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入宫记》一两越时鱼

43、第九章3

　　洛王府前院花厅。
　　程士沛迈过门槛的时候，花厅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那人背门而立，面向一大丛刚刚开放的茉莉，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芬芳。像是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程士沛的脚步略微一顿。
　　他一身白衣，发与眼却黑到极致，像是最浓的墨，又像是最深沉的夜，无由地令人心里一沉。不过，这点莫名的压抑很快消逝，因为他已经微微一笑:“看来，是程师父回来了。”
　　这一笑直令人如沐春风，程士沛不由自主少了三分戒备:“阁下便是沐一？”
　　“正是区区在下。”沐一抱拳一礼，“久闻小龙王的大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沐兄抬爱，那是旧日名号，我都快要忘记了。”程士沛见他举止文雅，豪无江湖气，忍不住问道，“不知沐兄师承何处？”
　　沐一笑道:“要叫程兄笑话了。我一生从未拜师，不过是家里养了几个护院，东学一招，西学一招而已。”
　　“不要废话了你们两个！”插进来的是兴冲冲从后院过来的洛王，“快开始吧！”
　　沐一微微一笑，自袖中取中出一玉笛:“那么，程兄，得罪了。”
　　程士沛的目光落在那支玉笛上，一顿:“寒石玉？”
　　“实不相瞒，在下的兵器本不是这个。不过，在我能找到的东西里面，也只有它能抵得住程兄的湛沪宝剑，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凑和着用用了。”
　　当他说出“湛沪剑”三个字，程士沛的脸色微微一变:“尊驾到底是谁？”
　　“湛沪？”洛王眨眨眼，“程师父，你的剑竟然是湛沪？和皇帝哥哥的鱼肠剑齐名的湛沪？”
　　“回王爷，这柄剑是我无意中得到的，对于它的来历并不清楚，不过上面确实鉴着‘湛沪’二字，不知是真是假。”
　　沐一听着他说话，嘴角的一丝笑容从未消失。两人亮了后刃之后，迅速交战起来。程士沛以马术名也京城，实际上他还是位极高明的剑客，只不过很少有拔剑的机会罢了。此时晴光朗朗，他手中的剑映着日光，越发寒光凛冽，两人的身法又极快，只见两团人影里混着道道剑光，分外好看，洛王已经在边上鼓起掌来:“好！”
　　如果有明眼人在这里，便看得出沐一的武功显然不如程士沛。不过他的轻功却是如鬼魅般轻盈飘忽，往往能在险之又险的时候堪堪避过。而他手里的寒石笛确实比玄铁更为坚硬，即使与程士沛手中的剑相击，也只是冒出几丝火星而已，并没有折断。
　　两个人在庭院屋宇间腾挪，沐一一个旋身上了屋顶，程士沛跟着一剑袭来，沐一架住他的剑，道:“好凌厉的剑法……程兄处处都是杀招，难道是怪我叫破湛沪的来历吗？”
　　程士沛淡淡道:“你多心了。”剑锋的去势却更急了。
　　“不要小看了这笛子，它或许折不断湛沪剑，要留下一两道小口子却不会太难。程兄，你为这把剑险些丧命，还欠下人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只是寻常比试而已，万一在我这里卷了剑锋，岂不可惜？”
　　程士沛猛然收剑:“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些？”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会踏进洛王府呢？”沐一微笑，“程兄最好莫要停手，洛王虽然听不见我们说话，可看到咱们停手，只怕会觉得奇怪。”
　　程士沛盯着他:“你来这里，绝不是为了当王府的教习。”
　　沐一哈哈一笑:“程兄来这里，难道真的是为了教习洛王马术？”
　　程士沛变色。沐一已佯攻过来，低声道:“程心请放心，我要办得不过是私事，你们这些大事，我还不想插手。程兄的湛沪剑何其珍贵，我的寒石玉也不下万金，何必为一个小毛孩子拼个两败俱伤？程兄若能成全，他日我必定报答。”
　　他的声音低而轻柔，就好像在对着情人低语。脸上的神情也十分轻松，就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程士沛无法拒绝。
　　这个温言含笑的男子，就像是一只敛足而来的狐，步履优雅轻柔，因为他已经捉住了猎物的命脉。
　　不错，在这个明明武功不如他的男子面前，程士沛忽然觉得到一丝只有猎物才会有的压力。
　　“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程士沛吞了口口水，“不过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记得，今次欠我一个人情。”
　　“我最不喜欢欠债了。”沐一笑得眉眼弯弯，“这个人情，我一定会尽早奉还的。”
　　得到这个答复，程士沛虚晃一招，仰天跌下屋顶，还奉送一声惨叫，压塌了好一丛茉莉，才极为狼狈地爬起来。
　　沐一也飘然而下，稳稳落在洛王面前，轻尘都没有溅起一丝。洛王看着他的目光，就像看着从天而降的天神一样:“哇，沐一，你这样厉害！”
　　沐一微笑:“那么，王爷可以带在下进宫了吗？”
　　“自然自然！本王带在身边的，一定要是最好的！”洛王想试着拍拍他的肩，只可惜身高距离相差太大，只好改为拍胳膊，“你先在府里歇着，明天叫管家给你做身蜀锦衣裳——那可是我家教习的制服啊。”
　　“谢王爷。”沐一道，“不知王爷何时进宫呢？”
　　“啊，这两天先不进了，我得在家等人呢。”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这个洛王忽然兴奋得两眼放发，“我可不能走啊，万一皇帝哥哥来了，我没见着可怎么办？我等了好久好久才抓到这样好玩的东西……”
　　沐一脸上略有不解之色，洛王已经念念叨刀地去了。程士沛问道:“你想进宫？”
　　“嗯，去取回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别紧张。”沐一忽然笑了，“只是我私人的心爱之物，无关天下大局，无关龙椅御座，只关乎我一生的幸福。”
　　程士沛脸上的神情明显松懈下来，沐一忽然道:“程兄，累吗？”
　　程士沛一怔。
　　沐一悠悠道:“放着海上逍遥自在的小龙王不做，跑来淌这趟混水，听人差谴，受人限制，程兄难道不觉得疲累吗？”
　　“不觉得。”程士沛道，“自我接下这柄剑起，我就不再是淮阳程家的长子，而只是主人的奴仆。奴仆是不应该觉得累的。”
　　沐一一笑，没有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