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无声，归来有期》浅夏的猫

3、篮球比赛

　　周一早上的阳光照进屋里时，我正在看小说的最后一页。书是昨晚从父亲书房“借”的金庸的《笑傲江湖》，合上书时窗外天已蒙蒙亮。母亲推门进来叫我起床，看见我手里的书，叹了口气：“又看一夜小说？你都升初二了还不知道用功些。”
　　“已经看完了。”我把书塞到枕头底下。
　　“你爸说了，这学期要是再被老师反映上课看小说，他就把书房锁了不给你进了。”母亲嘴上威胁，手里却递过来温好的牛奶，“快点喝，上学要迟到了。”
　　我接过牛奶，咕噜咕的一口气喝完。放下杯子看了眼床头柜的闹钟，6点15了。我猛地从床上弹起，飞速换上衣服、刷牙、洗脸。
　　六点二十，对面的灯灭了。
　　我抓起书包就下楼：“妈，我走了！”
　　“鸡蛋！把鸡蛋拿着！”
　　“不吃了！”
　　门在身后关上。我背对着巷子，放慢脚步，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很快，谢云舟从我身边走了过去，他的背挺得笔直。
　　早读课是语文。李老师让我们读朱自清的《背影》。我翻开课本，眼睛却往他那边瞟。他读得很认真，“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
　　他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我忽然想，他父亲的背影是什么样子的，一年多来我竟然一次没见过。这个念头让我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下课铃响，教室里炸开了锅。林薇跑到我旁边，压低声音道：“哎，我听说谢云舟爸爸生意坐的很大，他家在广州那边有工厂呢。而且，我还听说……。”她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看了看，趴到我耳边偷偷说：“他爸爸妈妈好像是离婚了。”
　　“离婚？”我的心骤然一紧，眼睛望向谢云舟，生出了一些心疼。
　　“听说是的呢。”林薇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可惜吧，谢云舟这么懂事优秀，没想到确是单亲家庭。你说他学习那么用功，是不是和家庭有关呢？说想让父母更省心？他成绩这么好，估计将来要出国留学的，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接话，只说反复地在书包、桌肚里来回翻找着那本写满读书感悟的笔记本，却始终没有找到。
　　初二的暑假，不看小说的时候，我和林薇就会出现在网吧，我们忙着装饰□□空间，下载□□音乐，和同学在□□里东拉西扯。谢云舟去了广州他爸爸那，几乎不会登录□□，哪怕头像亮起，那边也是无人回话，只会在下次登录时看到他的聊天框简短的几字回话。
　　初三开学没多久就迎来了秋季运动会和篮球赛。我拉着林薇来到球场时，里里外外已经围满了人。我们找了个缝隙钻进去，站到几个个子比较高的男生面前，说了声：“不好意思，我们占个位置看一看。”然后相视做了个鬼面，厚着脸皮站定了下来。
　　“三班加油”的喊声此起彼伏，林薇很兴奋，拽着我的胳膊摇晃。我的目光精准地找到了谢云舟，7号，背心略显宽松，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臂。
　　裁判吹哨，比赛开始。
　　跳球的是秦朗，他在人群里太显眼了，比对手高出半个头。哨响的瞬间他高高跃起，轻松把球拨给队友。球传到谢云舟手里，他运球过半场，对方两个人上来防守。
　　他没有强突，而是把球传了出去，然后迅速走位。接球的队员回传，他在罚球线附近接球、起跳，球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进了。
　　“好球！”林薇在我旁边喊。周围响起欢呼声，女生们的尖叫格外响亮。
　　接下来的比赛，我慢慢看出了些门道。谢云舟很少自己强攻，更多时候在组织传球；秦朗正好相反，他打球带着一股狠劲，防守时寸步不让，进攻时敢打敢拼。第三节快结束时双方还是平分。一班的一个球员突破上篮，动作很大，撞倒了我们班的防守队员。裁判吹了犯规，但两边火气都上来了。秦朗第一个冲上去，挡在倒地的队友前面。对方球员还在嚷嚷，秦朗伸手指着他，说了句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但从口型看应该是“你再说一遍”。谢云舟这时走过去，站到秦朗旁边，和秦朗并肩。裁判赶紧把双方分开。比赛继续。
　　“秦朗刚才好凶啊。”林薇小声说。
　　我没说话，视线还停在谢云舟身上，他正弯腰和倒地的队友说话，伸手把对方拉起来，拍了拍队友的背。
　　第四节最后三十秒，双方还是平分。最后，谢云舟和秦朗完成了一次精彩的配合，最终以秦朗的一记扣篮赢得比赛。全场沸腾。班级的男生们冲进场内，把秦朗围在中间。秦朗笑得见牙不见眼，转身找到谢云舟，用力撞了下他的肩膀。谢云舟也笑了，是真的笑，眼睛弯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比平时大得多。
　　颁奖仪式很简单。老师给每个队员发奖状。人群开始散去。林薇拉着我：“咱们班赢了，去说句恭喜吧？”
　　我脚步迟疑。不知道过去该说什么。
　　“走吧，就一句恭喜。”林薇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那边走。
　　同学们正在收拾东西，谢云舟坐在长椅上擦汗，秦朗在仰头喝水，班长陈默在收拾地上的空水瓶。
　　“恭喜你们啊！”林薇先开口，声音清脆。
　　几个男生抬起头。秦朗放下水瓶，咧嘴笑：“谢谢啦。你们来看比赛了？”
　　“当然，全程都在看。”林薇笑着说，然后自然地转向谢云舟，“谢云舟，你最后那个传球太帅了。”
　　谢云舟抬起头，额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他看看林薇，又看看我，点了点头：“谢谢。”，礼貌，疏离。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这时陈默走过来，手里抱着几个空水瓶：“林薇，宋晚星，你们还没回家吗？”
　　“正准备回了。”我说。
　　“那一起走吧。”陈默温和地说，“正好我也要回教室拿书包。”
　　秦朗插话：“陈默，你有几个三分球投得不错。”
　　“运气好。”陈默推了推眼镜，“你们打得才好。”
　　谢云舟站起来，把毛巾搭在肩上：“器材要还回去。”
　　“我去吧。”秦朗抱起装篮球的筐，“你手刚才是不是擦伤了？”
　　我这才注意到谢云舟右手手背有一道红痕，可能是摔倒时蹭的。
　　“没事。”谢云舟拎起书包，对我们点了点头，转身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那我们也走吧。”陈默说。
　　我们四个人一起往校门口走。秦朗走在最前面，抱着篮球筐，步子很大。陈默走在他旁边，两人说着刚才比赛的细节。我和林薇跟在后面。
　　“陈默今天还挺厉害的。”林薇小声对我说，“投进了两个三分呢。”
　　“嗯。”
　　“不过还是谢云舟和秦朗最亮眼。”她顿了顿，“晚星，你说谢云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感觉他有点不好接近。”
　　我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不知道。”
　　“我觉得应该是安静的吧，像他一样。”林薇自顾自地说，“不过也不好说，有时候人会喜欢跟自己相反的类型。”
　　我没接话，目光落在前面秦朗的背影上，他正把篮球筐换到另一侧肩膀，手臂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快到校门口时，秦朗要去体育室还器材，跟我们道了别。陈默也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剩下我和林薇。
　　“对了，”林薇突然想起什么，“你觉不觉得陈默人挺好的？”
　　“是挺好。”
　　“成绩好，脾气也好，打球虽然不算厉害但很认真。”林薇数着。我看了她一眼。夕阳把她的侧脸染成暖金色，她眼睛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随口一说。”林薇收回目光，笑了，“走吧，回家了。”
　　那天的晚饭，我吃得心不在焉。母亲问我学校有什么事，我说篮球赛赢了。
　　“你们班赢了？不错。”父亲难得对体育感兴趣，“你打球了吗？”
　　“我当观众。”
　　“当观众也好，感受集体荣誉感。”父亲说着，给我夹了块红烧肉。
　　吃完饭，我回房间写作业。数学作业很快写完，语文要背一篇古文，我读了几遍才记住了。剩下的时间，我坐在书桌前发呆。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对面楼房的灯也早就亮起，浅蓝色窗帘后，有人影在晃动。
　　他在做什么？写作业？看书？
　　我回味起今天球场上他的样子，传球时专注的眼神，进球后开心的笑容，还有最后和秦朗撞肩时那一瞬间的放松，也想起他跟我们话时的样子，礼貌又疏离。我甩甩头，拿出当下大火的小说《鬼吹灯》，但字在眼前飘，脑子里还是篮球赛的画面，还有林薇那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