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昨昔》微昀

2、第 2 章

　　那个西装男名叫陈思予，跟钱海是高中同学。
　　不，他们不只是高中同学，高二那年暑假，钱海跟陈思予一起“私奔”了。
　　陈思予是本地房产大亨陈文鑫的独生子，而且还是陈文鑫年过40之后才得来的宝贝独生子。陈思予的母亲在他两岁的时候就因为肺炎并发症去世了。
　　尽管自幼就失去了母亲，但陈文鑫像要为他补偿缺失的母爱般，从小就对陈思予给予双倍的宠爱，娇惯到极致。从小养尊处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陈思予并没有因为父亲的过度溺爱变成大众刻板印象里的蛮横娇纵的纨绔子弟。
　　他品行端正，学习刻苦认真，为人和善且单纯，没有富家子弟的臭脾气和德行，经常会让周围的人忘了他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他也因此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盯上过。
　　钱海和陈思予只在高二时维持了短暂的关系，高二暑假结束，陈思予就转去了美国的高中，十年来都不曾回国，他们也再没有见面。
　　十年来，钱海没有关注过陈思予，更没有特意去打听他的消息。但因为他的父亲陈文鑫是本地名人，所以偶尔会从新闻里看到陈家独子的消息。听说陈思予在美国读了经济管理学博士，毕业回国后准备继承家业。似乎原本就打算近两年回来，但由于父亲突然过世，陈思予显然提前回国接管了公司。
　　只是陈思予这次回来接手的并不是万贯家财，而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钱海对陈思予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感情，硬要说的话，他对过去的陈思予烦不胜烦。只是最近电视里总是反复播放着陈家的新闻才让他又想起了那些被遗忘的过去。
　　他不怀念和他的过去，而且他们的分手也非常不愉快。其实当年最不愉快的人应该是陈思予，否则他就不会逃去美国，十年都不再回来。
　　分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对他的厌恶说得很明白了，他觉得陈思予应该不会再来找他。
　　就算陈思予再去铭悦，钱海上班休息的时间都十分不固定，碰面的几率也非常小。
　　然而没过多久，钱海就发觉自己错得离谱。
　　陈思予平均一个星期要来铭悦三四次，有时是他自己一个人，有时带着上次的大波浪美女。铭悦酒店的中餐厅是市内顶级的，而且价格高得吓人，陈思予来这里陪女朋友吃饭、招待客户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来的时间都正好赶上钱海排班。
　　一开始钱海还觉得是巧合，但连续几次之后，钱海就开始感觉不太对劲。交班的时候，钱海特意用陈思予的车牌号向同事打听，问他们有没有人接待过这辆车，因为陈思予的车特征非常明显，接待过的同事不可能没有印象，然而其他两个同事都说没见过这辆车。钱海这才意识到陈思予一定打听过他的轮班安排，并且是算准了时间来的。
　　每次交接车子的时候，钱海跟他都只有例行公事的简单对话。他没什么多余对的话要对陈思予说，陈思予似乎也没有要找他叙旧的意思，只是每周多次故意出现在他面前。
　　有时钱海会怀疑，陈思予这样做是不是故意带着女朋友向他炫耀，报复他曾经对他的羞辱。毕竟对于一切都唾手可得的大少爷来说，唯独得不到他这个卑微底层男的青睐。
　　然而钱海并不在意他交了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他跟什么样的人交往也好结婚也罢，都不关他的事。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地位、阶层、交际圈都天差地别，陈思予所在的那个圈层，是他这辈子都进不去，也不想进的。
　　陈思予真的没有必要特意跟他炫耀，或许他只是觉得把那个无情甩掉他的人狠狠踩在脚下很有趣。
　　钱海的心蒙上了一层灰色，越发痛恨起不断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陈思予来。

　　保持着每周三至四次与陈思予例行公事的见面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服务者与被服务者。
　　周六的晚上，陈思予一个人开车来到铭悦，照例还是钱海为他停车。
　　待陈思予要离开的时候，钱海按指示将车开到了酒店大堂门口。
　　钱海停好车后便打开车门下车，然而一下车一股浓重的酒精味就扑面而来。钱海看到陈思予那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油亮黑发有几丝散乱，领带也松开了，歪歪斜斜地挂在颈项间。钱海第一次看到他喝得这么醉。
　　陈思予用一只手撑在车顶，身子靠在车边。他那按着车顶的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都泛起了白色。他身边本有一个服务生扶着他，可也被他挥退了。
　　陈思予微微抬起了和记忆中相似的俊秀脸庞，一双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钱海，他的眼睛里仿佛流动着万般思绪。
　　“我醉了……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开车。”
　　陈思予第一次主动搭话，钱海听得出他的意图。
　　“需要我帮你叫代驾吗？”
　　“现在叫代驾来不及了。”
　　“我们酒店就有专门的代驾，车在这里停一下也没关系，我去叫人。”
　　钱海说完转身就要走，陈思予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你……你不行吗？”
　　“我还在上班。”
　　其实把车还给陈思予后钱海就差不多可以下班了，可是钱海并不想答应他。
　　“我已经跟你们经理打过招呼了，他说你可以帮我开车回家。”
　　钱海一点也不意外，陈思予跟经理是熟人。
　　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帮陈思予开车，不想跟他呆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就在钱海想找借口推辞的时候，只见经理从玻璃门里走了出来，并对钱海招了招手。
　　“小钱，陈先生喝醉了，你送他回家就可以下班了。”
　　经理亲自出面，钱海知道已经无法拒绝。
　　“好。”
　　钱海应了一声，便打开驾驶室的车门坐了进去。
　　钱海透过车窗看着经理和陈思予交谈了几句，随后经理扶着陈思予坐进了车的后座。两人互道完告别之后，钱海踩了脚电门，将车子开动了起来。
　　“你知道路吗？”
　　陈思予在昏暗不明的后座上仰着头靠着椅背，并且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还是以前的别墅吗？”
　　“不是，换地方了。”
　　“那我不清楚。”钱海一边专心开车一边回应道。
　　“你可以对车机说导航回家。”
　　闻言，钱海按照他的指示做了，车机很快回应并开启了导航。
　　电车开起来没有发动机的噪音，再加上车子的隔音做得特别好，车内的沉默因此显得分外窒息，只有车机导航提示音不时地响起。
　　钱海非常受不了这令人压抑到窒息的安静，他就是不想陷入这样的境地才不愿意送陈思予回家。
　　他不明白后座男人的想法，无论是隔三差五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像今晚这样利用上司逼自己为他开车，陈思予到底想干什么？
　　钱海不想了解他，只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闷空气。
　　“这车有收音机吗？”钱海问。
　　“只有网络电台。”
　　“现在的电车就是花里胡哨的。”
　　“汽车工业已经进入新时代了，我觉得这车挺好。”
　　“我还是第一次开着它上路，感觉还不错。”
　　转过一个路口，钱海把车开上了快速路，因为时间已经将近凌晨12点，快速路上的车寥寥无几。
　　“要不要体验一下这车的加速？”
　　一上快速路，陈思予就突然提议。
　　“那你可把安全带系好了！”
　　钱海说完，猛然深踩了一脚电门，车子像离弦的箭般瞬间提速，冲了出去。车内一阵猛烈的推背感，让钱海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没有男人能拒绝这种速度与激情。
　　“喔噢！”钱海一边加速一边开心地大喊起来。
　　车内原本死寂般的沉默气氛被彻底打破，钱海甚至快要忘了后座上的男人。
　　体验着陈思予的车带来的极致操控和加速体验，钱海很快把车开到了陈思予家别墅门口，并按照他的指示把车子停进了车库。
　　“真是辆好车。”钱海忍不住称赞。
　　陈思予在后座解开了安全带，然后说道：“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一直开。”
　　闻言，已经打开车门的钱海猛然回头看向后座的人，车门打开后，车内的灯都亮了起来，此时他时隔多年第一次在看得清楚彼此脸的狭小空间里与陈思予对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最近我的应酬比较多，常常会喝醉，不能开车，所以我想找个司机。”
　　“抱歉，我已经有工作了。”钱海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我们也算……高中同学，是熟人……所以是你的话，我比较放心。”
　　“应该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我不想放弃现在的工作。”
　　钱海不为所动，从驾驶室里钻出了车外。
　　陈思予也跟着下车追出了车外，他的脚步还是有一些不稳，但却锲而不舍地追在钱海身后。
　　“我可以付给你比你现在的工作高三倍的薪水，或者你想自己开价也可以……”
　　钱海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条件不错，我考虑考虑。”
　　只有钱才能打动钱海。
　　“那你考虑一下吧。现在这么晚了，你要怎么回去？”
　　“我会自己叫个网约车。”
　　“嗯，好……”
　　“我走了，拜拜。”
　　说完，钱海快步地走出了车库，他不想过多地和陈思予单独呆在一个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