“在下与裴小姐不过只见过一面，说喜欢是否太过勉强？再者，婚姻大事，岂同儿戏，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此玩笑实在是开不得，开不得。”怪道爹娘的表情如此尴尬僵硬，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待我说完，裴倚画一改常态，不怒反笑。
　　她很是得意的看我一眼，继而眼神一个示意，说，“哼哼，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套，所以我今天特地把媒婆也带来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洋洋得意的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与我，“给，这是我爹的亲笔信，所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有了！”
　　我无语。
　　拆开信，里面却是一封提名裴恕写的信，内容却让我颇感意外，大致是说小女任性还望夜公子见谅之语。
　　想必这小姑娘应该是没看过了，不然不被气得拿鞭甩人就奇怪了。

　　我将信折好，放入袖中，浅浅一笑，“纵使如此，在下也无法娶裴小姐为妻，小姐还是另择良婿的好，在下实在是给不了小姐幸福，还望裴小姐见谅。”
　　“你——！”裴倚画额头青筋微跳，怒道，“那我问你，你是娶妻了，还是定亲了？”
　　我笑了一笑，“两者皆无。”
　　她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愿娶我？论相貌，论家世，我哪一点差了？”
　　见她小脸已被气的通红，我心中不禁觉得好笑，垂下眼睫，暗自思付，片刻，我笑道，“裴小姐莫要误会，其实……这问题出在在下身上，与裴小姐无关。”

　　听我说完，她水一般的杏目眨了一眨，满是疑惑和不解，怒气也是似乎消了一些。
　　她说，“难道你有什么不治之症或是隐疾？我不在乎的！我爹是官，我家有钱，你家也有钱，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到最好的大夫给你治好的！”
　　我心中纳闷，明明只与她见过一面，似乎也没做过什么特别的壮举，为何这裴倚画偏偏就……哎……
　　当真是作孽啊作孽！

　　我敛了敛神色，旋即说道，“此事说来，却是有些难以启齿，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她赶忙追问。
　　我故作悲伤，一声长叹，见她小脸已是纠结成一团，一边爹爹娘亲也是坐得笔直，我道，“哎……说来惭愧，其实，其实在下是个断袖！故而才说给不了小姐幸福不愿娶了小姐啊。”

　　待我说完，便见裴倚画瞠目结舌的看着我，我心中好笑，继续说道，“若是小姐不信，大可以问一问我爹娘。”
　　裴倚画转过头，只见娘亲连连笑道，“是啊是啊，就如衣儿所说，所以方才我和老爷才有些为难，衣儿这孩子啊，也不知怎么的，从小，哎，从小她就喜欢男人，我和老爷也曾劝过她，却最终还是妥协了去。”娘说的甚是动情，还一边作势将袖子递到眼角擦了两下。

　　我微微抽了抽嘴角，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爹爹似乎也被娘的表情动作给震到了，语无伦次的附和，“是，是，断袖好…断袖好……”
　　“……”娘无语了。
　　“……”裴倚画无语了。
　　“……”我无语了。
　　“……”整个客厅里的人也都无语了。

　　良久爹爹才反应过来，见我们都盯着他看，他脸色倏地变了一变，“咳。那个，李叔啊，我刚才说什么了没？”
　　“老爷，你……”爹爹瞪了李叔一眼，李叔赶紧收嘴，“没，没，老爷您方才什么都没说。”
　　“咳咳，我也说，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要是说了什么，我肯定会记得的嘛，哈哈。”

　　爹爹话音刚落，“啪啪”的声响便荡漾在整个客厅。
　　只见裴倚画清秀的脸蛋上已是怒容满满，长长的银鞭放在手中，配着一身朱红的裙裳煞是惹眼。
　　她握着银鞭的手，朝我一指，“夜染衣！本小姐今天亲自带着媒婆来和你提亲，你竟然还敢不识相，哼！断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和苏宁往水仙韵月楼跑，点名就是水冰清，这样的人还会是断袖？你当真以为我裴倚画是个乳臭味干的小丫头如此好骗么？我今天要是不扒了你一层皮，我裴倚画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闻言我身形一顿，再看看此时的裴倚画，心中一叹，估计此刻是说什么都不见得有用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旋即说道，“爹，娘，那个，孩儿还有事就先走了，裴小姐后会有期！”
　　说完就向门外奔去。

　　大府门前，苏宁一身浅蓝锦衣，长发高束，一脸的怡然，只是此刻我却已经完全没有与他闲话的闲情了，身后裴倚画紧追不舍，却又不能动手伤她，好在她不会武艺，倒是让我省了不少心。
　　足尖在地面轻点，几个轻跃，我落在大府门前，苏宁见我先是吓了一跳，继而拍了拍胸口，“我说表弟，你别每次都这么突然好吧？你这样，我迟早要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我斜睨他一眼，“我现在没工夫和你废话。二表哥，你先去水仙韵月楼，我随后就到。”回头看一眼，见那抹朱红身影越来越近，我又道，“会合了以后我再将事情说与你听。”
　　见苏宁点头，我便再次一跃，向大街上走去。

　　但是，我却低估了裴倚画。
　　当我再次回头望的时候，却是着实惊了一惊。
　　只见裴倚画的身后跟着九，十个小厮打扮的下人，裴倚画朱唇翕合两下，便见那几个下人一起向我追来。

　　我心中轻叹，只要不伤害裴倚画就行了吧？
　　想着，便抽出玉箫，在指尖轻转两下，正要运气，却忽然发现怎么也运不上来，眼看人就要到了跟前，但是没有真气的武功等于无用功，我心中顿时泪流满面，果真是天要亡我么？

　　心中百味交杂，力气一点点的从身体里抽离，脚下跑着的步子也是愈来愈慢，无力之感油然而生。
　　忽然手臂一紧，再被一拉，人已在了一条幽静小巷之中。

　　抓着我手臂的手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
　　我心下一沉，旋即回过头，一张带着清雅笑容，有如圭璧的面容便映入了我的眼帘。

　　雪白的衣，泼墨江南的扇，随意披散着的墨发随风轻扬。
　　楼如故松开抓着我手臂的手，举扇轻摇，如玉温泽。
　　他嘴角一扬，眉梢一挑，“小衣，若是你求为师，为师不介意再勉为其难的出手帮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