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政》炸天顺

2、午夜拜访

　　如今已是冬日，风不断猛烈吹着门，像是有人在敲门似的。

　　齐如意靠在床头，指尖触碰着桌上的银针，不断回忆起现代拿起针的记忆，又想着原主握针时的模样，她发现原主很多习惯跟她一样，她们更像是同一个人。

　　齐如意又回想起那支女兵，原主将那支数百人的队伍藏在城外三十里的后山上，那里鲜少人会经过，可以说很难被发现。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女子革命注定会失败，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女兵被发现的原因又是什么。

　　平日里女兵基本不出后山，她们潜心在后山训练，学武的练武，学医的有时为伤者诊治，这样的队伍，又怎么会有叛徒呢。

　　她闭了闭眼，想着一个又一个的女兵，她们中有的是遭了恶霸欺凌的民女，有的是被抄家灭门的忠臣之女，有的是被逼良为娼的清白女子。

　　她们在这个时代，毫无自我选择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反抗是她们的错误，是她们品行不良的体现。

　　她们被逼到了绝路，赌上了自己的性命，誓死跟着原主，想要闯出一条活路。

　　齐如意睁开眼，眸子里一片清明，她不是那个怯懦多病，却心怀孤勇的原主，可原主的执念，那些女子们的期盼，竟如此沉重地压在了她的心上。

　　夜色更深了，窗外的虫鸣渐渐歇了，唯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安静得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忽然，院墙外传来几声极轻的响动，轻敲着地板，敲了三下便停止了，响声带着某种规律。

　　齐如意竟听出了这个声音，这是原主和女兵的暗号，她在记忆里见过，却从未亲耳听过。

　　她没有立刻出声，只是缓缓放下锦被，扶着床头厚重的衣服，慢慢站起身。

　　这具身体实在是弱，不过是坐了半晌，走两步路，便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差点倒了下去。

　　她强压下那股不适，扶着门框，稳住身形，指尖冰凉，心里却异常平静。

　　院墙外，又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人在那边藏着。

　　齐如意走到窗边，伸出了手，指尖轻轻推开窗户。

　　寒风袭来，屋内充满了凉气，让她不经往衣服里缩了缩，风拂过她脸，让本来就苍白的脸更苍白了。

　　她借着朦胧的月色，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院墙上轻盈跃下，落地时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那人一身玄色衣服，身形矮小，腰间别着一柄短匕，脸上蒙着一块黑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那道身影快步走到房门前，先是立定，然后朝着房门的方向，恭敬地朝着房门里的她行了个礼。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子的正气，隔着房门，朝她道：：“属下青禾，参见小姐。”

　　齐如意隔着门板，轻轻应了一声，语气温柔道：“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黑影观察了四周，见没人后快速钻了进来，反手便将门关好，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那人摘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英气勃勃的脸。

　　约莫二十岁的年纪，眉眼间带着些许的疲惫，却依旧挺直着背。

　　她的额角带着一道浅浅的疤痕，衬得那双明亮眼睛多了些许狠厉，此刻，那双眼睛里，满是对齐如意的关切与担忧。

　　“小姐，您总算醒了。”青禾快步走到床边，看着齐如意苍白的脸色，声音里带着些许担心。

　　“前几日您突然晕倒，可把属下们急坏了，营里的姐妹都盼着您能早日康复呢。”

　　齐如意定定看着她，原主的记忆里，青禾是女兵营的副统领，也是原主最信任的人。

　　她本是将门之女，父亲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因不肯依附宦官，被诬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青禾当时年仅十八，侥幸被忠仆所救，一路颠沛流离，还被山寨在她脸上划了一刀，她走投无路之际，被原主所收留。

　　“让你们担心了。”齐如意浅浅一笑，抬起手，示意她坐下，对上她明亮的眼，轻轻对她说道：“我没事了，不过是风寒罢了。”

　　青禾却没有坐，依旧站着，目光落在齐如意脸上，她定了定神，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小姐，营里一切安好，姐妹们都在加紧操练，不敢休息半刻，只是近来朝廷查得紧，城门处搜查极严，守城的兵士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我们的粮草和药材，怕是有些接济不上了。”

　　齐如意闻言，眉头微皱，原主的记忆里，她们的粮草和药材，大多是靠原主从自家齐府的库房里悄悄调走的。

　　齐府虽是太医世家，家底丰厚，却也经不起数百人的大量消耗。

　　更何况，原主晕倒的这几日，府里的管家看了账单后，已经对原主起了疑心，昨日还来试探过，问她为何近来取的药材和粮食，比往日多了数倍。

　　“我知道了。”齐如意沉默了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脑子不断思考着，桌面发出极轻的声响。

　　“明日我会让管家多备些伤药和粗粮，就说是府里的下人得了伤寒，需要大量药材和粮食，还有，你过几天派两个手脚麻利的姐妹来取，行事要谨慎。”

　　她的声音很轻，却安排得妥妥当当，这让青禾听得心里一暖，连连点头：“属下明白！”

　　青禾随后顿了顿，抬起头，看着齐如意，眼神里带着几分期盼：“小姐，营里的姐妹们都很想念您，日日都盼着能见您一面，她们说，看到您安好才放心。”

　　齐如意思索着，她知道，女兵本就艰难，大多数女兵已许久未走出后山，这时唯有稳定军心，才能激起斗志。

　　齐如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腕，虚弱不堪，指尖冰凉。

　　她知道，这段路很难走，如今还是冬日，从城里到后山，山路难走，夜色让人难看清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难以支撑，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走一走。

　　“好。”齐如意没有犹豫，抬眼看向青禾，眉眼温柔，语气却带着坚定，朝她道：“明夜三更，你在后门等我，我随你去营里。”

　　青禾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脱口而出道：“小姐，您的身体……”

　　“无妨。”齐如意打断了她的话，朝她浅浅一笑，轻拍着她的肩：“我既是你们的主心骨，与你们同甘共苦又何妨，这点苦头，我还吃得起。”

　　青禾看着她，眼眶微微发红，对上她的眉间温柔的眼，随后点了下头。

　　青禾流下了泪，膝盖磕到地上，便要朝她跪地行礼。

　　齐如意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忙说道：“不必多礼。”

　　青禾的眼眶更红了，声音哽咽：“属下遵命！多谢小姐！”

　　齐如意被这一折腾地头晕目眩，却不想放开手。

　　她朝青禾肩上拍了拍，拉着她的手走到了房间里面的一张桌子旁，拿起了一包银针放入她的手心。

　　“你拿着这些银针去给营里的姐妹们吧，营里不少学医的姐妹都能用上。”

　　“谢小姐。”青禾紧紧握住这包银针，生怕不小心掉在地上损坏。

　　“早些离开吧，夜里巡查的人很多，行事多加小心。”

　　青禾点头，转过了身，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翻身从里面跃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房内又只剩下她一人，恢复了夜里的寂静，她缓缓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水的凉意顺着喉咙流下，让她的头脑被冷得更加清醒。

　　她一个现代中医，无兵书，无筹略，只有一颗心，要在这个女子卑微的时代，带着一群女军，聚起民心，推翻一个腐朽的王朝，谈何容易。

　　她躺在了床榻下，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住，原本清醒的头脑又变得晕沉，片刻后入了眠。

　　“小姐，小姐，老爷来了！”

　　门外响起一个少女稚嫩的声音，她急促地朝屋内的她喊着。

　　她被这个声响吵醒，扶了扶头，忍着头痛，淡淡朝门外回她：“何事？”

　　“近来库房少了许多粮草和药材，老……老爷怀疑小姐你，可是你怎么会做那种偷粮的事呢，你……”

　　齐如意穿好了衣服，退开了房门，打断了她说话：“老爷呢？”

　　“在议事房坐着呢，他说要等你来。”

　　齐如意淡淡“嗯”了一声，径直朝前面的议事房走去。

　　齐如意推开了紧闭着的房门，里面坐满着人，单樾正站在前方，这些人像是在讨论着什么，地上跪着齐家的管家。

　　齐家家主看向门外的她，微微皱眉，朝她不满道：“来了？”

　　这句话引起了在场全部人的注意，都纷纷开始望向她。

　　齐如意面对着在场的关注，表情没变化，只淡定朝他“嗯”了一声，走到了角落的座位上。

　　“近来齐家的粮草和药材可少了很多啊，你可有什么头绪？”

　　齐如意朝他轻笑，回望着他，假装不知道：“爹，我怎么会知道呢，这些事不是管家在管吗？”

　　管家脸色铁青，突然急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朝她大声喊道：“就是你！我三更时亲眼看见你带着一群人搬运这些粮草和药材。”

　　齐如意不解，朝他反问道：“三更？这京城何人不知我身体虚弱，又怎会熬到三更，那我换句话说吧，你又为何在三更前往库房？”

　　“你撒谎，你……”管家被堵得哑口无言，结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看来不是小姐做的啊。”

　　“我先前听这管家说得头头是道，还以为确有此事呢，可是如今转念一想，小姐不是身体虚弱吗，怎么会如他所说三更还未入寝。”

　　“说不定就是他偷盗的呢，你说怎么会那么巧，他就是看小姐好欺负，就把这些罪都往小姐身上推。”

　　众人在台上纷纷小声议论着，齐家家主这才恍然大悟，站了起来，走下去扇了管家一巴掌：“你你你，原来是你，你居然敢污蔑小姐。”

　　管家被吓到了，身体止不住发抖，他不断磕着头，声音颤抖着：“奴才只偷拿了些许，我保证，大多的粮草和药材真的是小姐拿的啊，冤枉啊！”

　　“你还在狡辩，来人，给他扔出去，以后不得入齐家大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