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决定去死》沈沉心

6、6 薇薇安说咬手指甲是坏习惯

　　薇薇安的手指头裹了一层白色的绷带，孤儿院的院医这么干在我看来是有点小题大作。
　　【你的手指头上面长了鸡蛋。】她受伤的手指肚确实包得像个鸡蛋。
　　【鸡蛋没有那么小。】薇薇安马上指出我的说法错误，并且告诉我这是鸽子蛋大小。
　　行啊，行，你只要别用开电脑不理我来威胁我就怎么说都行。
　　说实在的我不怕某个人较真，尤其不怕薇薇安这种毫无理由的较真，她从小就太孤独，没有人和她说话她就不得不抓住每一次说话的机会表达自己的看法，我懂。
　　我现在怕的是她已经发觉了什么危险而不告诉我。
　　遇到麻烦不能和她一起承担就已经够悲惨，我不希望她连我陪着她最后一起哭的资格都瞒着。
　　我这么说是因为薇薇安在不安的时候习惯啃指甲，这几天她在和我聊天的时候已经啃了二三十次指甲，右手食指指甲旁边的皮都啃得发白。
　　薇薇安和我这几天聊了无数她感觉不对的地方，但是我知道她在回避什么。
　　她其实并不会找什么线索，一个性格还有点自闭的人向别人打听问题也从来都带着三分自卑，她那边的世界我已经越来越了解，了解到她穿的内衣都有几大品牌，了解到这个孤儿院的孩子们穿的统一服装是在哪里订购，了解到已经完全没了的校长喜欢打猎。
　　但是薇薇安在我明暗地问了四回之后，也没说更没去调查这个坐落在如此明显的回石矿加灵异带上面的孤儿院，和矿产环境有什么关系。孤儿院的古怪和利益有关，而她的世界最明显而且最攸关利益的东西就是近在咫尺的回石矿。我记得旧时一些采煤的矿洞狭小，许多洞只有身材相对矮小的孩子才能进去采集。
　　薇薇安，这不正常。
　　【梅林，别说了，别说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能说，我心里动了，你明白那种感觉吗？】薇薇安最后歇斯底里了，我停止了问话，看着她在屏幕那边疯狂地咬指甲，她像是比回忆过去更加地头疼，像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着去想某些事情。
　　这不是好现象，她的潜意识就在拒绝，就像被烫过的人潜意识都要离烧红的铁砧远一些。
　　我只能劝她稍微出去散散心。
　　好的，她出去散心了，但是忘了开电脑，我这边一直还能看到她那边的状况。
　　薇薇安离开她的电脑后不到两分钟，她电脑的背面伸过来一双手，我记得她放电脑的背面应该是个窗户，这双手的主人应该是爬窗户进来的？
　　那双手上带了医疗手套，看大小不是孩子的手，甚至不是小青年的手。
　　然后镜头天翻地覆，倒转的摄像头拍到了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她脸上有颗红色的美人痣，应该是薇薇安和我提过的给她包扎的校医。
　　然后，这个女人似乎是向谁用微笑打招呼，随手把电脑放下了，我就只能看见她的后背的一部分和她披肩的长发。
　　没有声音，她打招呼的那位什么话都没有和她说，她也没和对方说话。
　　然后我看见她迅速地仰头，一直仰头到后脑勺碰到后背。
　　也许身怀绝技到能把头仰到这种角度而不死的人有，但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个校医，而且半秒钟后她后颈最后一点连着的皮断裂，一大把头发就在我面前掉下来了......
　　我也咬手指甲了。
　　我以为我会吓昏过去，但是没有血让我冷静了，没有人颈部整个断掉而不流血。
　　从我这个角度看到一点点：校医仰头露出的不是颈部的剖面图，是标准的电池插槽。
　　薇薇安都没和我说过，这个学校的校医不是人类而是高科技产物，她肯定是并不知道。
　　一个高科技产物爬窗户偷一台和她相比毫不值钱的电脑，然后被人在偷窃时叫住，还老老实实地把电池展示出来。一只手迅速地在我的摄像头视线边缘处闪过，攫取了电池。
　　我庆幸自己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更庆幸聊天截图的快捷键还好用。
　　我截下的图片上，那只取走电池的手只显示了一小半，恰好能够辨认出食指上面残缺的一个指节。
　　一个右手食指缺了第一截的人或者机器人。
　　我觉得薇薇安最好不要现在就回来，甚至她就根本不要再回来，马上离开这所孤儿院，把电脑丢在这里也无所谓，就算我再也见不到她这个难得的朋友，她也不该留在这个地方。
　　可惜薇薇安还是回来了。
　　在失去动力的校医机器人被我视线看不到地方的人或别的东西搬走之后。
　　电脑又被挪动了，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薇薇安离开前的状况，只留下我脑袋里抹不掉的那些古怪的记忆。
　　薇薇安是拎着一卷纸回来的，大小和一张标准的世界地图一样，展开后就不那么一样了。纸卷上面的东西不是图片，而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花生米大小的字符，我一个字都不认识，感觉怎么看怎么像福尔摩斯探案里跳舞的小人，薇薇安摊开在我面前之后看得更清楚了，哈哈还真像是跳舞的小人，连举着旗子的都有。
　　【这是什么东西？你想起来什么了？】看得我都头疼了，我最讨厌这种乱码。
　　【什么也没想起来所以想做点智力游戏，这个是很早很早之前就在我们这孤儿院旁边的山地遗址里挖出来的图画，我们国家图书馆的网站还用这个做背景来着。】薇薇安确实像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她剪得很齐整的手指甲在纸卷上面刮来刮去，然后不断地模仿着跳舞小人的动作，只不过有的动作是倒立的，她这常年坐在板凳上修补图书的人锻炼不够做不来，颇为滑稽。
　　【你还想破译这篇文字？】薇薇安模仿这些跳舞小人符号的样子很傻，很不符合她的形象。
　　【什么文字只有26个字，你别逗了。】薇薇安大概是想笑，但是话说完之后她表情突然僵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这可能是文字？你们那边有一种语言能用26个字就全说明白？】
　　难倒不是吗？你连薇薇安这个网名都起了，连英语都不知道么？我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薇薇安怎么不懂，她那个世界的国家不如地球上多，但大大小小也有四十多个，有她这样说汉语的，总也该有会说英语的国家吧。
　　【不要告诉我，你们那边所有国家用的都是和你们这国一样的方块字。】薇薇安所在国家是她那个世界的第一超级大国，恰恰说的用的和汉语普通话简体字一样。
　　薇薇安闭着眼睛不知道回想着什么，她用了大概四十秒钟，然后很肯定地告诉我，以她这个国家图书馆资深员工的知识涉猎范围，她们那个世界全部三四十种有文字记录的语言，最少的也至少是一千五百个单字。
　　【我看你们这边也有ABC这样的字符啊？从A到Z的那种。】我分明看到薇薇安路过的加油站那边有A位置之类的标识。
　　【泽？贼？ABC那是十六位计数法的特别数字，ABCDEF六个。】薇薇安完全不懂。
　　薇薇安的世界没有英语，没有汉语拼音，A代表的十六进制数字的10，并且全世界的文字没有一种是用有限的零散字母拼接而成。我现在非常恨自己的记性不好、恨自己不好好学英语，找来大纸费尽力气照着画完薇薇安那卷纸，我开始回去翻久已经不动的书架，翻找《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和《英汉词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