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四月》荔枝酌

1、九月

　　九月中旬，已入深秋。

　　渝城的气温早已随着季节的更替而愈发凉爽，凉风习习。树木变得萧条，干瘪的秋叶落在大道上，被踩的趴趴响。

　　清晨的日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形成点点光斑，撒下光影昏黄一片。

　　闹钟刺耳的运作声撞破清晨的宁静，与之打破的还有少年的美梦，闹钟的叫喊声约莫持续了半小时左右。

　　简洁的卧室中，落地窗处一片光影。

　　周聿亓从被中探出半个头，松软的发丝塌在枕头上，宽大的被褥衬得他略微娇小。

　　他睡眼惺忪，脸上神情恹恹，似乎对被打断美梦而不满。

　　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后，又一巴掌把床头柜上的闹钟给扇在地上后，转过身去朝另一半睡去。

　　闹钟再次响起，一阵接着一阵。

　　“啊！”

　　周聿亓从梦中惊醒，漆白的天花板映入眼中。

　　他做噩梦了，梦到自己被困在一个房间里，没有灯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他拼命喊着救命，可却像是坠入深渊了一样，回答他的只有回声。

　　就在他心灰意冷时，突然有一束强光在前方亮起。他微眯着眼去探前面的白光。

　　他感觉白光在向自己靠近，所以他抬起脚步想要追上去，可跑了许久还是很远，他和那束光中间就像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一样。

　　靠不近摸不着，无休无止。

　　突然白光消失了，而他脚下一空以极速的速度往下坠，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他的心空了一瞬。

　　惊醒时，耳边不断响着的闹钟声让他找回一点实感。

　　他身上冒了一身的冷汗，黏糊糊的难受死了。他翻身下床随意拿起手边的衣服便朝浴室走去，凉飕飕的水珠淋在身上让他冷静了下来。

　　周聿亓喃喃自语，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都是梦。

　　等到躁动的心彻底静下来后，他才走出浴室。

　　被无情的扇倒在床边的闹钟还在持续叫嚣着，他随意拨了拨湿漉漉的发丝，慢着步子走过去拾起。

　　定睛一看，时针稳稳的停在“8”上，而分针则在“2”上。

　　8：10了。

　　周聿亓愣了一会，然后再次无情的把闹钟给甩了出去。他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也不管凌乱的床铺，抓起书包就直奔楼下。

　　完了完了，迟到了迟到了。

　　楼下的厨房里，祁妤正在弄早饭嘴里哼着不知名小曲。一时入了迷，等到想起要叫周聿亓时抬头才发现墙上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到了八点。

　　她愣了愣，然后刚准备掏出手机给周聿亓请假的小周妈就看到楼上风风火火的冲下来一个人，赫然就是周聿亓。

　　“妈，我不吃了，先走了。”周聿亓没等祁妤回话就冲出了门。

　　祁妤愣在原地，看着周聿亓慌乱的背影，默默的收回了手机。抬手抚了抚额，嘴里嗔怪道。

　　“这孩子也不知道吃点再走，怎么和你爸年轻时一模一样。”

　　周聿亓一路狂奔，但已无济于事。

　　他站在早餐店门口，看着墙上挂着的钟表，眼神呆滞。

　　8点40分

　　怎么还是迟到了，我都跑这么快了，脚底都要生烟了。

　　半晌后，周聿亓在去与不去的难以抉择中，“艰难”的放弃了挣扎。

　　他把书包朝凳子上一扔，“徐姨，给我一杯豆浆和俩个生煎包子。”

　　反正都已经迟到了，那就顺便吃个早饭吧。

　　8点50分

　　周聿亓看着紧闭的学校大门，叹了口气。

　　“早知道昨晚就不熬夜了，返校第一天就迟到，老张不得骂死我。不行得想个办法进去，不然迟到加旷课，我就真凉了。”

　　周聿亓正苦恼进去的方法时，突然想到方棋之前说过学校的西南角有一处墙头比其他墙头矮很多，方便逃课。

　　他按照记忆半摸半找的探到那处墙头，方棋好像说是哪个学校的哪届学长毕业后跑去学挖掘机，学成归来后第一个任务就是拆迁自母校旁边的老小区。

　　结果因为太久没回来，自家母校搬迁了都不知道，还误打误撞把明礼附中的墙头给刨了。

　　因为是假期里的缘故，四周都没有人。所以直到开学前几天才被回校准备返校工作的张洪发现。

　　听说当时老张看到面目全非的墙头时，气的直跺脚。

　　四周的监控也坏了，找不到刨错墙头的那个小子。

　　张洪连夜找人把墙头填了，但还没补好就开学了。返校事情太多，张洪也只能先放着这件事去忙别的。

　　结果一放就是三年，墙头还是原来那半残的墙头。高一时偶然被方棋发现，借着这个墙头逃过很多次课。

　　周祁站在那处墙头下，打量着它的高度。

　　虽然是残的但好歹补过一次，没有之前高但是也没矮到哪去，砖头七零八碎的堵着那个惨不忍睹的大洞。

　　不过就这个高度还难不倒处于生长期的周聿亓，毕竟是个青春期少年，个头长得快，高一就长到一米八三直逼一米九。

　　他磨了磨手心，准备一次成功跃过这处墙头。墙头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棵大柳树，倒也方便了周聿亓。

　　周聿亓脚踩着凸起的砖头，手扶着旁边柳树的树干。手一用力，双脚一蹬。一跃，双脚着地。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身来望着那处墙头，轻蔑一笑。

　　“就这？还想拦住小爷。”

　　周聿亓避开学生会摸索着找到教学楼，还没到班门口就听见赵远洪亮的大嗓门。

　　“每日检查，都到齐了吧，坐好了我点一下名，看看还有谁没到。”赵远站在讲台上，用目光扫视着底下埋头的学生。

　　很好，都做到了行装整洁。不错不错。赵远在心里暗暗称赞。

　　他打开花名册，翻看着里面的人名，其中有几个还是他高一时带过的。突然一个名字让他愣住了——周聿亓。

　　他眼底的情绪聚了聚，刚才愉快的心情瞬间丢失。

　　但他很快就敛了情绪，清清嗓开始点名。

　　“李巧”

　　“到。”

　　“林姿”

　　“到。”

　　“何以以”

　　“老师，她生病请假了。”

　　“嗯。”赵远点了点头，班里一大半都到了，但是还有最后一个人他还没点。

　　“周聿亓”

　　“……”

　　“周聿亓”

　　“……”

　　一连叫了几声都不见有人答到，赵远抬起头在班里寻找周聿亓的身影。

　　身影还没找着呢，就被一道洪厚的声音插了进来。

　　“赵老师，你出来一下。”

　　赵远循声望去，就见张洪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脸被墙挡着，他猜想又是哪个倒霉的学生迟到被抓了。

　　等他出去后才发现，那个倒霉的学生就是他最头疼的学生——周聿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