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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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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京都的天气变凉了,对许安悦来说,加点衣裳似乎就可以抵挡,但对自己名义上仅存的那个未婚夫来说,那就不一定了。
桂花开得正盛时,消息从边关传来:永安侯杨继在回京途中,不幸染上疫症,暴毙而亡。
于此同时,永安侯轻敌畏战、延误战机,在军事补给上中饱私囊,收受贿赂等零零总总的罪名被写进奏折,如雪花一般飞去乾清宫。
这个战功赫赫的老将,没有死在战场之上,却倒在了为自己辩驳清白的路上。
得知这个消息,沈啸连着三日饮食不佳,林詹芸对着许安悦也是唉声叹气,许安悦明白,沈家夫妻的心,虽不明说,却一定是向着杨家的。
许安悦虽不了解,却也明白,延误战机,比起什么弃城而逃、谋逆翻盘、通敌卖国、党政牵连来说,实在是个苍蝇大小罪名。
支撑数据也没有,核心事实也没有,许安悦大致明白,这罪名怕只是上头的夺权之术,这三十万边境军,如何叫人不心慌。
若是打算坐在龙位上的人,想着还有三十万大军被别人领导,随时可能被人指挥,拔刀指向自己的寝殿,只怕是晚上睡也睡不着的。
果然,消息传来的三日后,乾清宫便下了定论。
“永安侯既薨,念其生前屡立战功,捍御边境,厥功甚伟。本次所涉过失,朕体其情,特旨免予追究。其子孙可依制承袭爵位,世守殊荣。
边境大军,着令特派使者星夜前往,妥为接应,整饬部伍,毋误防务。”
许安悦研究了这份处置结果,大致可以说把虚伪发挥到了极致,先说你有罪,再说我宽恕你,又告诉你我很慈悲,你的子孙还是可以袭爵,只不过,不好意思咯,我要收回我的边境大军,听我号令。
就这样,几条罪名,一条人命,权利的转换悄无声息地进行,只是可怜了那位才只有十八岁的帅哥了……
想到这里,许安悦也忍不住唉声叹气。
难怪,前世的记忆里,这位仁兄,连个姓名都没有,要不是自己那天勇闯书房,恐怕这位未婚夫被退婚之后,只是灰溜溜地从沈砚书的人生里消失,连个正脸都没有。
翘着二郎腿,许安悦拿出自己的那份名为“景朝”人事档案的思维导图,用毛笔轻轻地将那位永安侯划去,写上了四个字:死因存疑……
据说,因为疫症,尸首不便运回京都,都在一个叫做霖县的地方,就地掩埋,古人最讲究葬礼了,这老侯爷,临了了,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可谓惨上加惨!
怪可惜的,根据自己搜集的资料,这位年轻的时候是位足智多谋的猛将呢,许安悦本来还盼着他说不定能逆风翻盘,自己也能攀个“差点成儿媳”的关系,找个靠山呢!
正研究着,青檀端着一碗参茶进来。
“姑娘,夫人和老爷正商量去侯府吊唁,叫你换身衣裳,一同去呢!”
这个举动,倒是不难理解,本就是同僚,还是出生入死过的战友,再加上指腹为婚这一层,沈家于情于理,都得去。
只不过,这个举动,不知看在那东宫眼里,算不算得是一种表态:你前脚才罚了老子,老子后脚就去吊唁被你夺权的人……
越品,越觉着有点挑衅呢?
“青檀,我在想我们家是不是最好先不要冒头为好。”许安悦盯着青檀在衣柜里翻找东西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时候去的人,应该也没几个。”
毕竟,这获了罪的侯府,门槛怕是结了层霜,按照拜高踩低的惯性,平日里巴结奉承的人,现在只怕还要来脱粉回踩呢。
“姑娘,我哪里能琢磨得了这种事,不过老爷说,咱们得赶在三皇子前边去,所以动作得快点。”
许安悦因为这个三皇子,而眼睛放光,这是目前看来,许安悦根据自己的推理,正常路径下,唯一可能颠覆景朝覆灭结局的解药了,是坨屎,她也得高低凑上去看个究竟。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
许安悦坐在梳妆台前,检查自己的脸,肤若凝脂,面若桃花,自己虽然只想博个幕僚的工作,可女人的敲门砖,在这个封建时代,恐怕还是需要靠一靠脸来加深印象
一行车马,行至永安侯府,但见门前悬着白布,门口站着两个小厮,见了车马迎上前来,那层层叠叠的白色帷帐,给气派的大门添了死寂的气息。
算起来,这还是来到景朝后的第一次出门,许安悦不合时宜的,竟然有些兴致。
跟着小厮进门,后门大院真实地展现在眼前,不是以前去遗址看的那种破败气息,而是真的有人生活过,感觉每根柱子都闪着亮光的鲜活。
这家人,大概很有钱。
这是许安悦的第一个想法,因为她进了门,过了一个又一个院子,这院子比自家定国公府还要大好多。
许安悦一边跟在沈啸和林詹芸身后走,一边走马观花地看,感慨着:总算知道古代的战士为何对封侯拜相有如此热忱了,敢情奋斗到最后,就能住上这样的院子啊,放到现在,首富家也就不过如此。
终于行至灵堂前,一应蜡烛、香炉俱全。只不过,棺木中,大约只是衣冠而已。
杨庭风站在堂中,身披素布,一身白色的孝衣,脸上已不见了那日书房中的神采奕奕,似乎消瘦了些,硬挺的无关多了些颓废男人的气息。
不过,帅哥和美人一样,淡妆浓抹总相宜。
仍旧好看,那种破碎男人的好看……
许安悦见他走来,朝沈啸行了个礼,便也跟着林詹芸的样子答了礼。
他先是唤了沈啸和林詹芸伯父和伯母,到自己这边,迟疑了会儿,唤了声:“沈家妹妹。”
许安悦也乖巧地唤了声哥哥。
环视之下,许安悦确定,这杨家的确是失了势,堂堂侯府,从自己刚刚进来,拢共就没多少仆从,都是些士兵模样的人在忙活,吊唁的人,更是只有自己这一家。
门可罗雀,大约就是这样吧。
“深谢沈家伯父,家中变故,礼数上难免照顾不周,难为您奔波这一趟。”
他的话真诚中透着一点心酸,起身,杨庭风的目光扫过来,倒叫沈安悦心虚,毕竟,她一开始也是拜高踩低的群众中的一个。
“子聿不必介怀,家中之事,莫要悲伤太过。”
沈啸话音落下,林詹芸也宽慰道:“家中变故,万要爱惜自身,方可撑起侯府,老侯爷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谢伯父伯母关怀,子聿感激不尽。”
许安悦在后,看着这个眼中带着哀伤的男人,也忍不住开口:“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话已出口,几人都望向许安悦,叫许安悦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细细查看,只觉得沈啸与林詹芸眼中都是惊讶,倒不是自己以往出了洋相的头疼。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杨庭风眼中倒是闪过一丝欣赏,他品着这句话,好奇:“不知沈家妹妹何以如此多妙言妙语。”
许安悦尴尬地笑了笑,原来,他们这里并没有一位叫做陆游的诗人,竟还以为是自己的独创。
“额……其实……”
“好诗!好诗!竟不知这景朝,还有这样一位女诗人。”
身后的人朗声赞叹道,许安悦转过身,在看清来人的衣服后,迅速将自己准备解释的话,吞进肚子里。
心中暗道:原来,你喜欢诗,如此说来,自己这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拥有大学文凭的人,仅靠背诵都可在这混个才女名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