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陨纪元》黑毛狗

7、第 7 章

　　凌晨三时十七分，左臂的麻木感转化为尖锐的神经痛。

　　林曦在黑暗中睁眼，冷汗浸透了内衬。强效抑制剂的副作用像无数细针在骨骼与肌肉间游走，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新的刺痛。她坐起身，点亮能量灯——微光下，左臂的蓝纹似乎停滞在肘关节上方两厘米处，但颜色更深了，从幽蓝转为暗蓝，如同淤血的血管。

　　药片在争取时间，用痛苦换取时间。

　　她摸出笔记本，炭笔在粗糙纸面上沙沙作响：

　　【观察记录·第四天】

　　- 时间：凌晨3:20
　　- 身体状况：左臂侵蚀三期高阶，强效抑制剂生效中（预计剩余时效：22小时）。副作用：三级神经痛，局部肌肉麻痹。
　　- 账户余额：2光核
　　- 任务：今日8:00前往废弃公园区域，激活信号发射器记录伏击型光人数据。
　　- 待解疑问：
　　1. 伏击型光人的“指令源”是什么？是某只特殊光人，还是某种中央控制系统？
　　2. 界域为何隐瞒光人行为进化？
　　3. 医疗站紫色编码环者的最终去向？

　　写完最后一点，她停顿了。紫色环的人被送进隔离区后，她从未见过任何人出来——无论是治愈，还是转化完成。

　　帐外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是周小雨的帐篷。接着是孩子压抑的咳嗽，声音闷在布料里，像被捂住嘴的呜咽。林曦看了看时间——离天亮还有两小时，离今日狩猎还有四小时。

　　她需要准备。

　　首先，武器。匕首是借的，不能损坏。自制长矛已废，但金属管还能用。她从角落捡起那根弯曲的管子，在灯光下端详：锈蚀严重，但管壁厚度尚可。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刀片替换断刃……

　　她想起废料场。秦月说过，黑市晚上九点后开，但废料场本身全天都有废弃材料。也许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悄悄掀开帐帘。界域的夜间照明已切换至最低功率，能量纹路的光芒微弱如萤火，帐篷区笼罩在深蓝的昏暗里。巡逻队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规律，机械，每三分钟经过一次。

　　她压低身形，贴着帐篷阴影移动。左臂的神经痛在活动中加剧，她咬紧牙关，脚步放得更轻。

　　废料场在三百米外。铁丝网围栏有个缺口——不知是被故意破坏还是年久失修，足够一人侧身通过。她钻进去，脚下踩到破碎的玻璃，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停下，等待。十秒后，没有异常。

　　废料场比白天更显诡异。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在微光下投出扭曲的阴影，像无数僵死的巨兽。她小心翻找：破碎的显示器外壳、断裂的机械臂、锈蚀的齿轮……然后，在一个半埋的货柜底部，她看见了它。

　　一把工业切割刀的残骸——刀刃部分约四十厘米长，单边开刃，刀背厚重，整体呈弧形。刀身布满锈迹，但刃口处还能看到未完全磨损的金属光泽。最重要的是，它的固定结构简单：尾部有螺栓孔，原本应该是固定在机器上的。

　　林曦捡起刀片，掂了掂——比她那半截断刀重，但重心合理。她又找到几段还算结实的合金管和一小捆合成纤维绳——比帐篷拆下的绳子坚韧得多。

　　离开废料场时，她看了眼时间：凌晨四时零五分。巡逻队即将经过这一区域，她加快脚步，赶在脚步声靠近前钻回自己的帐篷。

　　帐内，她开始组装新武器。

　　工业刀片尾部的螺栓孔与合金管直径不匹配。她用小匕首小心扩孔，金属摩擦声刺耳，每一次用力都牵动左臂的神经痛。汗滴进眼睛，她抹了一把，继续。

　　扩孔完成，她用纤维绳将刀片绑缚在合金管一端，缠了足足二十圈，每圈都拉紧打结。最后，她从旧作战服上拆下几块耐磨衬垫，裹在握柄处——防滑，也防止长时间握持磨破手掌。

　　完成时，新武器长约一米五，刀片斜固定在顶端，像一把粗糙但致命的长柄砍刀。她握在手中试了试挥动——重心比之前的长矛更靠前，需要更大力量，但劈砍的威力应该强得多。

　　代价是灵活性下降。她需要保持距离，一击致命，不能缠斗。

　　放下武器，她看向时间：四时四十分。离天亮还有一小时二十分。

　　她该休息，但神经痛让她无法入睡。她翻开父亲留下的旧笔记本——不是她用来记录观察的那本，而是父亲生前用的。纸张已泛黄，字迹工整但略显潦草，记录的是每日狩猎的简单账目：

　　【新历3年7月12日：狩猎2只，收益3光核。给婉买药，-2。余额：8】

　　【新历3年7月13日：狩猎1只，收益2光核。曦的生日礼物（吊坠材料），-1。余额：9】

　　【新历3年7月14日：狩猎0只（雨）。医疗费借贷，+15。总负债：15】

　　最后一条记录停留在一个月前。父亲死前三天。

　　林曦合上笔记本，握紧胸前的银质吊坠。椭圆形外壳磨损得几乎光滑，内侧“曦光”二字是她学会写字后自己刻的——那时母亲还笑着说“曦就是晨光，你要做黑暗里的光”。

　　她没做成光。她只是在黑暗里挣扎，试图不熄灭。

　　帐外天色渐亮——不是真正的日出，是界域照明系统切换到日间模式，能量纹路的光芒从深蓝转为浅蓝，模拟晨曦。灰暗的天空永远不变，但帐篷区逐渐有了人声：压抑的交谈、咳嗽、婴儿的啼哭、还有金属器具碰撞的脆响。

　　生存的声音。

　　五时三十分，她离开帐篷，前往训练区。

　　清晨的训练区人不多，只有几个格外刻苦或格外恐慌的新手在练习。林曦选了最角落的假人，开始测试新武器。

　　第一击，劈砍。她双手握柄，举过头顶，向下劈落——刀片击中假人胸口画着的蓝点，金属碰撞声沉闷。假人摇晃，胸口留下深深的凹痕。威力足够。

　　第二击，突刺。她调整握法，将长柄武器像长矛一样刺出——刀尖精准命中蓝点，但后坐力震得她双臂发麻，左肩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闷哼一声，松开一只手，改用单手持柄尾端，另一只手托住中段，再次尝试突刺。这次稳定性好多了，但精度下降。

　　需要折中。她练习了十几次，逐渐找到平衡点：双手分握，前手距刀片约四十厘米，控制方向；后手握柄尾，提供推力。这样既能保证穿刺精度，又能借助全身力量。

　　练习到第六十七次时，有人来了。

　　“新武器？”

　　林曦转身，看见秦月。她穿着标准的探索者作战服，腰间除了短刀，还多了一把折叠弩——稀有装备，需要特殊部件兑换。

　　“嗯。”林曦放下武器，擦去额头的汗。

　　秦月走近，仔细打量那把长柄砍刀。“工业切割刀改的？想法不错，但太重了。长时间狩猎，体力消耗会很快。”

　　“我没打算长时间狩猎。”林曦说，“一击致命，然后撤离。”

　　秦月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个小仪器。“手环，戴上。信号发射器集成在里面了，按侧面按钮三次激活。遇到伏击型光人时再用，平时别碰。”

　　林曦接过手环。黑色金属，宽约两厘米，表面光滑，侧面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凹点。她戴在右手腕上——左臂蓝纹太明显，不宜添加任何可能引人注意的东西。

　　“今天的任务，”秦月压低声音，“不只是记录。我们要你观察伏击型光人的‘指挥链’。”

　　“指挥链？”

　　“光人之间的信息传递方式。”秦月说，“昨天的报告中，你提到它们胸口光点同步闪烁。我们认为那是某种通讯信号。如果你今天再遇到，尽量观察：哪只光人先‘闪烁’，其他光人多久后响应，闪烁的模式是否有规律。”

　　林曦记下。“你们能远程接收到这些信号？”

　　“陈默改装了接收设备。”秦月说，“但需要近距离的信号源作为中继——就是你戴的手环。所以记住，激活后尽量待在战场附近，但保证自身安全。数据比你重要，但你的命是获取数据的前提。”

　　“明白。”

　　秦月看了看时间。“八点，D2圆盘。我们安排了两个人跟你同组，都是我们的人——一个叫李锐，用弩；一个叫刘霞，用长矛。他们会掩护你，但主要任务还是你自己的。”

　　“报酬呢？”林曦问。

　　“数据如果有效，付你五光核。”秦月说，“预付一光核，已经转你账户了。”

　　林曦调出电子账户——余额变成了3光核。加上她原有的2光核，现在有5光核。距离医疗站净化的10光核，还差一半。

　　“如果我今天还能击杀光人，收益算我自己的？”

　　“当然。”秦月转身要走，又停住，“另外，小心王猛。他昨晚找了医疗站的人查你的档案——虽然权限不足没看到细节，但他知道你蓝纹过肘了。今天可能会找你。”

　　“我会处理。”

　　秦月离开后，林曦继续练习。她需要适应新武器的重量，更需要适应左臂的麻木感——神经痛暂时被抑制剂压制，但肌肉的响应变慢了，一些精细动作会失控。

　　七时三十分，她返回帐篷，吃下半块昨晚剩下的军粮，喝了几口水。左臂的蓝纹在日间光线下更明显了，暗蓝色的脉络像寄生在皮肤下的异形生物。

　　她套上作战服，将长柄砍刀用旧布条缠好背在身后，匕首插在腰间。最后检查手环——戴稳了，按钮位置清晰。

　　七时五十分，中央广场。

　　圆盘系统前已聚集了今日的第一批狩猎者。林曦在D2盘名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第七位。另外两个秦月安排的人也在了：李锐是个瘦高的年轻男人，背着一把简易弩，弩箭只有五支；刘霞三十出头，短发，手持的标准制式长矛保养得很好。

　　三人对视，微微点头，没有交谈。

　　同组还有另外七人，包括昨天那个年轻女子——她看见林曦，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所有人，登盘！”

　　倒计时开始。

　　林曦踏上圆盘，站在靠右侧的位置。李锐在她左后方，刘霞在右前方，三人形成一个不明显的三角。

　　嗡——

　　蓝光吞没视野。

　　三秒后，脚下传来熟悉的湿软触感——同一片废弃公园。

　　传送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