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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救他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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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新娘子逃跑了!”
天还未亮,一道尖利女声就划破了村子的平静。
有知情的村民摇摇头,感慨一大早冯家又为嫁女的事闹得不可开交。
冯母是隔壁李家村出了名的浪荡子,冯父初时被那一身皮肉迷了眼,不顾她的名声将其娶进门,谁知几年过去肚子里一块肉都没揣过。
冯家使人去打听,才知道这李氏少时就与人苟合落了胎,坏了身子,如今是很难再出一个籽了。
这样下去自家绝后了可怎么行?冯父没什么文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找上了村里专门捯饬买娃卖娃活计的,让对方帮忙买个娃回来。
谁知人贩子会错意带回来个半大的女孩,叫罗栀。
见罗栀还算能干活的人,冯家才将就着留下。
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年,冯母竟奇迹般地生了儿子。
有了自己的亲儿,冯父冯母又开始嫌弃起外人来。
罗栀16岁了,还是花骨朵的年纪,平时就负责做饭洗衣,还帮衬家里做点刺绣,也赚不了几个钱,委实是一张拖累全家的嘴。
可一想到她这小小的豆芽菜能嫁出去换聘礼钱,冯家又觉得罗栀实在是水灵灵的很。
这不,光是花轿到这来的次数,这个月已经是第三回了。
下巴点着黑色大痣的媒婆摇着蒲扇急得团团转,迎亲花轿已经吸取教训提前启程,天未亮就到了冯家,竟然还是被新娘子给摆了一道。
她赶忙吩咐那些轿夫:“你们赶紧的,把这个村子给我翻遍了也要把新娘子找回来!”
轿夫们重复这个过程已经第三次,欲哭无泪摊手道:“这……以往大伙不也去搜了,之前都没找着人啊!”
媒婆觉得头都大了,心念一起指着村子背靠的大山:“村子里没有你们不会去搜山吗?去,都给我搜!找不到人,咱们都别想拿今日的工钱!”
等随从都散去找人的空档,媒婆走进院里一脚踢开堂屋的门,里头坐着的冯父和冯母赶紧迎了过来。
冯母先发制人,好声好气道:“咱们有话好好说,孩子还睡着呢。”
媒婆看一眼堂屋里熟睡的幼儿,嗤笑一声:“小的还在睡,大的已经提前溜走,你们一家子就打算逮着我这个媒人婆糊弄?”
“不不不,您误会了,罗栀那丫头不知怎么搞的,竟把锁给撬开了,她爹还以为这次肯定不会有幺蛾子……您先喝口茶,顺顺气。”冯母一边看媒婆脸色,一边陪笑地给她倒了杯茶。
冯父脸色也不好,他是万万没想到,昨儿个加了三道锁把罗栀锁在房里,居然还能被她连夜逃走。
媒婆缓了缓心气,瞥一眼面前这俩夫妇:“加上前头她溜走的两次,这已经是第三回了。知道的是说孩子不想嫁,不知道的,以为你们一家三口合起伙来骗聘金呢!”
“冤枉啊!什么聘金,我们可半分没收!”冯父嚷嚷道。
冯母往他腰间一肘,埋怨道:“相看那时候,不给了红包吗,一锭银子,你忘啦?”
冯父噎住,顿时发起蔫来。这银子他以为是喝茶钱,全数收进了自家口袋。
如今要他全吐出来那是不可能了。要怪只能怪罗栀,这个死丫头,相看时什么都不说,等花轿上门了倒死活躲起来不肯去,这不是存心要报复他们冯家吗?
冯父原来还对养女心存怜惜,想着这次再不肯嫁就算了,现在索性不管不顾:“既然如此,那你们找到罗栀就尽管带去吧。可余下的聘金记得及时送来啊!”
冯母在一旁附和:“诶,这就对了,省得你还整天说女孩待久点没事,让罗栀早早嫁人有什么不好!”
媒婆端着茶杯冷嘲热讽:“真要想拿聘金,怎么不把人看好呢?这下今天的吉时是又要过咯。”
这户人家对养女是有多恨嫁啊?!她往冯家介绍这么多同龄男子,可第一回选了个瞎子,第二回选了个瘸子,第三回选了个能当新娘子她爹的。除了聘金高以外,没有一丝优点。
媒婆翻了个白眼,要她说她都不该来蹚这几趟浑水!
处在冯家风暴漩涡中心的罗栀本人,此刻正背着药篓在爬村子后山,她沿途仔细察看生长在路边的药草,遇到能认出名头的就采下放进篓里。
别说,这穷乡僻壤的偏僻山头,也能采到不少有用药材。
按理一个穷养的小姑娘根本也认不得什么药草,但罗栀不一样。
罗栀在现代长到二十四岁,随母命认真钻研中医学知识,本想把家传医术发扬光大,谁知实习期努力过度,连轴转后心脏猝死一命呜呼。
再次睁眼,她发现自己穿成古代同名同姓的10岁小姑娘罗栀,这属实是上天给予的又一次新生命。
就是开局有点挫。
罗栀刚穿来就被人口贩子卖到冯家,成了冯家养女。
冯父冯母刚开始对她还算好,于是她投桃报李,长大几岁就开始满山采草药,将草药研磨进汤里,潜移默化为冯母调养身体。
不多久冯母果然生下儿子,也因此导致如今罗栀的婚嫁困境。
毕竟不是亲生爹娘,罗栀也不能对冯父冯母要求太多。总的来说她也不算全无收获,待在冯家的几年里她逐渐熟悉了古代生活,还因为采集草药一事得益颇丰。
她在现代很少能直接触及未处理过野生的草药,如今将脑海里的知识与实物相对照,又用草药应对过家人日常出现的病症,这让她之前所学的东西不再仅仅是纸上谈兵。
用中医知识治病救人,传承中医学文化,是她在现代时就立下的小小心愿。
所以哪怕是在古代,只要有那么一丝机会能让医术有进益,罗栀都要将中医学贯彻到底。
罗栀擦擦额头的细汗,望向高高的山峰。她已经快爬到峰顶,那些迎亲的人应该不会爬这么远追来吧。
只要躲过今天就好了,事不过三,她逃婚三次的名声传出去,定不会再有人敢上门娶亲。
经过一条树叶留出的小道时,里头的林子发出来点响动。
罗栀眨眨眼,连忙蹲下把身体隐在山石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蓦地从林子钻出两个妇人,其中一个尖利刻薄相,呸了好几声,嫌弃道:“原来还是个病秧子!不会真死了吧?”
另一个面相稍好的满脸忧色:“咱们快走吧,免得出事了我俩都脱不了干系!”
两人互相推挤着,从身上落下来什么东西,她俩都没发现,边四处张望边小步溜到山路另一边,往李家村的方向去了。
罗栀不认得这俩人,大概率是李家村的村民。
这大山有两面,一面承着冯家村,另一面就是李家村。两条村子都是靠种地为生,村民们很少会爬这荒山上来。
可为何这二人大清早出现在此处?联系那两个妇人话里的意思,恐怕这林子里不止她们俩。
罗栀上前把那二人落下的东西捡起,发现是一个镂空的小木匣,里头装着一把钥匙。
她想了想,缓步踱进林子,绕了一圈,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宽袖宽袍的白衣男子。
他看上去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俨然一副要奔赴阎罗王的样。
罗栀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别多管闲事,然而走到一半又狠不下心。
她撩起那男子的衣袖为其把脉,不禁心神一凛。
对方脉象极其微弱,且昏睡不醒,再不急救恐怕命不久矣。
罗栀把男子扶起靠在树根上,迅速把药篓装着的针灸包抽出,取针后先往对方人中直刺,见对方未醒,又抓起男子的手,将手指并拢后一根根点刺,五根指头一齐挤出血。
男子闷哼一声,仍是昏迷。
罗栀心焦,但仍告诉自己保持镇静。她脱下男子鞋袜,效仿手指放血那样将对方脚趾尖逐一放血,继而又往足底凹陷处再下涌泉穴。
正当她再往男子头顶找百会穴时,那面色苍白的病人突然抽动一下。
罗栀看向他的脸,只见他嘴唇轻轻张开,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她凑近细听,只听得那男子喃喃道:“我……我的匣子……”
原来那木匣子是他的东西。
看来是缓过来了,都能关心起身外之物来。
她把刚才从地上捡的匣子塞进那男子手心里,轻声说:“公子,你的木匣,拿好了。”
那男子未睁开眼睛,却下意识将那匣子连带着罗栀的手一起攥紧在掌心里。
罗栀失笑,不再言语,抽出手来刮挠对方胸口,以此疏通病人的气闷症状。
薛衍昨夜回李家村的旧家取了他亲娘的遗物,本打算提前下山,不知是路途远还是翻山越岭的缘故,半道就开始胸闷气短。
谁知有两个妇人尾随他而来,许是以为他身怀宝物,见他病得昏沉,竟然上前一边抓着他一边夺去他手里的木匣。
他哪里想到能有强抢财物的村匪!多年不回村,没想到一回来就遭了难。
推推搡搡间,他被那俩力气颇大的妇人猛推一把,脑袋撞到一旁后沉沉昏迷。
直到他感觉浑身一股清凉,直透嘴边,之后才觉得稍微回了点力气,能开口说两句话。
薛衍缓缓睁开眼睛,仍是在那个林子,但眼前换了个景色。
他身边坐着个约摸十六七的姑娘,肤色非常白净,鹅蛋脸,有一双弯弯的柳眉和黑亮的眸子,看起来很乖巧。
她将长发编成一条辫子,此时垂落在右侧肩膀前,更衬得她整个人温婉柔弱。
对方似乎没意识到他醒来了,只顾着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薛衍往她手上看了看,发现是有一排银针的收纳包。
他不禁一愣,询问道:“姑娘,是你救了我?”
那姑娘抬起头来,神色坦然:“是我。公子,你觉得身体如何?”
薛衍刚撑起身,闻言赶紧作揖:“姑娘大德,薛衍无以为报。惟愿……”
似乎被薛衍这不伦不类的姿势逗到,罗栀“噗嗤”一声,甜丝丝地笑道:“薛公子,对吧?你要是信医嘱,就赶紧听我的,下山吧。这山里多雾,不是常年生长在这的村民适应不了。”
薛衍还想再说什么,林子外突然闪现一点火光,伴随人声鼎沸而来。
“你们几个到李家村那条道上找,其余人跟我来!”
“是!”
糟糕,救人耽误了一些时辰,迎亲的轿夫追上来了。
罗栀连忙背起药篓,拍拍薛衍肩膀:“大恩不言谢,薛公子,旁人若问起,你可千万别说见过我!”
说罢,她像只身形灵活的小兔子,一溜烟就跑着隐进林子中不见人影了。
薛衍放下手,忽地摸到一个匣子,这才发现,那被夺走的母亲的木匣,如今已安然回到了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