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你靠近一点》田园酥

3、愧疚

　　杜丽丽轻碰了下低着头的姚筱玲：“问你呢。”

　　“这个……可能看人的状态和想法。”她不太理解孟少青这话的意思。

　　“好久不见总是有点生分的，我们曾经那么要好，只是最近几年玲跟我们聚少离多，有那么一点点生分了而已。以后有的是时间你说是吧玲。”说话的是杜丽丽，她分析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也缓解了现场有些尴尬的氛围。

　　孟少青敏感的捕捉到‘以后’一词，他问姚筱玲：“你不是过来出差？”

　　姚筱玲摇摇头：“不是的，我辞职了。”

　　刚才不说并不是有意瞒着孟少青，只是时机不对。

　　“我以为你可能马上就要走了所以才非要过来的。”孟少青解释着他为什么突然要过来一起，“这顿饭就我请吧。”

　　杜丽丽笑笑：“也不用说非要那么严重嘛，大家都是老同学。”
　　姚筱玲道：“也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感觉没必要。”

　　不知为什么，不听她的解释还好，一听“没必要”三个字让他觉得心有点痛，他找了借口去了厕所。

　　等到孟少青离开，杜丽丽就问：“你有机会没告诉他？”

　　是没机会，可她刚才说的是没必要，总之都差不多吧。

　　“嗯。”

　　“你没发现他在你说没必要后神情都有些暗淡了，找了借口上厕所去了。”

　　杜丽丽说的很认真，让姚筱玲一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至于吧。”她表面淡然脑海忍不住去回想刚才孟少青的表情，她没太仔细看，但是结合他主动要一起吃饭也知道，杜丽丽没有在乱说，可她还是不想去相信。

　　午休时间两个半小时，饭桌上有了杜丽丽在就没有那么的无聊，不至于冷场。

　　吃过午饭后姚筱玲就跟着杜丽丽回家。

　　回去的路上姚筱玲还想着要不买点东西，空着手去总感觉有点不太礼貌。

　　杜丽丽哭笑不得：“你跟我都多少年了，又不是没去过，这样客气。”

　　姚筱玲想说点什么，杜丽丽又说：“我爸妈退休后喜欢旅游，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旅游度假呢，家里就我一个人，无聊死了，你来了太好了。”

　　说完还眼神警告：“别跟我客气啊，我会生气的。”
　　姚筱玲笑笑：“好，不客气。”

　　姚筱玲从决定辞职到回到这里用了一个月，很长但又很短，一个月的交接流程走完对于想念家乡的她很长，可对去哪儿落脚时间却很短，因为她不知道要去哪儿落脚。

　　父母家里没她的房间，除了杜丽丽这里也就只有乡下的外婆家了。

　　她一直没告诉外婆，打电话视频聊天的时候也没告诉外婆，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外婆说。

　　“外婆既希望你能走得很远，又想把你留在我身边，这样就能总是看见你的笑容。”

　　虽然外婆如此对她说，可她还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婆，我想出去，外面有很多机会，我一定能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的，到时候我就回来接你跟我一起。”

　　躺在杜丽丽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杜丽丽早已上班去了，她一个人回想着从前和外婆的对话。

　　那么信誓旦旦要走出属于自己一片天，那么有梦想有激情的少女早已长成一个成熟又郁闷平庸的青年人了。

　　她知道外婆不回怪她灰溜溜的回来，而只会高兴她的归来，可她一想起外婆因为她要留在大城市工作而哭过好多次，她就觉得不该那么任性，不该只想着自己而忘了外婆也是一个人。

　　姚筱玲翻身下床，给外婆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半分钟，终于接起：“喂，玲玲。”

　　“外婆，想我了吗？一个星期没给你打电话了。”

　　“想，怎么会不想我的乖乖咧。”电话那边是外婆慈爱温柔的语气。

　　姚筱玲此刻听着外婆慈爱温柔的声音瞬间有点想哭，是后悔，外婆当初是怎样的心情呢？

　　她沉默不语，外婆又说：“肯定是你工作太忙了才不给我打电话的。”

　　姚筱玲握紧手机，问：“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可以打给我，为什么你不给我打电话呢？你是不是不关心我了。”

　　其实她说这话是想让外婆怪她的，她这样问，如果外婆顺势责怪她，那么她对外婆的愧疚会少一点吧。

　　可她又知道，不可能的，外婆怎么可能怪她。

　　“我才不呢，电话费贵着呢，只等你给我打我就接，这样才不会浪费钱。”电话里是外婆调皮的语气：“你赚大钱，有钱交，我没赚什么大钱，自然是能省则省。”

　　外婆为什么永远那么好，那么全心全意为她呢，就连含辛茹苦养大的孙女丢下她不管她也能理解并为她找借口，就为了不让她难受，让她心安理得，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姚筱玲声音哽咽：“外婆，我回去陪你好不好。”

　　“怎么样都好，我还在。”

　　挂断电话姚筱玲捂着脸哭得很委屈也很愧疚，为自己不开心的那几年，愧疚是对于外婆，她真的丢下了外婆，却在这时候又需要外婆了。

　　姚筱玲的妈妈并不是她的妈妈，是姚妈从孤儿院领养的，外婆也不是姚妈的母亲，而是小姨。

　　当年姚妈的父母也就是外婆的哥哥夫妻二人相继离世，只留一个一岁多的女儿姚妈，外婆见孩子可怜就认养了。

　　自己则因为认养了哥哥的女儿而没有人原意结亲，在那个年代，谁会愿意养一个‘累赘’？所以外婆独自一人养大侄女，认作女儿。

　　而姚筱玲是姚妈领养的，当年姚妈结婚多年不孕，四处求医无果，后来多方打听从孤儿院领养了只有一岁多的姚筱玲。

　　领养了姚筱玲之后，姚妈也很快就怀孕了，一家人喜出望外，一开始还认为是因为姚筱玲带来的福气，可后来弟弟出生了，她就慢慢被忽略了。

　　被“冷落”了很长时间，外婆看不下去了最后把她接回乡下去了。

　　这些也是她偶然之间听到了，有真有假，可她从记事起就是在外婆身边的，父母很少来看她，后来高中住在家里父母对她的挑剔越来越多她才后知后觉她是领养的可能就是真的……

　　从那以后，除了必要待在家里的一些日子，她一有时间就回外婆家，一直到她大学，后来留在大学的城市工作。

　　一晃二十八年过去了，时间如此之快，再不回去，她怕外婆不等她了。

　　姚筱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就跟还在上班的杜丽丽说了她现在准备要回去外婆家的事。

　　杜丽丽劝说再多留几天陪陪她，好不容易来一趟，都没有好好聊过，吃饭散步一起去玩呢。

　　姚筱玲拒绝了，她说：“不久就是丁俊义的婚礼了，到时候再见面。”

　　杜丽丽倒是忘了要参加丁俊义婚礼的事了，有同事过来谈工作的事，她随手回消息：到时候记得提醒我我们一起去。

　　从县城回外婆家要坐大巴车，姚筱玲紧赶慢赶赶上了下午五点最后一班的车。

　　小县城的车站小小的，还是和十几年前她坐车的时候一样，没怎么变化，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人变少了很多，车也少了，坐车的除了一些中老年人之外，没有一个年轻的，可能大多都有自己的车了，也可能是大家都在上班。

　　坐上回乡的大巴车，姚筱玲才真正感觉到自由又熟悉的时候。靠着车窗望着窗外，好似回到了十几年前，少女时期的她，还好没有变的是她没每次回去的心情，期待激动。

　　姚筱玲陷在自己的回忆里，就听到售票员在打电话。
　　“你到哪了？我这里才有几个，待会坐你车呗。”
　　电话那边又不知道说了什么：“哎呦，现在别说赚了，不亏都不错了，现在啊年轻人都有车，出远门了，老年人又不大爱出门，不方便……”

　　后面说的是什么姚筱玲也不大听了，车上乘客也就四五个人，除了她是年轻的，剩下的都是六七十的老年人了。

　　姚筱玲不禁在想，这不就是留守老人的问题吗？

　　之前她也是过年才回外婆家一趟，村里很是热闹，她并没有留意过这个问题，如今看来村里真的很少有年轻人了。

　　想到这，姚筱玲开心了些，她能够回来，至少外婆不再是留守老人了，她会永远陪在外婆身边。

　　六点多姚筱玲从摩托车上下来，站在村口看着几家亮灯的屋子思绪万千。外婆只知道她要回来，却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到了村口，不知道见到外婆时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也不知道外婆会不会高兴极了。

　　姚筱玲站在外婆家门口，调整情绪，抬手敲门：“有人在吗？我来找人。”

　　里面灯亮着，却不见有人来，外婆老了耳朵不好也是常有的，又再大声敲门：“廖阿婆在吗？”

　　等了一会又没人，姚筱玲心下一紧，赶忙推开栅栏门：“外婆？外婆！”

　　她四处寻找，房间里空无一人，还好，不过房间里灯还亮着，人又去哪了？

　　姚筱玲又出门想要去问问邻居，一出门就见外婆正往回走，她忍不住大喊：“外婆，你上哪儿去了？你知道我回来看到屋里灯亮着你却不应我心里多害怕吗？”

　　外婆：“我去买包盐煮菜，你怎么回来这么快，也不提前告诉我？”

　　姚筱玲难得撒娇：“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外婆用手指轻点她脸，笑得慈爱：“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