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侠一枝梅/严应离/假如》棉球

53、【53】

　　平夷将军入城，车马军士，一喝一步，无不声势恢弘。原将军郭将军交付帅印，简礼即成，黄煜与副将们被成权迎进甘州城内最大的酒楼接风，其他兵士皆听命扎营落帐，端的整齐，又在整齐里透出几分肃穆来。

　　严世蕃和应无求亦出席，他们自然也见到了黄煜，黄将军甚善言辞，席上宾客皆交谈甚欢。严世蕃仍不欲与应无求说话，在座的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一点端倪，应无求却不觉有他似的，对严世蕃仍是一心顺从，样样打点。严世蕃不喜食肉，动了两口便又把筷子撂到一边，端着酒偶尔喝上两口，表情阴晴不定。席上的人也不过对他奉承两句，别的不敢多说。散席后成权本欲留黄煜再去续酒摊，被黄煜拒绝，客套了一番，倒跟着严世蕃走了。成权自然知道其中干系，也未多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送了他们走。应无求叫了马车，严世蕃与黄煜一前一后上去了，待走到城北扎营之处，黄煜下了车，严世蕃也掀开帘子探了个头。“回去吧。”

　　应无求策马不紧不慢地跟在车后，黄煜与严世蕃的交谈偶尔飘出来一两句，他也听不分明。他触景生情，早想到了与严世蕃经历种种，百感交集，更难言表。听到严世蕃的声音，他上前应了一声，待回到住所，他正欲告辞，严世蕃却出言留住了他。应无求便顺水推舟，两人已有几日未并肩而睡，谁的心里都未必好受，终于还是应无求没有忍住先开了口。

　　“我昨日又去找过了离歌笑。”

　　严世蕃不语，应无求硬着头皮继续讲，“少主，他们有备而来。”

　　“你打算……弃暗投明了？”严世蕃笑了一声，黑暗里他看向应无求，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呼吸一停，他几乎还听见了他们二人的心跳，一下，一下地震动着彼此。严世蕃又把眼神收了回去，他的声音并不高，却沉重地打在应无求心上，“不要把他们的计划告诉我。你有心向他们求和，他们未必，若告诉你假消息，我听了只是引火烧身。我现在，也信不了你。不如……什么都不说。”

　　应无求只觉被堵死了，其实就算严世蕃不这么说，他也没什么要对严世蕃说的。如他所说，一枝梅并不会完全信任他，就算有个离歌笑。他知道的东西也很有限，他也不想知道更多，就算他能知道，他是该告诉严世蕃还是不告诉他呢？严世蕃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总不能靠向严嵩这边让严嵩得逞罢，可严世蕃……他为难，从未觉得如此为难，索性装聋作哑，只听只问和自己有关，和严世蕃有关的部分。

　　“你能走到这一步……和我……”严世蕃低低的声音又响起，“也应……无求了吧。”

　　“少主，我不会离开的。”应无求伸手去探他的手，唯恐他消失一般。“少主，至少我会护你周全。”

　　“不要把我说得似丧家之犬。”严世蕃撇开他的手，“我还没到输的时候。”

　　他们很久没有说话。

　　“你帮不了我，我也不想要你帮我。”严世蕃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只是压抑得厉害，“不管说得怎么好听，我毕竟是利用了你这么多年，最后一次，逼你也没意思。这种时候，我也不想再让你为难。往哪走，你自己选，我不管，不问。”

　　“我还有第三次机会没有用呢，”应无求抢白，“你说过让我三次，最后一次我要帮你。”

　　“你能帮得了我什么？”严世蕃看着他，“别说自取其辱的话。”

　　应无求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严世蕃近来说话总像带了一根刺，想着怎么能把他推得更远才好，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是不明白。严世蕃坚持不肯承认颓势，却早做好了不牵连他的准备，他不知是该觉得幸好，还是不幸好。

　　“如果帮你反击呢？”

　　“……”

　　“我不信，你真的一点都不打算信我了。”

　　严世蕃被应无求的话激得心头一震，却仍不做声。

　　应无求自顾自地说着，“皇帝会来。少主，如果我们挟持了他，也未必不好。”

　　“挟持他？”严世蕃笑了笑，“皇帝来了，他们会没有防备吗？且不提他们会派谁保护他，就算你真的成功挟持他了，杀他一个，他会没有后招？我爹还在京城。兴许皇帝出来前就已下了旨，若他有事，我和我爹造反的名头落实，我爹和我，只有没命这一条路走。”

　　“少主，你想到的，严大人会没想到么。”应无求狠了狠心，继续道，“我想严大人也已经做了周全准备。若真有这么一刻，严大人一定能安全脱身。而我，会替你们安排好一切，我们若挟持了皇上，至少一时性命无忧，我们便可伺机再动……”

　　严世蕃转身面向墙壁而睡，打断了他。“不要再说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