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无声，归来有期》浅夏的猫

1、临街的房子

　　第一章临街的房子
　　搬家卡车停到家门口时，整条青石路都积了水。母亲撑一把黑色大伞，指挥工人搬那张舍不得丢的木床。雨水从伞沿滴下来，她浑身淋了个半湿。
　　“星星，到屋檐底下去，别淋着了。”
　　我跑进门檐下，呆呆地看着哗啦啦下的雨。隔壁杂货店的老板娘手里抓着把瓜子，走出来打招呼，嗓门出奇的大。“哎呀，这是新搬家啊？怎么选个下雨的日子搬嘞。”
　　“昨天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天，才找的搬家公司。没想到还没收拾完就下雨了，没办法，只好就这样了。”母亲一把打伞小心护着家具，一边回话道。“星星，你进屋里去吧，别傻站着了。”
　　我退进屋里。看见对面那家二楼窗台晾着一排衣服，白衬衫在风里鼓起来，又瘪下去。下雨了这家人怎么不管窗呢。我心想着。
　　然后就看见房子里走出来一个男孩，穿着白色T恤，深蓝色的裤子，头发剃得很短，露出清晰的发际线。他打着雨伞，走下台阶，把垃圾袋放进路边的绿色大桶里。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雨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大，噼里啪啦砸在每栋房屋的瓦片上。他感觉转身回屋，关上门。
　　我家这栋两层临街矮楼是母亲咬牙买下的。买房的钱对于双教师家庭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开□□是他们辛苦大半辈子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听中介介绍说，这种房子叫“临界房”，临着城区的边界，往后就是农田，价格能便宜两成。好在这里离县一中不远，爸爸今年刚调到那教书，而我马上也要在那入学。
　　“靠田野好，空气清新。”母亲当时和中介这样说。
　　我仔细打量这这栋楼房，厨房墙上有经年累月形成的油污，卫生间镜面有道裂痕，卧室天花板有水迹……我的房间连着阳台，阳台外面就是不宽的街道了，从窗户那还能清晰看到对面的二楼，构造和我们一样。
　　工人搬完最后一张桌子，和母亲结了账，就把车开走了，雨也在这是奇迹般的停了。
　　母亲开始安排打扫。我负责擦玻璃，水桶里兑了洗衣粉，抹布浸下去，提起来时很沉，我用尽力气把它尽量拧干，可举起来时抹布的水还是顺着手臂直接滑到我的腰上，凉凉的，擦久了手也被洗衣粉烧得微微有点疼。擦到阳台的玻璃时，对面又有了动静。那男孩又出来了，这次背着个书包，手上拿着个小小的mp3，头上戴着耳机。他锁门，转身，走下台阶。雨后的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脚边投下了一个长长的影子。他往巷子那头走去，背挺得很直。我看他走出巷口，右转，消失。
　　“发什么呆？”母亲在屋里喊，“擦完窗就进来帮忙铺床。”
　　“妈，我还没有擦完呢！我的手要断了，好累啊！我可以歇会吗？”
　　“哎，看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想窗就算了吧。”母亲无奈的摇摇头。
　　我开心的扔下抹布，手伸进口袋，拿出我那少的可怜的零花钱，下楼就到旁边的小商店，买了包辣条悠哉的坐门口撕咬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躺在崭新的床上，其实只是旧床换了新的四件套，闻着房间里陌生的气味：有梅雨季节里的轻微霉味，有从窗外飘进来的田野的气息，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个好看的男生，心里微微窃喜。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我被车流生吵醒。
　　推开阳台的窗，外面的晨雾还没散去，路尽头的田埂还隐在白茫茫里。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露水的清凉，
　　这时，对面二楼的窗也打开了，他出现了，站在窗边，仰头喝了口水，然后转身离开窗前，浅蓝色窗帘落下来，遮住一切。
　　那一整个暑期，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他背着书包进出几趟。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每天都要去上补习班。好努力啊，我暗暗咋舌。
　　9月是开学季，开学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了他和我在一个班级，也知道了原来他有个好听的名字，谢云舟。
　　经过一个月的观察，我摸清了他每天早上上学的时间。便卡点下楼，听见对面清晰的门轴转动声吱呀响起，心跳快了一拍。
　　他穿着校服从屋子里走出来，锁门，转身，看见我，点了点头。等他走出几步远，我才跟上去。一段上，我们一前一后，没有交流。
　　街道在这个时辰刚刚醒来，早点摊的蒸笼冒着白汽，豆浆油条的香味飘了半条街。环卫工人唰，唰，唰地扫着地。个把老人家在门口锻炼、打太极拳。
　　他步子大，我走得慢，距离渐渐拉开。到第二个路口时，他已经过了马路，而我才走到斑马线。
　　红灯亮起。我停住，看他穿过马路，走进学校门口那条栽满梧桐树的街道。晨光透过梧桐叶洒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绿灯亮了。我继续走，也走进那片晃动的光斑里。
　　一中的大门在眼前敞开。红色的校名在白色大理石上分外醒目。学生们鱼贯而入，蓝白校服汇成河流。12岁的秋天，情窦初开的心动，就这样悄然开始。
　　大部分时间，我都坐在谢云舟后面的位置，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身影。他通常都坐在前排正中间的位置，上课时背挺得很直。早上的阳光总会穿过教室东面的窗户，把他那一小片区域照得明亮。他思考时，会习惯性的转笔，遇到想不出的难题时，会揉一揉太阳穴。后来的很多年，我在梦里一遍遍的复现了这些细节。那个温润的男孩，成了我难以忘怀的记忆符号。
　　2005年的夏日，因为“超级女声”的出现，变得比以往都要燥热。课间的十分钟，教室里不再是你追我赶的打闹场景，而是三五成群的同学聚在一起，争论着“春春”和“笔笔”到底谁更帅气，探讨着张靓颖的海豚音是真是假，支持李宇春的和支持周笔畅的同学之间，偶尔会有些小小的争执。不同于喧闹的我们，谢云舟从不参加这些话题，只是安静的写自己的作业，与我们仿佛是两个世界。
　　他会不会也给谁投票呢？他会喜欢李宇春，还是周笔畅？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当然不可能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