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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烟火围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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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烟火围城》
婚后,栖身于四人檐下。白日悬壶济世,暮色四合,便与夫君执手穿行市井,采买青蔬。归家,我濯洗拣择,刀砧声里,共论庖厨之趣。我司炊爨,他掌勺镬,烟火升腾间,亦觉心安。然饭香初溢,公婆便携钥径入——他们已膳毕,唯来啜一碗羹汤,闲话家常。餐罢,我为翁姑行针、拔罐、推拿,继而涤碗拭案,洒扫庭除。婚前十指不沾阳春水,今则勉力操持,唯愿庭闱和宁。
翁姑于针砭间观影消闲,夫君闭户鏖战方寸荧屏,我则穿梭于灶台厕浴,直至更深夜阑,二老归寝,方得喘息。日复一日,偶有翁姑携友登门,嘱我施针,略补家用。一日倦极,央夫君:“可否勿令病客直入?先询我意可否?” 婆婆闻之不豫,嗔道:“好心助尔生财,竟不领情!” 休沐之日,鲜有二人独处。难得与夫君漫步街市,婆婆电铃骤响,命同赴戚里。夫君初拒,婆婆复遣亲戚相邀,碍于情面,终又成行。其志之坚,软硬兼施,竟无一次可违逆。
婆婆渐生微词:言我不该令夫君同涉市廛,不该使其掌勺,当独力庖厨,奉膳于前。又因婆婆时携旧物堆砌,敝帚亦不肯弃,斗室渐如积薪之巢,凌乱丛生。自幼蒙母娇宠,婚后犹得贴补,昔有佣妇洒扫,本非精于箕帚之役。夫君亦始有怨言:“卿样样皆好,唯稍显疏懒。” 某夕我浴毕,唤夫君入浴。他竟道:“此方为妻之道。” 闻之愕然,自省是否疏失——我素来洁身自好,从无干涉,何谓“为妻之道”?实所未解。夫君入浴,动辄逾辰,且必阖厕厨两重门扉,叩之不应。忧其久蹲生痔,劝亦无果,唯予静默自由。
幸有兄长携游,帽峰叠翠,潜龙谷幽,阖家同乐,暂忘尘嚣。初携公婆访我娘家(实为兄宅),甫出兄门,婆婆即言:“怎也当得一间房。” 心下一沉:父母已赐屋宇,岂可再觊兄长之产?婆婆复欲夫君薪俸尽付其手,然初出杏林,月入不过数百。婆婆坚不信医者清寒至此,俸单示之亦疑。
一日将赴兄家,临行婆婆忽道:“何不支用汝母在华之养老俸?” 夫君默然。我心愠:未思用汝之资,何故谋我母之蓄?若索汝之养老钱,可允否?敬长在前,未置一词。及下楼,郁郁对夫君道:“汝等不实。” 他竟掷言:“汝下贱!” 拂袖独去,弃兄家之约。终不忍龃龉,至医署寻他,强携同往。
偶与越洋慈母通话,略诉婚后微涩。母劝宽怀。不意夫君窃闻,雷霆震怒,摔门欲遁。我急环其臂,他竟掰开纤指,一根,又一根,决然而去。空余我倚门恸哭,肝肠寸断。
夫君尚未取执业之牒,我倾囊相授旧日心得,盼助登科。然休沐日午归,见其伏案心猿意马,□□闪烁间,竟与不明女子狎昵私语。考期至,我伴其赴试,伫立场外,如昔年他待我一般。然屏间刺目字句犹在——标注“风尘”者,询:“一枪几何?” 心如冰坠,告之:“一次不忠,百次难容。” 他勃然作色,复以“离家”相胁,言不过好奇使然,喜与众生攀谈云云。摔门之声,震碎残存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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