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1
“哥,你能教我这道方程式的解法吗。”
“哥,放学后带我去打篮球。”
“哥,我也要考你那所大学。”
唐家旋记得,在格格出现之前,沈言一直是跟在他身后的小男孩。像根牛皮糖样黏着他叫哥哥,甩也甩不掉。他缠着他教他做功课,放学后跟他回家,让他带他去参加他们的聚会。在众人面前,炫耀这是我的哥哥唐家旋,咱们学校高考的榜首,C大管理系本硕连读的高才生。他把他当神似的崇拜。
沈言和他关系走的近。小的时候,一些爱慕他的女生将一堆情书、礼物托付给他,让他转交。
他那时有固定的女朋友,沈言就偷偷地将他们藏起来。东床事发时,他装无辜地说,“啊~我忘了。”
他的桃花运一向很旺。交了几任女朋友,都因各种原因分手了。
每次分手后,沈言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大堆照片,说,“哥,你挑一个吧。这些我都看过了,都是很漂亮的女生。你看这个,长的是不是很清纯。这个,是不是很有当狐狸精的潜质。还有这个,相貌一般,但很有气质。哥,你选一个吧。”
那神情,比在菜市场挑青菜萝卜还认真。
问他在哪得到这些照片时,他理直气壮地说,“是那些学姐塞给我,让我给你的。啊~哥,你不要生气啊。”
一直以为,沈言是沈家唯一的孩子。
突然有一天,沈言很兴奋地告诉他,“我有一个姐姐,亲姐姐耶。爸爸突然带她回来,我吓了一跳。她长的好高,可是很瘦。像一只没人照顾的小猫咪。爸爸让她留下来,和我们住在一起。她拒绝了。她说她要回去照顾外婆。外婆生病了,她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好奇怪,爸爸竟也没再留她。”
那年暑假。
家里清净了许多。
沈言没有来他家。
他向沈伯父打听了她的住址,瞒着家人一个人偷偷跑了过去。沈伯父伯母到处打听他的下落。没有人知晓。沈伯父伯母差点报警。
接到沈言的电话,是在他离家的第三天。时针刚指到七点,电话铃就响了。他没好气地接起来,电话那边传来的一阵温柔的女声。
“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搅你了。沈言在我这边。”
“哥,是我。这么早吵醒你不好意思。但她逼着我打个电话回来,怕爸妈担心。我在我姐这边,过一阵子再回去。哥,你跟我妈说一声。我不敢打给他们,他们一定会骂死我的。姐姐这边没有电话,电话费很贵,我挂了。”
“姐,等等我。我也要去菜园子摘菜。”
电话挂了。
被沈言的一通电话吵醒,他全无睡意。
父母早已起床了。父亲坐在客厅看报纸,母亲在厨房做早餐。
父亲问他,“谁打来的?”
“沈言。”他回答,“他去找他姐了。怕沈伯父伯母生气,让我告诉他们一声。”
“这孩子。”父亲叹道,也不管做父母的感受。“那女孩,我见过,挺乖巧懂事的一个孩子。不像一般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性格孤僻暴躁。家旋,你给沈家打个电话吧,免得他们着急。
哦。”
打完电话,母亲端出早点,说,“快点吃吧。”
吃完饭,父亲换好衣服先去公司了。
母亲是一所大学的老师。暑期没课,在家呆着。
他刚和女朋友分手。整个暑假,他在父亲的公司实习。
再接到电话时,暑假快结束了。
沈言说,“哥,外婆病的很严重。姐姐要送她去医院,她执意不去。姐姐急得都没办法了。快开学了,她让我回家。可是,我怎么能离开呢?哥,我该怎样帮她?哥,你能来一趟吗?”
跟父母说了后,父亲让他去一趟。
对她,父亲似乎有异常多的关注与疼爱。
按照沈言给他的地址,他去了那个村子。
沈言没有联络方式,没有去村口接他。
乡下的房子没有门牌号。进了村,他茫然不知所措,只能一个一个挨着问。
他说,“你们知道沈格格家住哪吗?”
没有人知道。
村子里的人都说没听过这人。
一直等到黄昏。
她出现了。
穿着一件白色的碎花布裙,梳着两条小辫。手中抱着两本初中英语书。
年轻的面孔。
是个学生。
也许她知道。
他拦住她,“你认识沈格格吗?”
“跟我走吧。”
她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
像个犯错的学生。
他极其不喜欢这种感觉。试图跟她讲话,“你认识沈格格?”
“不认识。”
简短的回答后,她再也不说话。
到了一间平瓦房时,他看见沈言了。
沈言站在青石板上,白皙的皮肤晒黑了。见着他们,他飞扑上来。“哥,你来了。这是我姐。姐,你不要生气,是我叫他来的。”
她是他姐,她是沈格格,她矢否否认?
他皱着眉,有些不悦。
沈言,外婆今天吃东西了吗?她无视他的怒气,走进屋,放下书,直奔到外婆的床前。
外婆很瘦。一张脸被病折磨的只剩下一个轮廓,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努力睁开的眼尽是倦容。
屋子里没什么家具。外婆的床边有一张深红色的方桌。桌上放着白色的瓷质茶具,几个茶杯。一碗没吃的稀饭。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药瓶。
“外婆,你今天怎么又没吃东西啊。”她伏在床边。喃喃地说,“东西不好吃是吗?外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咱们菜园子的西红柿红了,我去摘几个,给你做番茄蛋花汤,好吗?外婆。”
外婆摇摇头,伸出枯瘦的双手,“我不想吃。格格,别忙了。外婆什么也不想吃,只想安静的睡觉。你们都出去吧。”
他们离开外婆的房间。
她抱歉地对他说,“家里简陋,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沈言,你陪他坐会。我去菜园子摘菜做饭。”
她跨个篮子,一头扎进门前的菜地。
沈言见着他,很高兴。拉他坐在青石台阶上。
天很蓝,白云朵朵。
一排排房子,一排排绿树。
炊烟四起。
沈言说,“哥,真没想到你会来耶。谢谢你,哥。你是怎么遇上我姐的。”
“在村口撞见的。”他轻描淡写地说,“你姐叫什么?不是沈格格?”
“我没有姓。你可以叫我格格。”
她提着一篮子蔬菜,从他们面前走过。清澈的眸子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去河边洗完菜,她进厨房做饭了。
沈言带着他在村子里逛。
村子不大,各家门前都种植着果树,花草。
美人蕉开的如火如荼。
池塘边,一群孩子用根钓鱼竿在钓龙虾。一旁的水桶里,大大小小的龙虾挤成一团,争相往上爬。
转了一圈,回到那间房子。
饭做好了。端在桌子上。是些素菜。
他尝了一口,味道出奇地好。沈言大口大口地吃着。
她没有同他们在一桌上吃饭。她端了碗蛋花汤,小心翼翼地走进外婆房里。叫醒外婆,一口一口地喂进外婆嘴里。外婆勉强吃了几口,又睡着了。
她简单吃了些,开始忙洗碗,收拾房间,给他们铺床。
他站在一旁,看着她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他竟什么也做不了。
他开始怀疑,他来这儿是否是个错误。
安排好一切。临近晚间八点的时候,她抱着书又出去了。
沈言说,“姐每天去镇上给人补课。下午一个,晚上一个。下午教的那个是初二的一个小男孩,甚是调皮。他父亲把他交给姐的时候,他很乖巧的叫她姐姐。私下里,他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抓她的辫子,拿书扔她,冷不防抓几只龙虾、几条蛇吓唬她。更有的时候,他骂她,你只不过是我父亲请来的一个家教,凭什么管我。你要的只不过是钱,我叫父亲给你就是了。你别管我,我就是不爱读书。怎样?姐一向倔强,做家教除了为贴补家用外,还希望把他教好。他抓辫子,她舍不得剪,就盘成一个小髻挽在脑后。他用动物吓唬她,她抑制住自己的害怕,把那些动物抓过来,扔在地上。他打她,她还手,两人厮打在一团,抓的鼻青脸肿。他向父母告状,要辞退她,她信誓旦旦地说,把他交给我,我保证他的成绩会进全班前二十名。男孩怕了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和她作对。她专心地教他,成绩慢慢有了起色。只是,两人扔照常打架。晚上教的那个和她同一届,成绩倒也不坏,只是不爱读书。她教他有些时日了,从高一起,她一直是他的家教。”
他越听越不是滋味。
乡间的动物多。一到晚上,蛐蛐儿、青蛙、蝉叫个不停。萤火虫在池边扑闪扑闪。成群的蚊子在周边飞来飞去。
他睡不着。起身,坐在青石板上,在黑暗里点燃一支烟,细细地抽着。
沈言似乎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到十点钟就睡着了。
在这个宁静的村庄。
他没想到。
他二十三岁遇见的这个少女,四年后会是他的妻子。
2
格格嫁他后,沈言不曾开口叫他姐夫,连哥的称谓也省了。
俨然一副仇人的样子。
年少时的兄弟情谊荡然无存。
而原因,只是因为他有数任女友。
3
在家与沈言短兵相见后,欧阳熏打电话给他,约他在“等一天”酒吧见面。
“等一天”是阿精在五年前开的。阿精是她们的学姐,大学毕业后,男友去了英国留学。临行前,他对阿精说,等他三年。三年学业结束后他就回来。他的话没有兑现。阿精没有等到他的三年之约。隔年的寒假,他在电话里说,等我一天,我明天就到。那是她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在去机场的路上,他出了车祸,失去了记忆。他们找到他时,他已忘记了阿精,和另一个女子过着平静的生活。阿精没有去打扰他。约会时,他们曾说过要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酒吧。她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在父母的资助下开了这间酒吧。
酒吧的名字,是阿精取的。
等一天,等的是哪一天呢?谁也不知道。我们只在茫茫人海中,盲目的找寻,等待。也许多年后,事过境迁。但我们仍执守着当初的信念。
他到时,欧阳熏已到了。坐在吧台上,身边围着三四个穿着时尚的女子。欧阳熏一张脸虽没有唐家旋生的那般俊朗,星眉剑目倒也颇显男子气概。他身材高大,给人一种很有安全感的感觉,身边总也不缺女伴。
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找了个寂静的角落坐下。
欧阳熏和身边的女子简短交谈结束话题后,端着酒杯坐了过来。
“摆着一张臭脸,在家里受气了?”欧阳熏奚落道,“真搞不懂你才二十七岁,就那么急着结婚。打算什么时候当父亲啊。”
“我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不答应。”他喝了一口酒,并不介意他话里所含的讽刺。
“啧啧啧。”欧阳熏嘘了一下口哨,“唐公子掉进情网了?居然想和一个女子过日子,常相厮守。”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结婚?”他笑了笑,“我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父亲让我结婚,就是要我结婚以前放荡不羁的日子。即使不是格格,我也会娶别的女子。我需要一个家。”
“只是一个家?”欧阳熏惋惜道,“为了一个家而结婚。呵呵,你突然结婚,还以为你爱上了你那小妻子了。”
“爱上她有什么不好吗?她不是洪水猛兽,不会把你吞掉。”
“她不是。但不别忘了,她嫁的是你的财产,不是你,唐家旋。现在这社会的女子,真是现实。小小年纪,就沾上了社会的一些坏习俗。我以后结婚,一定找个大一的妹妹。先和她谈四年恋爱,毕业后就结婚。既年轻又单纯。”欧阳熏美滋滋地说,不忘向往这边投来爱意的女子一个眼神。
“你小子少毒害祖国的花朵。”他笑骂道,“即使找个大一的小女生,你能禁锢她的思想,让她在这四年内没有太大的改变?四年的时间,人可以改变许多。四年前和四年后,人很少会是同一禀性。”
“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啊。”欧阳熏一口喝完杯中旧,招呼waiter又叫来一杯。“不过,家旋,你妻子不是才大三,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他反问道,否决他的无稽之谈。“公司的事已经够多了,哪有事情管这些。”
“你没空?”欧阳熏置疑道,“你是没空,不过偷时间你最在行。你和蒋妮在日本共进晚餐那张,拍的好朦胧。那些娱记真是厉害,连向来谨慎的唐公子也幸免不了。父亲警告我,要是我哪天也上了娱乐版的花边新闻,一定取消我的财产继承权。沈伯伯没骂你?”
“岂有不骂的。在日本时,父亲打过电话责令我回来。”他话锋一转,故做神秘地说,“不过,他恼的不是我和蒋妮的事,还嘱咐我把蒋妮带回来。”
“那是为何?”欧阳熏追问道,进而想到他的不快。“蒋妮在你家?所以你那小妻子给你气受了?”
“不是她。是沈言。”他停了一会儿,说,“格格不会和我闹,和我吵,向我要什么。她一直很安静。”
“老天,你真是捡到宝了。有个这样的老婆你还希冀什么?”欧阳熏有些羡慕地说,“她给了你那么多的自由,你不会希求她爱上你吧。家旋,别告诉我你真动了这样的念头。”
“你想多了。”他简短地说着,阻止了欧阳熏胡思乱想。“酒吧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是啊。阿精说要请几个人呢。”
“哦,是吗。”他有些心不在焉。透过玻璃,他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格格。
她来这里干什么?
来找他吗?
似乎不是。
她没有看见他。
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后,她走向了吧台。和调酒师小声说着什么,继而是阿精。
他静静的看着,目光变的深沉。
“怎么了?”
欧阳熏觉察到他的不寻常,开口问。
顺着他的目光,欧阳熏望向吧台。
她在那里。
买醉?
家旋口中温顺的妻子?
他没看错。
长及肩乌黑靓丽的长发披散着,坐在吧台上。手中端着一杯红色的酒。只喝了一小口。她和阿精谈论着什么。然后掏出钱,在他的惊愕中,转身离开。
从进来到离开,短短不过一刻钟。
临走时,她意味深长地朝他们这个角落望了望。
他推断她是来查岗的。跟着唐家旋过来的。这女人心机极其深。来了,还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她第一眼,他就不喜欢她。温吞的个性,贪婪的嘴脸,根本就配不上家旋。
“家旋,她也许早爱上你了。只是不想承认罢了。也许是欲擒故纵。”
欧阳熏下了最后结论,不忘给老朋友一个安慰的眼神。
“不是。她不是这种人。”他丢下这句话,朝吧台走去。
“阿精,你和刚才进来的女子谈了什么?”
“你什么时候连我和客人谈论什么也管起来了。”阿精不悦地问到,“她是来应聘的。”
“你答应了她吗?”
“为什么不?她要的薪水不高,人长的又漂亮,又有气质。条件这么优渥的人,为何不要?”阿精从一堆帐目中匆匆抬起头,回答他一句,又埋头工作。“对了,你打听她做什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阿精狐疑地问道。
“别雇佣她。她不适合呆在这里。”他说,谈笑间却令人感到寒意。
“我说不呢?”阿精放下手中的工作,舒了口气,挑衅道。
“如果你不怕惹出更大的事端来,就请便。”他警告道,“她不需要工作,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在这里工作。她也并非想在这里工作,只是来玩玩。”
“你很了解她?”阿精笑了笑,“她是你传说中的妻子?”
她试探着问道。“如果你为了她好,就不要过多干涉她的事。”
“她的事我一定会管到底。”他好脾气地说。
他并不是对在酒吧工作有什么成见,只是她的性子 ,真的不适合这里。来这个城市三年,虽没见过她几次,从近来的相处也知道,她已完全收起了她的性子。乡下的她,像一只野猫。三年的养尊处优,一只家猫能有多大的攻击力。
他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即使这段婚姻不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他也会尽心尽力去保护她。
这是对她的承诺,也是对外婆的。
一生一世的婚姻,一辈子的夫妻。
不是说着玩玩。
唐家人注重承诺。
他身上流着唐家子孙的血液。他会疼爱妻子,会对妻子好。
一生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