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佣关系》柳上

2、第 2 章

　　她赶忙将电话放到耳边。
　　“喂，您好。请问是顾丞家长吗？”
　　没有回应，只传来大型器械的轰鸣声和一些金属碰撞的噪音。
　　“请问是顾丞家长吗？”梁婉又重复了一遍。
　　“嗯。”
　　一道低沉的男声，穿过机器的轰鸣声清晰的传达出来，梁婉的耳朵好像被什么震了一下，她努力回想着为数不多的记忆，试图将模糊的碎片拼凑起来。
　　噪音一下一下敲击着梁婉那颗早已慌乱跳动的心脏。
　　但梁婉很快又恢复冷静，不，不会是他。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的欢送宴，他作为交换生，要去国外进行长达一年的留学生活。
　　宴会厅很亮，很大，他没穿校服，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那样从容的站在台上，手中拿着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酒杯和周围得的长辈谈笑风生，年少成名或许是对他最好的描述。
　　她默默记下了他们谈论中所提到的大学。
　　对她来说，这就足够了。
　　学生这一桌的饮料都是汽水和果汁，他作为今天宴会的主角，走过来和同学们一一告别，不少同学争先上前去合影。
　　梁婉坐在原位默不作声，要不要去告别呢？告别的话说些什么呢？
　　他如同往常一样，众星捧月，被同学们簇拥在中间，站在水晶灯下，被光芒照耀着，相较于长辈，面对朝夕相处的同学让他周身松弛下来，可气质却不减分毫。
　　围在他周围的目光有讨好，有艳羡，当然也少不了爱慕。
　　他被围在中间，丝毫没有烦躁，极有耐心的和每一个上前的同学告别，但没有任何一位同学上前与其有什么亲密举动，无一例外。
　　梁婉坐在原位静静地看着，原本准备好情书的女同学终于鼓起勇气走到面前，却又在对视中匆匆将手放回，败下阵来。
　　当你的能力和气质远超他人，就会让对方产生距离感，这源于每个人的内心预设，很难消除——或者对于梁婉来说根本无法消除。
　　这时候过去自己一定能收获到和其他同学一样的嘱咐或是感谢，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可最终梁婉并没有去。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两条相交的直线只会有一个交点，两个不会在遇见的人只会越走越远。

　　她不想说些冠冕堂皇的祝福，真挚的告别是关系亲密的人才会做的，而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梁婉找到服务生，请他帮忙归还钱包，服务生看了眼今晚宴会的主人公，委婉的表示：“这属于私人物品，我不好过手的，您可以自己归还，或者交给前台，到时候酒店会派人专门送到顾家的。”
　　“好，谢谢。”
　　此时钢琴演奏开始，灯光变暗，最开始几步之遥的距离，随着梁婉离开逐步拉远拉长，直至消失不见。

　　······

　　“喂？”
　　梁婉回过神：
　　“您、您好，我是顾丞同学的新班主任，今天开学顾丞一直没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为了学生安全所以跟咱们家长确认一下学生状况，顾同学是不是还在家里，还是？。”
　　“稍等老师，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电话挂断，梁婉给自己倒了杯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对方回了过来。
　　先是很有礼貌的表达了无故迟到歉意，并且解释了原因。
　　听到孩子在家，梁婉松了口气。
　　“孩子没事就好，那顾丞什么时候可以入校呢？”
　　“我现在把他送过去。”
　　“好，您到了给我打电话。”
　　梁婉坐在座位上，和记忆中高度重合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挥之不散。
　　“你就是新来的梁老师吧？”
　　办公室没有关门，梁婉抬头看去，一位穿着时髦，颇具韵味的女人走了进来，年龄大概在三十左右，很热情的坐到她旁边，自我介绍起来：“我姓安，是四班班主任，负责三四班英语的，就在二楼西办公室，说起来咱们也算兄弟班呢。”
　　三中在一般情况下，从一班开始，每两个班是同一套教师班子，在特殊情况下才会进行教师资源调配。
　　梁婉笑着说：“安老师好，我初来乍到，以后可能要多麻烦你了。”
　　安晴大手一挥：“嗨，什么麻不麻烦的，我们班孩子要是不听话，尽管去找我，我一定给你管的服服帖帖的。”
　　两人又聊了会学生情况，互加了微信，安晴把梁婉拉进了几个外卖群。
　　“这是能给咱们学校送餐的几个饭店，以后就可以在这里提前订餐。”
　　梁婉道了谢，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安晴抱着一摞班会记录本风风火火的走了。
　　没多久，梁婉拿着写好的新班规，打算去看看班里什么情况。
　　临走到教室门前，梁婉给自己打了打气，刚做好思想准备，就看到后排有人肆无忌惮。
　　教室里
　　胖子一边飞速的抄着寒假作业，一边往自己嘴里又塞了根烤肠。
　　反观同桌陈浩天倒是悠闲，趴着桌子睡起了觉。
　　“浩子，你不补作业啊，这新老班看着挺厉害的。”
　　陈浩天看着胖子一溜烟的画符号下来，觉得多此一举，嘲笑说：“你这跟不写有什么区别？”
　　他把头埋进衣领里：“再说了，你这作业交上去也要挨罚，还不如多吃两根烤肠，省得到时候被宿管给收了。”
　　“写总比不写强。”胖子嘴里嚼着东西，说话含含糊糊的：“唉，我说，顾丞不在，你还不抓紧机会。”
　　陈浩天埋着头，没搭理他，胖子开始在旁边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好机会，敌人不在，你还不赶紧偷袭，知不知道什么是时机！时机！”
　　他说的激动，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常。
　　“我作为军师，作为朋友，作为兄弟，我告诉你，现在是你拿下王姐的最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
　　下一刻，作业从他眼前被抽走，顿时后背发凉直冒冷汗，胖子用余光瞥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他不敢动，嘴里的烤肠还有半根就那么挂在外面。
　　一道温柔又极为恐怖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我只知道，你抄作业的机会没有了。”
　　沈婉轻叩了下桌子：“你们两个去办公室等我。”
　　陈浩天无所谓的站起身，丝毫没有因为被队友连累的气恼，踢了把凳子，大摇大摆的走出教室，显然没把梁婉这个新班主任放在眼里。
　　胖子僵硬的跟在好兄弟后面，心里不停的在打鼓，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老师听进去多少。
　　两人进了办公室，一个梗着脖子，昂首挺胸，一个畏畏缩缩，垂头丧气。
　　梁婉翻开作业第一页，中间飞着两个大字：
　　“田宇。”
　　审判来了，胖子极不情愿的挪到梁婉跟前，双手搓捻着校服衣角，呼吸都停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