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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友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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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绿的瑶枝,绕墙而生,远远望去,犹如一片绿色的海洋。然而,仅仅几十年前,这里还被叫做红墙,
一位身穿华服的男子,此刻正站在高大的宫墙之外。俊逸的嘴角却掩不住淡淡愁绪,凝于两道剑眉,眉下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层层宫墙,看到那魂牵梦萦的人儿。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乌黑的秀发,精心编制的发髻,尽是珠缨宝饰,却也抵不上两道纤纤细眉下,一双墨玉般,闪耀着幽蓝光辉的宝石,这是云惜的骄傲。雪白的脸蛋,玩耍嬉戏时,总是泛起两抹桃红。一张娇嫩的小嘴,一张一合,似有讲不完的欢声笑语。
“冬儿”,他轻声唤道,却再也忍不住,几乎就要将这院门推开。缠绕了二十年的藤蔓,早已将两扇厚重的大门牢牢封住。铜黄的门环,锈迹斑斑,朱红漆落的大门上,一块匾额在瑶叶中依稀可见。透过细密的枝叶,“娴雅南风”四个字洒脱甚劲,似与娴雅二字毫不沾边,落款却不得而知。
似乎下定了决心,帝释提气,纵身一跃,翻过院墙,落地悄无声息。四下眺望,帝释未见一人,满园一片死寂,蓦地闪出点点幽光,望来却像是几星鬼火。帝释摇摇头,寻光而去。
将一盏盏芙蓉灯放在湖上,杨叶子开心地笑了起来。今天是冬的生日,还是给她一个惊喜吧。十五盏灯,每一盏上都写着一个愿语,这可花了他整整半年的功夫呢,绽冬看见,定会非常高兴。杨叶子将灯摆好,突然想起莫柯先生,自己已经有十四年没有见过他了。那天清晨,莫柯先生突然对他说,“叶,你去找公主吧。”说完,便粗暴的塞给他一个鹿皮包,“这里有水,肉干,地图,自己走吧,别告诉我你找不到。”莫柯先生看上去很生气,不停的跺着脚,“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走,晚上到不了里瑟,被狼吃了可不干我的事。”杨叶子清楚地记得,自己平静地告诉莫柯先生他不会被狼吃掉时,莫柯先生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手帕,响亮的醒着鼻涕,“对,你不会被狼吃掉,你和你老爸一样,是个好树精。快走吧,公主现在和你一样了。”
“和我一样了。”杨叶子喃喃自语,却努力将心中的不快扫去。一定要让冬妮过一个快乐的生日,虽然只有两个人。“我可以找点烟火”,杨叶子正准备站起身来,却望见自己在湖中的倒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已与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忘了修剪的半长头发垂在肩上,面容却显得很陌生,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在望着自己。
“什么?你母亲的样子?让我想想,嗯……她和你非常像,对,就是一模一样。”
“真烦人,你又说什么呀?你这个小鬼,现在当然不一样,你还是个毛头,不过以后就会一样啦。”
“还要干什么呀,唉,真拿你没办法,去给我拿张纸来!”
“她的眼睛是这样的,还有头发,头发是金黄的……瞧,就是这样,没错!”杨叶子眼前又浮现出莫柯先生矮小敦实的身躯,又短又粗的手指在草纸上迅速而灵巧的画出一双眼睛,一双美丽的眼睛,蓝色的眼珠,和自己如此不同。“这是大海的颜色,”莫柯先生肯定地说,“她是海的女儿,但她只是个女人,一个属于海的女人,这是没办法的呀!”莫柯先生摇着头,发出一声叹息,“不过,”他抬起头来,望着杨叶子,锐利的眼光仿佛能看透人心,“叶,你必须知道,她是个好人。”
杨叶子凝望着水面,任一颗颗泪珠滑落。父亲临走前告诉他,从今以后,不许再哭,要做一个男子汉。杨叶子抹干泪水,手指轻轻划动湖面,水中渐渐浮起一个女人的面容,他素未谋面的母亲。也许她曾经抱过自己,那金色的长发拂过面颊时定是十分温柔吧,父亲却从来没有提起过她。
突然,他感到一个轻快的脚步,越过宫墙,正向着这边奔来,杨叶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掌大的银色小弓,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手指渐渐绷紧弓弦……
帝释奔至碧波亭,看到十五盏芙蓉灯飘在璧湖之中,盏盏做工精美,想来是花了极大功夫。今日是绽冬六十岁生辰,这便是为绽冬而做的吧。心念至此,帝释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还是有人将公主时刻挂记的。刚才看到那番景象,还以为绽冬在此倍受冷落,现在看来倒是多余了……
帝释走近璧湖,放灯的那人站起身来,看到帝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帝释借着微光,看到此人不过是个尚未成年的女孩子,只是她及肩的头发竟是湖绿色的,深陷的眼眸亦与常人不同,眼白中没有云惜人或深或浅的眼珠,而是两片连叶脉都清晰可见的杨树叶子!
女孩先是惊愕的望着帝释,忽又变为惊喜,接着一转身,朝着密林深处奔去。
帝释见女孩如此行径,惊讶之余又哭笑不得,稍一迟疑,便紧随女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