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夏天与秋天》长歌踏月

6、这个季节之间的百合

　　这个季节之间的百合
　　整个世界开始下雨。
　　从天而坠的水滴绵密地包裹渗入了森林，更新了生命的颜色。我坐在潮湿的枝桠上，注视着池塘的涟漪。我把手贴到嘴唇上，发现自己冰凉地像一条快乐的蛇。森林的雨并不经常，但下起来就会经历好几次变更，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我的极乐鸟，它永远灼热的毛羽毫不费力地穿透细密的雨丝。
　　我静静地坐着，感受着雨水顺着每一寸肌肤流淌，仿佛我体外的血液，连落入眼睛也不会疼痛。森林在这个独特的守护者笼罩之下，更加静谧，所有的空气都融化成透明的壁垒。整个世界都在下雨。
　　我应该在雨中睡了过去，反正张开眼睛的清晨，我已经躺在了小木屋柔软的床上，发梢还带着夏天的潮湿。我推门出去，秋天也下着雨，脚下的落叶柔软的像夏天的泥土。
　　听完极乐鸟的吟唱，我开始在雨中寻找藏在灌木下的各种果实，它们永不腐烂地躺在那里，只是被冲刷得更加鲜亮了。回到木屋，找了些没湿的柴火点燃了壁炉，这时那个湿淋淋的兔子就跑来了。给它擦干后，它就开始不停抱怨窝被弄湿的事情，最后抢了我的毯子在地上临时搭了个小窝。我也拖了张椅子坐到壁炉边，呆呆地盯着里面的火光，雨声和木头燃烧的声音和谐地交织在一起，很快我就在世界的雨声中睡了过去。等待一个晴朗的某个世界的季节再度反复。
　　然而，我不知道，很快，很快，那个后来就随着雨季的结束，降临了。

　　春日山谷百合的传说
　　这个夏天，森林的泥土变得湿热，隐匿着不明的骚动。我躺在水底，凝视着浅金的水面，上浮的气泡纠结着水草。我伸直四肢，直到骨头泡得发疼，才起来上岸去。
　　在岸边坐下，双脚依然泡在水中，偶尔拍打一下水面。
　　泥土中忽然传来馥郁的气息，一种特殊的波动打破了夏天永久的静谧。我转过身，望着森林一处被打开的入口。
　　那一瞬间，我想，应该叫做热泪盈眶吧。
　　在我不能确定的第几个夏季里，出现了那个我以为不会出现的后来，一个我终生不能忘记的画面。
　　我看到了一双明媚的眼睛，在它们的深处，潺潺流水流过冰雪破碎的声音，斑斓的花朵开遍山谷，嫩绿的颜色无限扩张，一直到视线的边沿。
　　还有的，就是在正中央，肆意开放的白色的花朵，在水的彼端，展露笑靥，轻声诉说她们美丽的名字。
　　我，似乎看到了某些遥不可及的幸福，以及注定的忧伤。
　　“LILY，这位是李女士专门为她的外甥女请的主治医师，来观察一段她的病情恢复情况。”
　　“你好，我叫张薇，以后你可以叫我阿薇，LILY。”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那个曾经出现的有着锐利目光的女生。她笑着朝我招了招手，另一只手依然拎着袋桃酥。
　　“怎么是你？”我惊讶地问。
　　“我想来看看你们，所以就来了。”
　　“什么？”我不明白她话的意思。
　　“嗯，就是来看看，然后，找到结局。”她笑得很灿烂，像反射在玻璃上的阳光，灿烂寒冷。
　　“好了，别光站着了，先吃个早饭，我们就去见她吧。”她一伸手拖过发愣的我。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站在她对面，看着装满独特季节的眼睛，决定了自己的名字：“LILY，叫我LILY吧。”
　　“我叫做阿薇，阿薇。你好，LILY。”久违的嗓音顺着记忆的河流叮咚作响，世界被这样打开了。
　　我转过身，呆呆地看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来自多年前的秋季。
　　“知道吗，你系这条围巾真好看。”这个叫做阿薇的人伸过手放下我发凉的面颊上。
　　这就是命运吗？妈妈，你看到了面前这个人吗，这个拥有相同眼睛嗓音的人，她不是他，她就是他，他们是分享同一源头的河流，绕着轮回的转盘再度把我轻易淹没，在我的秋天昭示着一个叫做春日的陌生季节，却隐去之间致命的冬季。
　　我笑着点点头，沉溺在这个关于春日山谷的传说中。又是一场新的美丽戏剧，只是我不知道这一次，我是否还可以从容走下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