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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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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的临湖别墅灯火通明,宛如一座浮在水面上的水晶宫阙。
那天是姜璐璐十八岁的生日宴。从巴黎空运而来的高级定制礼服,颈间与腕间的珠宝,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少女站在人群中央,像一颗被精心打磨的明珠,璀璨、夺目,理所当然地成为全场目光汇聚的焦点。
父母慈爱地看着她,朋友们围着她欢笑。
林修——她的青梅竹马兼未婚夫——那个阳光般的校园男神,还邀请她跳了第一支舞。
祝福与赞美如潮水般涌来,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在她脚下。
华尔兹的旋律悠扬,水晶吊灯折射出梦幻的光芒,一切都美好得像极致奢华的梦。可很快,这一切毫无征兆地变成了地狱,不知从何处燃起的火舌,疯狂地吞噬着一切。
华丽的丝绸帷幕、精美的雕花家具、诱人的美食佳肴、以及方才还在欢笑的人群……在瞬间扭曲、尖叫、崩塌。
浓烟刺鼻呛喉,灼热的气浪炙烤着她的每一寸皮肤,痛不欲生。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父母用尽最后力气,将她推向安全出口,而他们自己却被轰然掉落的水晶吊灯彻底吞没……
姜璐璐在医院昏迷了整整一个月。醒来后,迎接她的是全身超过50%严重烧伤的诊断书,以及护士递过来的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扭曲可怖的脸,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粉红与暗沉交织的色泽,在惨淡的灯光下,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啊——!!!”
姜璐璐从噩梦中惊醒。
晨光熹微,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原来是梦……姜璐璐怔忡地环顾着狭小的公寓卧房——不,这不是梦!
距离那场吞噬了一切的大火已过去两年,父母离世后,姜璐璐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作“人走茶凉”,先是叔叔姜明辉迅速接管了父亲一手经营起来的公司,又以监护之名,将双亲生前留下的存款与信托基金牢牢握在手中,他像处理一件碍眼的垃圾般,将她这个险些一同葬身火海的亲侄女,打发到一间狭小的公寓里,每月只拨给她一点最基本的生活开销。从前那些围着她转的亲朋好友一个个躲她跟躲瘟疫似的,媒体更是用尽耸人听闻的标题——《被诅咒的千金》,《豪门覆灭,唯一幸存者容貌尽毁》,将她血淋淋的悲剧一遍又一遍地翻炒,作为普罗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唏嘘对象。
转眼间,她从众星捧月她的姜家千金,彻底坠入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狱。
*
今天依旧没有去学校的打算,姜璐璐蒙头睡到临近中午。
直到被胃里空荡荡的饥饿感唤醒,她揉着眼睛坐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慢吞吞地趿着拖鞋挪进卫生间。
水龙头哗哗作响,她一边机械地刷牙,一边习惯性地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瞬间,一条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攻略目标好感度+2,基础奖励提升150%】
她愣住。
好感度……提升?
奖励点数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同样的任务奖励竟从最初的5点涨到了10点。这个发现让她既惊喜又困惑——她做了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在任远宁面前多晃悠了几次,混了个脸熟?
靠窗位置是个绝佳的观察点。
姜璐璐坐在便利店对面的奶茶店里,面前放着一杯最便宜的柠檬水。
柠檬水酸得她微微眯眼,透过玻璃窗,她的目光追随着任远宁的身影——看他穿行在货架间补货,站在收银台后扫码,或在短暂的休息间隙埋头看书的侧脸。
光影落在他身上,像一幅被窗框裁切过的油画。
姜璐璐徘徊在任远宁的生活边缘,谨慎地维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可即便如此努力的“刷存在感”,系统里的好感度,依然增长得缓慢。
任远宁这个人的生活轨迹,简单得近乎枯燥。
雨后的黄昏,姜璐璐一路尾随,不知不觉便跟着任远宁走进了那片低矮杂乱的老城区。
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水汽。巷道窄而深,两旁旧楼紧挨,窗台上晾着褪色的旧衣服,饭菜味、劣质烟味和雨水浸透旧墙的气味混在一起,沉甸甸地弥漫着。
任远宁停在一扇灰扑扑的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窗户虚掩着,姜璐璐悄悄挪近几步,透过缝隙向里望去——昏黄的灯光下,任远宁微微弯着腰,正动作轻缓地为床上的人喂药、擦拭。
每一个动作都娴熟而稳当,像是年复一年做过许多遍了。
半瘫在床上的中年妇人面色憔悴,这应该便是任宁远那个患癌的母亲了。
姜璐璐静静站在窗外,忽然间全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优等生明明已经拿着最高额的奖学金,却还要这样拼命。
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瘦削,却像一棵从峭壁岩缝里挣出来的青松,带着不容摧折的韧劲。
“……他看上去很需要钱。”
这个念头倏然闪过脑海,姜璐璐眼睛一亮——既然他缺钱,那她完全可以资助他啊!等他接受了她的帮助,心生感激,好感度这不就来了吗?
在她过往的认知里,钱是解决问题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也是拉近人与人距离最快的一条捷径。
*
“任同学,这个送你!最新款的平板电脑,查资料看文献很方便的!还有我听说阿姨病了急需用钱,这些你先拿着用,不够再跟我说!”
一个穿着名牌、妆容精致的女孩拦住了刚下夜班的任远宁,声音清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优越感,和一丝少女特有的羞涩。
姜璐璐躲在不远处的垃圾箱后,屏住了呼吸。她依稀记得这女孩是某个建材商的女儿。
巷口路灯惨白的光勾勒出任远宁清冷的侧脸。他似乎有些疲惫,但脸上依旧没什么大表情,没有窘迫,也没有被冒犯的怒意。
“谢谢。”他开口了。
女孩眼里顿时亮起期待的光,仿佛已经看见对方感激涕零的模样。
“我不需要。”
女孩急忙上前一步,几乎要把东西全塞进他怀里:“你别客气呀!我是真心想帮你的!你看你每天这么辛苦……”
“既然有钱,不如给自己请个家教。”他淡淡打断,目光扫过对方精心描画的妆容,“这学期的微观经济你又挂了吧。下学期就大四了,再不过可能要延毕。”
女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任远宁没再看她,迈步从她身旁走过。
女孩没料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被拒绝的“好意”,羞恼得指尖发颤——她原以为,家境清寒的任远宁会是个因贫穷而自卑、容易因一点“恩惠”就心生感激、容易拿捏的对象。
可现在她才明白,自己错得多离谱。
任远宁的贫穷,并没有磨掉他的傲骨。他不需要怜悯,甚至厌恶施舍。任何带着功利与俯视的“善意”,在他面前都显得可笑又卑劣。
姜璐璐也在暗处悄悄低下了头——看来想接近任远宁,用这种轻浮的方式是行不通的。
*
再次踏入校门,每一道投来的目光都让姜璐璐如芒在背。
两年前,姜璐璐以全省前十的优异成绩考入这所顶尖学府,她也曾是师长交口称赞的骄傲。然而那场无情的大火,不仅夺走了她的家人,更焚毁了她原本光明的前程。
对她而言,重返校园这个决定,无异于将自己重新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不亚于一场公开处刑,可为了能顺利接近任远宁,她别无选择。
“姜、姜璐璐同学……”
姜璐璐转过头,看见班长蔡新亮捧着一摞书站在身后,神情有些局促。
“姜璐璐同学,这些是老师让我拿给你的。”他上前两步,将书递过来。
“谢谢班长。”姜璐璐伸手去接。就在指尖触到书角的刹那,袖口处一截蜿蜒的疤痕露了出来。
蔡新亮整个人往后退了半步,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嫌恶。
“那、那你好好上课!”匆匆丢下这句,几乎是逃也似地飞奔离开了。
姜璐璐蹲下身,把散落一地的书一本本捡起来,轻轻拍去封面的灰尘,再整整齐齐地码进书包里。她的动作很慢,却异常平静,仿佛刚才的难堪从未发生过。
她已经习惯了。
姜璐璐沿着天鹅湖西侧的小路往宿舍走。午后阳光斜斜穿过垂柳的缝隙,在石板路上洒下碎金般的光斑。湖面漾着浅浅的涟漪,几只黑天鹅悠然地拨着水,像往日一样从容——姜家别墅的花园里也有这样一片人工湖,她曾和林修并肩走过无数次,在相似的光影里交换过心事与笑声。
那时候她总以为,人生会像这条湖畔小径一样,顺着既定的轨迹延伸下去:毕业,结婚,生子,在平淡安稳中过完这一生。
她从未想过,命运原来最喜欢在人最不经意的时候,露出它锋利的獠牙。
林修也来过医院。
起初几天,他也会整日守在病房里,握着她缠满纱布的手轻声说:“别怕,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声音温柔得像能融化所有伤痛。
直到她拆下纱布的那天,露出那张布满伤疤的脸,林修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怪物,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里的恐惧和嫌恶丝毫不加掩饰。从那天起,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眼神总是飘忽着,不敢长久落在她脸上。
时间久了,原先那些温柔和耐心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匆匆几句客套问候。
最后一次他来,只在病房门口站了五分钟。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他脚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却始终没有踏进病房一步。
“璐璐,”他站在那片光与影的交界处,声音很轻,“我们……还是算了吧。”
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那之后,林修再也没出现过,就像从未在她的生命里存在过一样。
姜璐璐心头像压着一块浸了水的旧棉絮,沉甸甸地往下坠,又湿又闷地堵在胸口。思绪黏滞得化不开,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潮气。
刚绕过湖畔那片垂柳,迎面便撞上了一群说说笑笑的女孩。脚步一顿,她几乎下意识就要转身——
“哎哟哟,这是谁呀?”
“这不是我们姜大小姐吗?!”
为首的女生追上来,身影一晃便截住了姜璐璐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