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个魂》火火日立

1、第 1 章

　　“外公，别走……我只有你了。”
　　“江月，相信外公，你一定会再遇到爱你的人的。”
　　林江月猛然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脸上全是泪水。
　　“悲伤过度，没什么大事，输完这瓶就可以回家了。”护士见他醒了，过来给他调整点滴滴速，顺便安慰他，“生老病死，人生常态，年轻人要想开点儿。”
　　林江月头脑发懵，只看见护士的嘴开开合合，说的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抬手挡住刺眼的灯光，闭眼回忆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医院。
　　从小拉扯他长大的外公在三天前去世了，今天是外公下葬的日子。
　　他抱着照片走在前面，后面零零散散地跟了几个人，没有亲戚，都是邻居和外公的老伙计们。
　　满天飞舞的白色纸钱如同雪花般缓缓飘落在地，数量之多引得路人都纷纷侧目，似是从没见过这样撒钱的。
　　外公省吃俭用一辈子，拼了命把他供到大学，现在他终于有能力反哺，外公却离开了。阳间的钱外公是花不上了，他总不能连买路钱都不给外公准备齐全。
　　林江月走着走着就感觉眼前发黑、双腿发软，他紧紧护着照片，想着就算摔倒也不能磕着外公。
　　这么想着，结果真就倒地上了。
　　头狠狠地撞了一下，接着意识全无，再醒来就在医院了。
　　所以他是因为悲伤过度而晕倒了？
　　林江月单手撑床，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忽然感觉余光里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他下意识扭头，好死不死地和那个东西对视上。
　　“卧槽！！！”林江月大叫一声，猛地拍下呼叫铃。
　　护士很快出现在病房里，冷静地问他怎么了。
　　林江月吓得语无伦次：“狗…狗…狗怎么进来的？！”
　　“什么gou？”护士围着病床看了看，纳闷儿道，“Bingo消消乐？”
　　“狗！狗！”林江月疯狂地往床的一侧挪动，惊叫道，“狗你看不见吗？汪汪那个狗！Dog那个狗！卧槽它过来了！！！”
　　护士比他还奇怪，床上床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没看见啊，只看见你了。”
　　林江月：“……”
　　“你该不会是撞坏了脑袋，我再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吧。”说着护士就出去了。
　　护士走了，林江月深呼吸几次也冷静下来。
　　他不怕狗，刚才属实是被吓倒的。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他捡到过一只黑白边牧，那只狗特别聪明，能听懂人话。
　　那个地方流浪狗很多，但仿佛只有它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也不跟别的狗玩，就趴在路边一动不动。
　　林江月下课路过，赶着去兼职，看到它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狗很漂亮，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不要了。
　　等他兼职回来，发现那只狗居然还趴在原位，看样子是连尿尿都没去。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蹲在它面前想逗一逗。
　　“你主人不要你了吗？”
　　“你这么漂亮，怎么会舍得不要你，该不会是走丢了吧？”
　　边牧本来丧眉搭眼地趴着，听到这句忽然看了林江月一眼。林江月被看得很难受，因为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说的是：
　　白痴，我怎么可能走丢。
　　“你有狗牌吗？抬头我看看，说不定能联系上你主人。”
　　边牧被林江月托着脖子，不情不愿地抬起脑袋。
　　林江月失望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怎么办？”林江月一手撸狗头，一手撑着下巴思考。它看了看周围的流浪狗们，实在有些担忧边牧的处境，“他们都是本地狗，会不会欺负你啊？你这么漂亮，破相了就不好了。”
　　说着说着，林江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掐着狗的前腿窝把它举起来：“我看看你是公是母，别被小公狗骑了。”
　　汪——
　　边牧叫了一声，那声音中的情绪简直比人类还丰富，仿佛在说：
　　你适可而止！
　　“公狗就好，公狗就好，别生气嘛。”林江月摸着它的后背给它顺毛。
　　正在发愁怎么帮助这只被遗弃的漂亮小狗的时候，林江月的手机响了，是男朋友打来的。
　　林江月脸上露出一丝甜蜜，他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语气不自觉放软：“下课了吗？”
　　“我在外面呢。”
　　“我现在就回来！”
　　三句话后，林江月挂了电话，很抱歉地揉了一把狗头：“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事得先走了，有机会再来找你玩。”
　　说完林江月就快步离开了，完全没注意到那只边牧见他走了之后跟着他跑了几步，随后又停下来，尾巴拖在地上落寞地走回原位趴下。
　　*
　　病房门被推开，林江月回过神，仔细看了几眼床边的狗。
　　说起来，这只狗好像跟那只漂亮小狗很像啊。
　　“听说你出现了幻觉？”医生拿着听诊器先给林江月听了听心跳。
　　幻觉吗？可他怎么感觉非常真实。林江月严肃地指着旁边地上问医生：“这里有只狗，你能看到吗？”
　　医生和护士一样，甚至比护士还仔细，蹲在地上瞪大眼睛使劲儿研究那块空无一物的地板砖，同样严肃地回答：“我不能，我只能看见你。”
　　林江月：“……”
　　这下什么检查都不用做了，他相信自己确实是出现幻觉了。
　　点滴刚好滴完，他不再看那只狗，请护士帮忙拔针，顺便问医生这种情况多久能好。
　　“快的话睡一觉就能好，就怕伤到神经了，那就不好说了。我给你开个头部磁共振检查一下吧。”
　　林江月下床的动作顿了顿：“多少钱？”
　　“1200。”
　　“不用了。”林江月利索走人。他赚钱不是为了把钱花在这些地方的，再说他又没事，医生都说了睡一觉就能好，问题不大。
　　出了医院，他给老家的邻居打电话问了葬礼的事。对方说一切顺利，让他安心在医院养病，不要来回跑了。
　　林江月随便找了个马路牙子坐下，从兜里摸出一根便宜烟点上。
　　他请了假，今天不用去公司，但也不想回家。家人都没有了，去哪里都不是家。
　　那只狗一路跟着他出来，这会儿正坐在他旁边。
　　林江月也不管是不是幻觉了，他心里憋了很多话，想找个地方倾诉。
　　“大学毕业的这几年我拼命赚钱，想着能在A市买套房子，将来把外公接过来。房子不用很大，够我们住就行，有能力的话我还想再养只狗，还叫它简道。
　　“以前捡的那只边牧没养好，那会儿穷的叮铛响，有上顿没下顿的，好好一只狗被我糟蹋了，它上一任主人要知道了估计能冲过来把我掐死。
　　“它走了也好，少受罪，我没钱给他治，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病拖死。这辈子最对不起的除了外公就是它了。”
　　“所以啊，”林江月看着眼前的狗，又好像在透过它看简道，“你不要跟着我了，去找个好主人吧。”
　　许是感受到林江月低落的情绪，这只狗忽然在地上滚来滚去，似乎想要逗他开心。
　　林江月伸直手臂搭在膝头，指尖夹着烟，见狗滚到他面前，还下意识地把手闪开怕烫到它。
　　“我是真摔傻了。”他叹气摇头，刚要把烟递到嘴边，动作就顿住了。
　　狗的腹部有一道疤，跟简道一模一样。
　　虽然过去好几年，但他依然记得很清楚。因为这道疤花了他两万，现在想想他都还肉疼的要命。
　　那天晚饭后他带着简道出门散步，来到一个没人的空旷草坪，就想着把绳子解开让简道自己玩会儿。
　　中途，当时的男朋友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就地坐下，专心致志地煲电话粥，顺便看着简道。
　　打电话太过投入的弊端就是周遭稍微有点儿动静就能给人吓一跳。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流浪狗冲着他叫了几声，给他吓了个结实，手机都掉了。
　　他没觉得怎么样，捡起手机继续打电话，余光无意识一扫就看到简道从远处飞奔而来，追着流浪狗骂了好几圈，他怎么叫都不回来。
　　最后林江月生气了，撂下一句“你不回来算了，我不要你了”之后扭头就走。虽然只是吓唬它，没有真的要离开，但林江月还是时刻注意着简道的动静，走着走着就发现简道没跟上来。
　　他顿时更生气了，怒气冲冲地转身想要教训它一顿，就发现简道不是没跟上来，而是瘫倒在了来找他的路上。
　　“胃扭转，得立刻手术，不能耽搁。”宠物医生看过X光片后说道。
　　林江月看着躺在台子上虚弱喘气地简道，局促地问医生手术需要多少钱。
　　“准备两万吧。”
　　林江月紧紧抿着唇，两只手不停地扣来扣去。兼职这么久，两万他能拿得出，但拿出来以后真就一点儿积蓄不剩了，饭都可能吃不上。
　　他犹豫着，纠结着，此生都没陷入过如此两难的境地。
　　简道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费力地抬起前爪扒拉了他一下，然后把头扭向另一侧。仿佛在安慰他：没事，别管我了，你走吧。
　　林江月握住它的前爪用力闭了闭眼，在医生地催促下，咬着牙说：“做，我们做手术。”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林江月摸着还在麻醉中的简道，轻轻地说：“你可一定得好起来，别让我这两万块钱打水飘。”
　　他刚才在别的医生那里了解到，简道可能是因为快速进食后剧烈运动、而且情绪激动导致的胃扭转。
　　林江月很自责，简道是为了凶那只流浪狗才疯跑的，它那么聪明，肯定知道饭后不能这样。可他呢？不但不领情，还吓唬它说不要它了，它本来就被遗弃过，自然对这句话很敏感。双重刺激下，简道就进医院了。
　　“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说这种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