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血》三千里月

4、红颜青冢何所谓

　　红颜青冢何所谓
　　酒可以为等待的生命增添唯一的味道。她总是等着他醺醺的从酒馆回来，再为他温一壶女儿红。她永远不会用失望的眼光看他。不会像师妹一般燃烧着焦灼的眼神。师妹的武功越来越进益了。

　　那一天他被酒的晕眩带到不知的地方，几匹快马追逐的声音。一个身影，淡淡幽香，委软在他脚前，柔软的黑发，丝丝缕缕缠住他。那个女子，流着血，疲惫的，用她美丽的眼睛望定他。那眼睛的对面，由另外一个世界。

　　然后。爱情。一个词语可以概括一切。

　　拥抱着爱情，像拥抱着整个世界。躲避那些追杀。
　　他回到凝冰剑派，带走唯一最终会收留他的人，把她留在一个她喜欢的地方。对她承诺。请她等待。

　　而她笑。望着他怀里他的女孩，计算着她还要等待的时间。

　　他恐惧着。

　　当他还没有爱情，当他的生命还没有温度，他并不觉得她血管里的终究还是妖魔的血液。她就那样平静的微笑，度算着还需要多久他才会失去他生命最后的温暖永远的被她留下。

　　所以他要离开，他要漂泊。带着他的爱情，带着他生命里最后的美丽。短暂的，他知道短暂的。但是多么的不舍。

　　他爱的人为他用力燃烧着生命最后的美丽——温暖，光。他细数着时间的流过，却又总是记不起来。严重的无法治愈的内伤一天天侵蚀着他的恋人的生命。生命一天天侵蚀着他的时间。

　　最后。他推开房门。他的恋人安静的枕着自己的鲜血。秀美的睫毛投下安静的阴影。雪白的颈上细细的红痕——凝冰十三剑。

　　他沉默。良久。他了解自己爱的人，虽然不会武功、伤病缠身，但是冰雪聪明，决不会凭白遭人暗算。死亡迟早会扣开她美丽生命的门扉，但本不应该是现在——除非，那是她自己的愿望。

　　他沉默。自己一厢情愿的带着爱情漂泊，却从来没有发现身边的爱人对死亡的渴求。

　　他带着恋人回到那个一直等待他的人身旁。安葬，他的爱人还有他的爱情。那个守候着的女孩儿——如今已经是个女子——呢喃着，和着一种醉醺醺的快乐：“好了，结束了，停下吧。”
　　他听不懂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的悄悄话。他望着身边的她，第一次用视觉仔细的望着。青布裙，苍白，纤细，清秀——平静的像妖魔，或者神。

　　“我保证这次一定回来。这是你最后一次等我了。”

　　凝冰十三剑，凝冰剑派的顶级绝学。尽管门众广大，能真正驾驭的一代之中不过寥寥几人。混迹于人群，传言已经在空气里纠结。凝冰剑派的一剑飘红女侠杀了老魔头的女儿夺得了邪教宝藏的传闻渗进每一个砖缝墙角。当年的情场争夺更被津津乐道。

　　他就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传言下酒。参与那场谋杀的其他小角色们都已悉数以血洗过了他的寒水——只剩下使用凝冰十三剑的人。今天本应该偿命的那个少堡主没有把命留到他的到来，他翻倒在地，几乎没有流血——凝冰十三剑——炉火纯青。衣襟上，鲜血写着“三更，杨柳”——师妹的字迹。

　　那是从小一起戏耍的杨柳树。师妹一身红装，顺手丢下一具尸体。她的丈夫。劈水掌掌门的儿子。在他出走后的第二天带领全副武装的门众向凝冰剑派提亲并于即日成婚。“偷学几手功夫就想冒充我的剑法，不自量力。”师妹骄傲的笑，一如年少轻狂的既往。而事实上，她已长成。

　　他颔首。轻轻摩娑师妹的肩膀。师傅遇害后得很长时间里，只有他这样做才能让他最疼惜的妹妹停止哭泣。“那么，我放心了。我回去了。”

　　“回去？”师妹猛地抬头。“回到她那里去？”

　　他笑。了解不是会因为时间而变淡的东西。

　　他牵着马，穿过飘荡的花海。

　　风吹过。

　　马蹄扣得花瓣发出轻微的呢喃。

　　香飘。沉醉。

　　花开了。

　　灵魂安稳的渗入泥土。

　　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