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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神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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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尘音手中的长剑“沧溟”第一次如此沉重。
剑锋所指之处，本该是金光万丈，神威浩荡，足以让万千妖魔退避三舍。
可此刻，剑身只微微颤着一点残光，如同风中残烛，在妖神不邪掀起的黑雾中挣扎。
“怎么，我们的神女大人今日如此吝啬神力？”不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黏腻的笑意，仿佛毒蛇游走过耳际。
观尘音咬紧牙关，提气再催神力，但丹田处却空空如也。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背后的神衣。
“很疑惑吗？”黑雾渐散，不邪的身影缓缓凝实。
他生得一副极好的皮囊，若不是那双紫瞳中翻涌的尽是世间至恶，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翩翩公子。
此刻，他正歪着头打量她，像欣赏笼中困兽，“你猜猜，为什么三界之中唯一能克制我的‘净世神女’，今日却连剑都提不稳了？”
观尘音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她尝试调动神力，回应她的只有经脉深处传来的一阵剧痛。
她喉头一甜，强压下翻涌的血气：“你做了什么？”
“我？”不邪轻笑一声，缓步向前，所过之处，草木凋零，大地焦黑：“我不过是在你每日必饮的‘清心露’里，加了点有趣的东西。哦，别误会，那东西本身无毒无害，甚至对修行大有裨益。”
他在距离观尘音十步之遥处停下，紫眸中闪过残忍的兴味。
“可若与你三日前服下的‘月华丹’相遇，便会悄然化去你一身神力，无声无息。”他欣赏着她瞬间苍白的脸：“是不是很精妙？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个空壳。”
观尘音脑中轰鸣。
清心露。
那是她百年来每日清晨的惯例，由她最信任的贴身侍女青萦调配而成。
月华丹则是三日前，她因修炼心绪不宁，药神殿的掌事仙子特意送来的。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不邪的笑意更深，带着无尽的嘲弄：“可惜，要怪只怪你太蠢，自视清高，连身边有什么人都不知道。你以为的神殿，铁板一块？你以为的亲近之人，个个忠心耿耿？”
他每说一句，便向前一步。
观尘音被迫后退，脚下踉跄，从未有过的虚弱感席卷全身。
“是谁？”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自己去猜啊。”不邪已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带着这个疑问，去死吧。等你神魂俱灭，我会告诉你答案，如果你还能听见的话。”
他另一只手抬起，掌心凝聚起足以侵蚀神格的“灭魂煞”。
观尘音瞳孔紧缩。
她想举剑，沧溟却“当啷”一声脱手落地。
最后一刻，她眼前闪过的不是三界苍生，而是神殿中那些熟悉的面孔：沉稳的掌殿神官，活泼的洒扫仙童，还有总是低眉顺眼、细心妥帖的……
青萦。
黑暗吞没了她。
剧痛。
撕裂神魂的剧痛。
然后，是一片虚无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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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神女您醒醒……”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恰到的焦急与关切。
观尘音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绣着流云纹的浅青色帐顶，是她寝殿内熟悉的陈设。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她还活着？
不，不对。
灭魂煞下，绝无生理。
她迅速内视己身，丹田处神力虽弱，却如涓涓细流，缓缓运转，四肢百骸虽有疲惫之感，却无那钻心刺骨的毒效疼痛。
一个荒谬又清晰的念头撞入脑海：她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尚未发生之时？
“神女，您可算醒了！”声音的主人凑得更近。
观尘音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看向床边。
是青萦。
她的贴身侍女，跟了她近百年的青萦。
此刻正端着白玉碗，眼中满是担忧。
那张清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观尘音的心，却一点点沉入冰窖。
是她。
即使不邪没有明说，但最后刹那脑海中闪过的面孔，结合此刻青萦手中那碗每日雷打不动的“清心露”，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百年的信任，百年的亲近，竟全是虚妄？
那每日清晨奉上的，究竟是凝神静气的甘露，还是蚀骨噬神的毒药？
恨意与杀意在胸腔中翻腾，几乎要冲破喉咙。
观尘音死死掐住掌心，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借助疼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不能打草惊蛇。
不邪说得对，她蠢了一次，自视清高，闭目塞听，落得神陨道消、苍生临劫的下场。
这一次，她要亲手把这个叛徒挖出来，更要弄清楚，除了青萦，这看似平静的神殿之中，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青萦……”她开口，声音沙哑虚弱，倒不是全然伪装，初醒的身体确实乏力，“我……我这是怎么了？”
“神女您忘了？”青萦将玉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扶着她慢慢坐起，在她身后垫上软枕，“您前几日修炼时似有心魔扰动，许灯心神君送来月华丹后，您服下便闭关了。方才奴婢听到内室有异响，进来一看，您竟晕倒在静室之中，可吓坏奴婢了。”
月华丹。
清心露。
观尘音垂下眼睫，掩住眸中厉色。
时间点对上了。
此时，那两样东西尚未在她体内相遇，毒效未发，所以她还有神力，只是因“心魔”和“晕倒”显得虚弱。
好，很好。
“原是如此……”她抬手揉了揉额角，做出疲惫不堪的样子，“只觉得浑身无力，神魂恍惚，修炼也滞涩不堪，怕是……伤了根基。”
“神女切莫胡思乱想！”青萦连忙劝道，又将那碗清心露端了过来，“您先喝口清心露定定神。许是近日为应对妖神不邪之事，太过劳心劳力了。您修为已至瓶颈，急不得，还需慢慢调养才是。”
观尘音看着递到唇边的玉碗。
清澈的液体映出她苍白憔悴的倒影，也映出青萦看似诚挚的眼睛。
若在以往，她会毫无防备地饮下。
此刻，她知道这里面有什么。
或许现在单喝无事，但一旦与月华丹结合……
她接过碗，指尖冰凉。
在青萦的注视下，将碗沿凑到唇边，却只是微微沾湿了嘴唇，便蹙眉推开：“今日这露水，味道似乎有些不同？我口中苦涩，喝不下。先放着吧。”
青萦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温顺道：“许是奴婢今日采集的晨露混了旁的花气。神女若不喜，奴婢再去重新准备。”
“不必了。”观尘音躺了回去，闭上眼睛，“我乏得很，想再歇歇。这几日，神殿内外事务，若无紧急，都先搁着吧。我这般模样，也处理不了什么。”
“是。”青萦为她掖好被角，端起那碗清心露，脚步轻盈地退了出去。
殿门轻轻合上。
观尘音骤然睁眼，眼中再无半分虚弱迷茫，只有一片沉着冷静。
她开始“病”了。
病得突然，病得奇怪。
神女闭关受伤、根基受损的消息，虽未明发，却在神殿内悄然传开。几位掌事神官前来探望，皆被她以精神不济、需要静养为由婉拒于寝殿之外，只隔着屏风说了几句话。
唯有青萦，因是贴身侍女，进出如常。
观尘音“病”得越来越重。
脸色日渐苍白，气息也愈发微弱，偶尔咳嗽，指尖颤抖，连坐起身都需要青萦搀扶。
她甚至“无意中”向青萦流露出无法突破瓶颈的恐惧与绝望。
她在等。
等这个叛徒确认她已虚弱不堪，等这个叛徒相信时机已到，等这个叛徒自己跳出来，给她“加重病情”或者“行个方便”。
果然，第三日傍晚，青萦端来一碗香气浓郁、色泽金黄的参汤。
“神女，您总这样没用膳可不行。”青萦柔声劝着，将汤碗捧到她面前，“这是用千年血参与灵泉水炖了整整六个时辰的汤，最是补气养元。您多少喝一点，身子才能好起来。”
观尘音靠在床头，目光掠过那碗汤。
汤色澄亮，香气扑鼻，看不出任何问题。
但她如今怎会相信青萦经手的东西？
这汤里，只怕加的料比清心露更猛、更毒，是要彻底断绝她恢复的可能，甚至……直接要了她的命，做出“伤重不治”的假象。
她正欲如法炮制，借口推脱——
“观尘音神女可在？”
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自殿外传来，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青萦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观尘音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些许讶异和疲惫：“是许灯心神君？请进吧。”
殿门被推开，一人逆光而入。
来人一身素雅青袍，身形颀长，墨发以一支简单的木簪束起部分，其余披散肩后。
眉眼温润，气质沉静，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草木清气。
正是药神许灯心。
他手中托着一个不大的白玉盒，步履从容。
他的目光先落在观尘音苍白虚弱的脸上，眉头蹙了一下，随即转向她身前的青萦，以及青萦手中那碗参汤。
“听闻神女前几日修炼出了岔子，身体不适，灯心特来看看。”许灯心语气平和，走到近前，将白玉盒放在床边小几上，“新炼了几味固本培元的丹药，或对神女恢复有所帮助。”
“有劳神君挂心。”观尘音微微颔首致意，又对青萦道，“青萦，将汤先放下吧。神君在此，莫要失了礼数。”
青萦应了声“是”，将参汤碗放在许灯心放下的白玉盒旁边，垂手退至一旁，低眉顺目。
许灯心的目光，却落在那碗参汤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温润的眸色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
观尘音的心，悄然提了起来。
“这参汤，”许灯心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温和：“香气似乎过于浓郁了些。千年血参性烈，辅以灵泉，本该是清冽温补之气，何以炖煮后竟有如此扑鼻异香？”
青萦立刻上前半步，恭敬答道：“回神君，奴婢恐神女口中无味，便加了一小片百年甘芷草提香，许是因此香气稍显浓郁。”
“甘芷草？”许灯心看向青萦，目光平静，却让低着头的青萦肩背似乎僵硬了一瞬，“甘芷草与血参同用，确有增香提味之效。不过……”
他顿了一下，伸手端起了那碗参汤，凑近鼻端，又仔细闻了闻。
“这汤里，除了血参、灵泉、甘芷草，”许灯心抬起眼，目光带上了一丝锐利，直直看向青萦，“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