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映成韵》木允

3、序章·古琴

　　来此境也已有一段时日了。映绯也逐渐泯掉羞涩，口齿竟也伶俐起来，尹笙时而闷想找些乐子，逗她几句，却被她的言语给生生的噎住，看着映绯潇洒离去的背影，尹笙碰了一鼻子灰，不服的说，我不必与这般女子计较。看见我强忍着笑意，他一瞪，说：“已过多日，为何还没教我幻术，只教剑法？”
　　“这剑法是学幻术的基础……”
　　“借口，你分明单独不想教罢了。要不为何每次教映绯都将我支开？”
　　我稍稍一震，箴言不语。半响，我故作轻松的说，“要不要听故事？”
　　随着尹笙稍稍不满的回应，我的思绪浮起，缓缓道出那生来以深深驻于我心扉的故事：
　　曾经，幻术在栾舞城也占有一席之地，它以亦幻亦真，虚幻的威力震慑全城。但这幻术，并不是有心求道便能学的。它的唯一条件是，必须为尹家之人。这尹家有一把神器，这古琴一旦驯服后，其幻术的威力更为无人匹敌。当时使众人钦佩的幻术之主尹当家，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众人期盼国盛民安的明主之选。
　　即位当日，城里喜气一片，毫不吝啬的奢华全城。正是这骄傲的一败涂地的喜庆之日，迎来了尹家遭天谴的噩耗。
　　就在宣布于全城的时刻，一把利剑轻而易举的刺穿了即当栾舞城之主的尹斌。
　　全城虽浸于喜庆之景，却已停滞其人之观。
　　众民惊愕不已，那把利剑的主人，杀害尹斌的凶手却是他哥。更为之慌谬的是，尹斌的三个弟兄，却为了这虚荣之位，为了那把古琴，各自打算盘，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斗起来。瞬间城府之上薄雾缭缭，欲饰这为虚荣而互残骨肉的丑态。
　　兵戎声声，交织着阴郁愁愁，徐徐落于络艳迷眼的城池之上。
　　然而终是两败俱伤。
　　权力使昔日辉煌的尹家腐朽至此，落得一身萧兀。家破人亡，尹家三小姐紧抱着古琴，带着七岁大的女儿，去往栾舞城的涟怅山上，从此不谙世事，这幻术也得以传承下来。
　　可是，自从三小姐掌管后，后代男子无一能使法术，继承人全都是女子。于是流言蜚语传遍开来，说这是上天给尹家的惩罚。
　　尹笙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听说而已喇，你不是真的拿这个来忽悠我的吧。”
　　“这我不清楚。”我略带忧伤的说，“可是，尹家男子，练不了幻术，是真。不信的话，你试试。”
　　说罢，指尖指于石，朦胧之色弥漫四周，石子突兀碎至粉末。指尖一缩，却发现竟原来的石子毫发无损。
　　“这可是最低级的幻术了。只要集中心神即可。可是自从女子继承后，后代无一男子可行。”
　　尹笙急得满头大汗，见石子毫无变化，也将信将疑了我的话，“那么，依你言，映绯不是尹家的人，又为何能使你教的幻术？”
　　“其实一开始早已觉得奇怪，才把她收为徒弟的。”我思忖了片刻，“那日发生之事，定是早有预谋。我为此施蔽术，此术能隐蔽自己，可却是一个小女孩，这么突兀的出现，轻而易举的破了这法术。蔽术是三大基本幻术之一，此法术……只有尹家的人才能破解……”
　　尹笙大惊。“这么说，她便是尹家之女了？但她可不是尹家之人，怎会……”
　　“我也不明白，可是，我告之你真相，你定会下山罢。世尘多变，只怕会遍体鳞伤。能否听我一言，留下于此？”
　　尹笙站在洞口前，沉默不语。少顷，他回头望我，轩然一笑，“师傅挽留，徒儿又怎能违之而去呢？”
　　箴言片刻，随即我们极有默契的相对而笑了。
　　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慌张的冲进来，背后现出的些许光芒甚是刺眼。映绯奔来拉住我的衣袖，惊恐的说：“师傅，这乐器怎么拼命朝我攻击？”
　　我定眼一看后大为一骇——那不是神器古琴吗！怎么会……！
　　这神器几十年前突然消失了，但凡女子都只能用普通乐器，攻击也大为削弱，更不能说什么继承人，这是尹家一直没有透露的机密。
　　失踪几十年的古琴竟重现于映绯……难道映绯真的是尹家的继承人么？
　　我稍镇思绪，轻声说：“映绯，用我所交你的法术，驯服它。”
　　“诶？我行吗？”映绯颤颤的布下法阵，望着眼前灵光通透的古琴，鼓足力气，“攻！”紫色的光芒迎之而去，却因灵力不足，古琴轻易将其荡散化开。她却没有像我想象中的沮丧，反而更为专心的攻击了。
　　我不经心中一紧。神器不认映绯，这古琴……就要我来驯服了么？
　　不经意的环顾四周，发现尹笙正坐着，悠哉游哉地喝着我刚泡的茶，似是看戏。
　　看着他那漫不经心的表情，我微愠，道：“尹笙，出去拾柴。”
　　“映绯不是刚拾柴回来么？”他努努嘴，示意着那散在洞前的细柴。
　　“哪管你说这么多废话，现在我叫你去就快去！”
　　当然，尹笙又是瞪了我一眼，嘀咕了几句后便走了。
　　此时，映绯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灵力也接近枯竭。我立于她身后，说：“用傀儡术。现在只能出那招才有可能制服了。”
　　映绯依言施法。衣袖飘舞，术式法阵，一步步构成，都如此清晰的呈现眼前。法阵启动，她双手引出几条银丝，牵制住来势汹汹的古琴。琴在她的抑制下渐渐缓了动作，迷惘得不知如何进退。我会心一笑，欢颜道：“好了，这神器总算在你手上了。你果然是幻术的继承人。”
　　只见灵光一现，转眼间琴已安静的平放于她之前，光芒早已消失，却丝毫不减它所散发出来的华韵。
　　映绯好奇的抚弄着琴，一别问，“什么继承人，这把琴又是怎么回事？”
　　我把刚刚说给尹笙的话重复了一遍，看着她平静而略带一丝惊讶的神色，诘问了一句：“你的身世，应该跟尹家有些联系的吧？”
　　她眼眸倏尔黯淡，继而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对小时候的家里的事情都不大清楚。”
　　“好了，刚才也耗损了你不少灵气。”我望望洞外，黄昏已至，便拾起门旁的细柴，说：“今天就不用你烧了，好好休息一下。”
　　少顷，寂静之中传来一阵萧声，悠远飘扬，若有若无的旋律，却令我似若惊鸿。
　　刚才那箫声是他吗？怎么可能？我立刻奔去洞外。却又停息了，只见夕阳之寂寥，漫尽着一种诡异的气息，悄然而至。
　　我不禁拿紧了携挂于身的琵琶，警惕的张望着四周。许久，尹笙回来时，看我站在门外，少有的楞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正是他的反应如此，我更是感到不安了。我晃着他的膀子，甚为冲动：“是不是刚才听到一阵箫声了？有没有发现一些人监视着我们？”
　　“那个……你先…放开我……”尹笙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说：“什么箫声啊，你选得一个这么世外桃源的地方，还会有人来么？”说完径自走去，坐在石桌旁，不急不慢的端起茶杯。
　　“那你刚才……”
　　“你不是吩咐我拾柴吗？我刚看你少有的在门外等我回来，还以为真的没柴烧呢。”他斜眼看看那一小堆干柴，又望了望我羞恼至极的神色，微微讥笑的说“看来我误会了，是你有这番闲情雅致来看日落啊。没事了，请继续。”
　　我第一次有种想把他扔至荒山野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