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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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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学生开始正式上课,我几乎每天都忙到凌晨,没有再去找严峰。
李希明为了学校批款的事情一直在外面跑,事情进展的不顺利,他多少有些焦虑。
他找到我,问我认不认识赵远强。
我知道赵远强,他是天城新上任的教育局局长,可是我并不认识他。
李希明告诉我,赵远强负责给十三中批款的申请,可是他想在申请前见我一面。
当我见到赵远强时,仍然没什么印象,我的确没有见过他。
这是个干脆的人,开门见山的说出条件:批款他会帮忙,但得让他儿子赵伟进十三中去念中学。
我松了口气,当下答应。
他迟疑的看看我,说:问题是,他现在在高旺路。
我被他说住了。高旺路已经不再是我和李希明的天下,在我离开后,李希明也离开了。秦丁山现在占据了高旺路,带着一群混混无恶不作。
这是我回来后第一次走在高旺路的大道上面,梧桐树依旧高大树叶茂密承接阳光,秋天了他们开始飘下来,遗骸干脆利落。往事一幕幕出现在我的眼睛深处,在光影错横中凌乱飞舞着,听说人越是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越是喜欢回顾往事,寻找因果对错,看来是对的。几个人半蹲在高旺楼前抽烟,看见我,都站起来,有的则跑上楼去。
几个人挡住我上楼的路,我往前一步动动手,他们突然往后退。我忍住笑,对他们说:我想见秦丁山。
我一点也不诧异秦丁山能把高旺路糟蹋成一个垃圾场。
他在当年李希明工作的那间办公室里面见我。我站着环顾周围烟雾中灰楚楚的人们还有少年,桌子上全是些烟头还有酒瓶,破旧的桌椅堆放在一个角落里面。秦丁山坐在一张破旧的黑皮沙发上面嘲弄的看着我。他眼睛小可看人却非常阴狠,导致和他对视没什么快感。
他开口正要说话,我突然对着他身后的人喊了一声:你们谁是赵伟?
我看见一个站在边上的孩子伸伸头但没有回答。我看看他,没说话。
秦丁山尴尬的咳了咳,然后笑着说:高鹏,你可是我的贵客,百请不到,不请自来。
我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面,说:今天来是请你帮我个忙的。
他咧开大嘴哈哈的干笑,一边看着旁人,一边用手指指我,说:你看你,老朋友多少年没见,一见面却是找我帮忙。你说我能拒绝吗?
我微笑,指了指赵伟,说:我得带走这孩子。
秦丁山哼哼的干笑着,看着我,问:喝酒吗?
我摇摇头,说:不。
抽烟吗?
不
你看你,多没诚意,来了不陪老哥哥我喝杯酒也不抽烟,就要带走我的得力干将。这怎么成。
我叹口气,说:秦丁山,我今天一定要带这个孩子走。
秦丁山歪歪头说:高鹏,你是不是没睡醒,还以为这高旺路你说了算。
我笑起来,说:不是,但我听你还叫我高鹏,那我就一定会达到目的。
屋子里面的空气紧张起来,谁都不说话。
秦丁山突然一拍大腿说:这样吧,高老师,你帮我做道题。做出来,人你带走,我以后也不会再找他麻烦。
我点点头,说:你讲。
秦丁山不怀好意的看着我,慢慢地说:我想知道,是你的头硬还是这些酒瓶硬。
他说完得意地笑起来,一些人也跟着他笑。
我没有笑,认真的看了看一桌子的啤酒瓶,想了想,说:不管是哪个硬你都会让他走?
他好笑的看着我,轻飘飘的点点头:对。
我爽快地笑了,说: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不轻不重的语调真惹到他了,当然不惹他结果也是一样的。砸在我头上的酒瓶不会少一个。我坐在那里没有动就让他砸,也没有数,只是酒混着血的味道顺着额角流下来的时候我有些恶心。我俯下身体用胳膊肘支撑在膝盖上面,眼睛朦朦胧胧,听见玻璃碎的声音。最有一个秦丁山格外的用力,砸在我左太阳穴上,身体随着头歪一歪。
屋子里面安静了,我摸了一把脸,让自己看得清楚些,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嘶哑:你有答案了?
我看不清楚秦丁山,虽然他离我很近。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起伏,手里面还捏着一个瓶颈。
我缓缓的站起来,朝赵伟招招手,他快速的走到我身边来。
我靠在他身上,胳膊搭在他身上,带着他一转身,说:我们走。
感觉他身体在发抖,就轻声说:别回头,一直往前。靠你了。
当天晚上我回到宿舍开始发起高烧,李希明照顾我。我让他记着明天早晨带赵伟去注册。回来的路上,我不停的和赵伟说话不让自己失去知觉,知道他可以从初二念起。
李希明安抚的拍拍我,说:知道了知道了。
门突然被推开,严峰喘着气闯进来。他走到我床边,眼睛红红得。李希明不知道说什么好,知趣的离开。
屋子里面只剩下我们两个。高烧让我有些迷离,可是我想和他说说话,觉得我们见一面不容易。他却只是攥着拳头,直直站在床边,好像随时都要把我掐死。
我冲他笑笑,严峰突然狠狠地揪起我,冲着我大吼:我跟你说过没有,说过没有?
他真的气急了,攥得我连声音都哼不出来,就听见他的吼声让我耳鸣:你不要命的时候想想我,想想我,我求过你。
我
我想你。
他颤抖的说着,突然哭了。揪着我的衣服,整个人爬在我的肩膀上,非常压抑的哭着,疯了一样吻着我的嘴,我想起来,他曾经在这样相似的冷冷的夜晚哭过,还是那声音那痛苦却不可言表的抽动,只能让我来承载。
严峰,似曾相识燕归来。
我的高烧让他这么一折腾反而退了,我们依偎在一起。我靠在他怀里,想起了那一年高旺楼前的月光还有夜晚的风圈。
每次我生病的时候你都在身边,像个恩人。
但凡你身边有别人,我。。。
我往严峰的肩膀上靠靠,握紧他的胳膊,打断他:别这么说,我懒得听。。
那天晚上,我有多幸福自己知道。严峰终于又回到我身边。在某种意义上,我是个赌徒。我赌秦丁山会把人给我,因为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他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死。我赌严峰会因为这件事情回到我身边,因为那天下午他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发抖,他还爱着我。
总体说来,现在的赢家是我高鹏,鹏程万里的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