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闺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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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缓个几天再去刺激老板，可许绥绥一大早坐在马桶上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在第二天递了辞职报告。她原本手头上的工作都已经结束，又不存在什么交接的问题，所以才咬了牙把报告放到老板面前。昨晚的事情其实在场的除了小曲，就只有老板和两个副总，谁也不是嚼舌根的人。可许绥绥知道，有些东西，在钟烨的手揽上她的肩膀那刻起，都已经变了。
在许二小姐的剧本里，她应该在最风光无限的时刻，挥一挥衣袖，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从些江湖上只有姐的传说，不再有姐的身影。可现实的残酷却把她钉在一个人人喊打的位置上，虽然说“人人”有些夸张，可到底是不怎么光彩的事情。
不管哪一个剧本，许绥绥仍然毫无阻力地辞了职。秃顶老板到没什么过激反应，只是幽幽叹气，客套地说了一些场面话，便放了人，搞得许绥绥出了公司大门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只是那言语里的客套，让她不自觉垂了眼，以至于从老板办公室出来后，她收拾得匆忙，匆忙到狼狈，狼狈到不敢跟小曲打一声招呼。
没了工作的许二小姐窝在家里睡了个昏天暗地，收了门口的备用钥匙，拿了门铃上的电池，调了手机静音。她从大四那年起，就没怎么好好睡过觉，熬得生物钟整个呈现一种变态的时间状态，刚好趁了这次，补回这些年丢失的睡眠。整天脸不洗头不梳，过得异常萎靡而满足。
宅在家里的第七天，许二小姐终于出了趟门，买了一堆外出旅行的东西，然后义无反顾朝着西藏出发了。其实许二小姐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可做什么事情前，都会好好地规划一翻。然而这一次却是热血上头，腺上线素分泌过高，简简单单打了个包就走人，连她贫血，不适合去西藏这种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所幸等许二小姐坐着火车慢慢爬到西藏之后，除了一开始觉得脑袋有些发晕之外，并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但保险起见，许绥绥还是乖乖先去医院拿了些药。等出了医院，她掐着腰看着西藏低得要死的蓝天，就差仰天大笑，心想，果然高反什么的，跟身体素质什么的没啥关系，完全要看RP的嘛。
她许绥绥的RP，实在是好到爆，踩到狗屎后都能再捡一百块钱的那种。
许绥绥算不上一个真正的“驴友”，可抵不住人家二小姐在吃喝玩乐自娱自乐方面确实是个高手。所以虽然进藏之前的准备以及知识实在是匮乏得令人发指，但人家照样玩得各种嗨。她那样自来熟的性格，找人结陪跟人拼车什么的，实在是有利得很。
进藏的第六天，本来是打算去林芝的，可在拉萨几个“驴友”聚集点转了半天，愣是没找着合适的拼车。许绥绥正纠结着，捧着酥油茶在小餐馆里一个劲儿得忧伤，却刚好听到临桌正在商量找人拼团去定日。于是许二小姐打了鸡血般兴奋了，立马凑上去跟大家混了个熟。
后来发生的事，许绥绥一生都感激那一次的迷路。很久之后，改了名字叫许诺的小姑娘跟钟烨似乎从初见起就结了梁子，多年之后爷俩儿仍然是万分得不对盘。在外面依然风度翩翩的钟先生，回到家却跟自家闺女掐得死去活来，跟个鞭炮似的，一点就着。可惜自家老婆向来是闺女那边儿的，钟先生除了关起房门跟老婆委屈撒娇外，实在不是许诺的对手。
其实坦白说来，那次算不得是什么迷路。原本他们一路三个人是打算去珠峰大本营的，可不知道是导航出了问题还是怎么着，快到定日的时候，他们拐错了一个路口，最后停在了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小村庄。好在他们之中有人会说藏语，否则就在这么个全村只有那么点人还都不会讲汉语的村庄，他们非得郁闷死不可。
大方向是没有错的，村里有人指给他们，远处那一片山脉，就是喜马拉雅山脉。许绥绥踮着脚往那儿看，一座座的雪山，终年不化，大朵大朵的白云仿佛跟雪山接在一起，漂亮得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那是一种雪山的圣洁，许绥绥内心一种想要对着雪山跪下的虔诚冲动。
而就是在这么一种时刻，穿着破旧抓绒衣的小女孩儿出现在她的眼前，怯生生地看着他们这群外来人。小女孩儿最多只有五岁，身上的衣服除开破旧不说，大得一看就知道是别人的旧衣服。脸颊通红，但绝对不是小孩子特有的红润，而是一种因为长期得不到好的照料以及环境的恶劣的红。
许绥绥本来就特别喜欢正太萝莉，自从五年前她失去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起，这种喜欢更加强烈。所以她蹲下来，摸摸她的小脸蛋，感觉特别心疼。小女孩儿不懂汉语，听不懂她说什么。许绥绥拿出包里放着的巧克力和糖果哄她。这些东西是她从家里带来的，本来就是钟烨买给她的，贵得要死，包装好看得要死。小女孩儿看到漂亮的东西，眼里特别期待，可仍是怯怯得不敢伸手。许绥绥把糖果塞到她的小衣兜里，剥了一颗放到她的嘴里，然后把人抱起来，对同行的荫荫说，“我觉得我跟这小姑娘一见如故，特喜欢她。”
被许绥绥抱着的小女孩儿从衣兜里的拿出一颗糖果，两只手揪着玩，对着她们笑得天真干净。
荫荫把小女孩乱乱的头发拨正，笑着说，“喜欢就自己生去。”
许绥绥乐了，“那也得有人啊，总不能我自己自攻自受独立完成这事情吧？”
一直在旁边跟藏民说话的小冯走了过来，逗了小女孩几下，对她们说，“这孩子叫卓玛，蛮可怜的。刚才那人告诉我，她妈两年前失踪了，她爸年初给人带路上山，结果碰到雪崩，就没了。他们家也没什么亲人，村里有个婆婆见她可怜就带回家了。你们也知道，这种小村庄跟风景区的还不同，穷，都不容易。”
卓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拿着糖果笑得开心。许绥绥觉得自己心疼得更厉害了。
德吉婆婆一家的情况实在是算不得好，全家只靠着她儿子给人带路赚一些微薄的收入。如果说在这之前有人告诉跟许绥绥说有人困难到这种程度，她一定会说，“煽情宣传吧？”她虽然不是个受宠的大小姐，但好歹也是生长在大家，后来加上钟烨，自然从来用不着担心物质上的东西。可这一次，当她看到一家六口的生活全都压在一个人的肩膀上的时候，突然觉得之前自己狼心狗肺得很。
卓玛偎在她身边咯咯地笑，就那么一刹那，许绥绥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拉过小冯，小声地跟他说，求他帮忙。小冯一听瞪大了眼，直接说她疯了。
许绥绥双手合一起，“拜托拜托，就你懂藏语，你一定要帮我啊。”
小冯以为她一时冲动，“赶紧收起你的同情心，接下来我们不知道还会碰到多少这种孩子，难道你要一个个都抱回家？”
卓玛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们。许绥绥咬咬嘴唇，把小冯拉到一边，“坦白说，同情肯定是有的。要是换个生长环境比她好的孩子，可能我也不会想这样做。可是小冯，我既然想这样做，就肯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见她第一眼就特别喜欢，感觉就像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小冯抬眼看了看她，不发语，想了很久，然后开口，“收养孩子不是儿戏，你才多大啊，以后要结婚要生孩子。你要知道，这是责任。”
许绥绥笑着捶了下他的肩，“你以为我当小孩子是阿猫阿狗啊，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我的决定很疯狂，但我这人又不疯狂。”
小冯一听，鄙视异常，“人不疯的话，会自己大老远跑西藏来？”
许绥绥把卓玛抱过来，笑着问，“卓玛，喜不喜欢阿姨？阿姨带你回家好不好？”
小冯用藏语跟小卓玛翻译着，小卓玛一听，趴在她怀里咯咯地笑，说了句藏语，许绥绥听不懂，殷切地看向小冯。
小冯捏捏卓玛的小辫子，“她说非常喜欢。”
于是抱着卓玛的许绥绥也咯咯地笑了。
德吉婆婆一家虽然生活困难，可听到一个陌生的外来人说要抱走卓玛，仍是张口就拒绝。许绥绥想，这很正常，换作是她，要有人跟她说收养孩子，她铁定第一个念头会觉得这是个人犯子。四岁的小孩子搞不明白大人们在做什么，怯怯地站在一边沉默。
当许绥绥跪在德吉婆婆和村长面前，对着雪山发誓的时候，他们终于有些被打动。藏族的老人们总说，雪域的每座山、每个湖，甚至每块石头，都是有灵魂的，它们神圣而不可侵犯。
许绥绥的一生，总共就做过两件疯狂的事。一件是把钟烨拐上了床，另一件，便是收养许诺。而无疑这两件事，全都给她带来各种麻烦。可这都是她心甘情愿，苦或甘，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别人又怎么会可以置咄呢？
收养的事情从人情上得到允许，可法律上许绥绥完全不具备收养孩子的资格。许绥绥终于把从进藏那天就关掉的手机开了机，结果刚一打开，一个接一个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提示。她哪儿还有功夫看那些，直接翻出通讯录准备拨电话。
许绥绥的手在翻到纪笑言时停了下，但随即就滑过。因为杨真的事，她害陆辰睿少了一个摇钱树，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想到笑笑跟陆辰睿的关系，许绥绥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笑笑。
许绥绥电话刚拨出去，那边几乎是立刻接了起来，陆岩扯着嗓子隔着电话吼，“许绥绥你他妈现在死哪儿去了？！”
许绥绥翻白眼，反正他也看不到，“嚷嚷个什么劲？你在哪儿？找你有事儿。”
“嚷嚷？嚷嚷？！许绥绥你个死妞儿竟然说我嚷嚷？！亏哥们儿我担心你担心得要死要活，温柔厢里都待不下去。”陆小少继续草泥般奔放着。
“你担心我干嘛呀？我又不缺胳膊少腿，活得好好的。说正经的，我真找你有事。”
可许绥绥这边还没说完，陆岩就把她打断，“这因为你都快翻天了，你自己还玩消失，家里没人，电话不通。要不是今天你这个电话，我他妈就要相信网上的猜测，许二小姐羞愧自杀。”
“什么乱七八糟的？”许绥绥觉得这陆岩说话莫名其妙的。
陆岩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你没看我发的短信？你现在在哪儿？”
“什么短信啊？我刚开机，急着给你打电话，短信什么的都没看。哎！我在西藏呢，你真找你有事。我跟你讲，我认一闺女，你得给我搞个合法监护人资格。我不能让我闺女当黑户。”
“呸！小狐狸我告你，你要再不露面，变黑户的那可就成你了。”陆岩气急败坏，许绥绥听到他在边头不知道跟谁说话，吩咐了去买去西藏最快的机票。
“你买什么机票啊，高反知道不？换张火车票慢慢爬过来。”许绥绥好心提醒。
结果这话又把陆少爷的火气点着了，“你给我在那儿等着！丫挺的！这么刺激的事你居然不带我玩，小狐狸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太他妈没良心了。”
许绥绥无语问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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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绥绥不知道人太淳朴是不是一件好事，比如德吉婆婆一家，但她坚定地感激这一种淳朴。后来很多年，许绥绥每年都会寄些东西给德吉婆婆家。她不知道那些东西有没有寄到，毕竟那里并不是个通讯方便的村庄。许诺十三岁的时候，许绥绥带着她再次回到那个村庄，才得知德吉婆婆去世好几年了。那个时候，她把头靠在钟烨的肩上，恍恍想起多年之前德吉婆婆拉着她的手，用最虔诚的礼仪把一瓢水浇在她的头上。水凉得彻骨，却对她来说，是最温暖的时刻。
许绥绥带着卓玛回到拉萨，买了几件衣服，晚上一大一小在床上闹了很久。许绥绥恍惚记得听人说过，藏族人的名字，比较短的说明家族身份比较卑微。虽然卓玛这名字象征着美好，可许绥绥还是决定给她换个名字。
可惜许二小姐没有她家老爷子的博学，取不来“子都”“绥绥”这么诗经的名字，想来想去，便改成了“许诺”，简单大气又好记。
小许诺天生跟她合得来，早就没了初见时那种怯怯的小眼神，黝黑的小脸蛋儿洋溢着开心的笑脸。
许绥绥抱着她，心想，她要把她的小许诺养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第二天早上刚吃过早饭，许绥绥正在教许诺简单的汉语时，陆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人已经到了拉萨机场。许绥绥跟他说了旅店的地址，结果一个小时不到，人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陆岩苍白着脸，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坐下来开始喘气。
许绥绥倒了杯白开水给他，“跟你说坐火车过来，非得逞能，高反了吧？”
小许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好奇得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叔叔。许绥绥摸摸她的头，把人抱起来，“叔叔，叫叔叔。”
“叔……叔……”小许诺乖乖叫人，带着稚嫩的不标准音节。叫完一看陆岩盯着她，害羞笑着搂着许绥绥的脖子趴在她肩上。
“这煤球是谁……谁？”陆岩指着小许诺。
许绥绥没好气地踢他一脚，“滚！这我闺女。你才煤球你全家都是煤球！我闺女这是健康肤色，哪儿像你？跟个小白脸似的。”
陆岩对她的话实在消化不来。
“她叫许诺，我收养的。我找你这就事儿，你知道我这条件不符合收养法规定。你能不能帮我把这非法的事儿合法化一下，让我名正言顺给我闺女当妈？”
陆岩颤着手指指着她娘俩说不出话。
许绥绥把他的手拍开，陆岩沉默地看着她，很久之后才开口，“最近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吧？”
许绥绥想起昨天短信上的那些内容，不甚在意地淡淡“嗯”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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