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了敌国星长的最高权限》南木知暖

4、他，确实缔造了奇迹

　　神经链接舱门无声滑开，柔和的光线涌入，却无法驱散脑海中那场知识海啸留下的嗡鸣与彻骨寒意。我的意识仿佛仍漂浮在数据洪流的残骸之中。
　　我几乎是踉跄着站起，视线花了片刻才重新聚焦，最终定格在内昂身上。
　　他站在几步之外，逆着光，身姿挺拔如松。室内柔和的光辉仿佛格外偏爱他，细致地勾勒他的轮廓，却唯独巧妙避开了他那只深邃的左眼，任其隐没在眉骨的阴影下，如同一块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曜石，与他右眼中流转的、洞察一切的冷静微光，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割裂感。
　　他手中那支冷灰色的金属笔，在指尖无声地转了一圈。
　　“洛先生，”他开口，声音平稳地打破寂静，唇角挂着一抹几乎无法捕捉的弧度，“我的星球，可还入眼？”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野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却被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拉回现实。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急促的喘息，声音里带着无法完全掩饰的震撼颤音：“星长阁下，这颗星球……真的是您独自缔造的？”
　　“是的。”他坦然承认，脸上那抹浅淡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毫，“能让你露出这样的神情，算是它价值的体现。”
　　他优雅地走向一张皮质扶手椅，姿态放松地坐下，长腿交叠，手臂随意搭在扶手上。
　　笔端轻轻磕了一下扶手。
　　“有兴趣听听细节？”他抛出诱饵，灰眸如同锁定目标的传感器，紧紧捕捉着我每一丝反应。
　　我强压下翻腾的心绪，依言落座于他对面，努力让笑容显得纯粹而温和：“若能聆听造物主的讲解，是我的荣幸。”
　　“这里是星球内部？可大气成分、阳光光谱、生态循环……这一切的模拟都自然得不可思议，几乎超越了人工造物的极限。”
　　“洛先生，”他语调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当整个星球本身就是一件造物时，大气层自然也只是其中一个组件。”他指尖随意一划，一道半透明的幽蓝色光屏瞬间在我与他之间展开，光芒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脸，也将他那双割裂的眼眸衬得更加深邃。
　　“连地表之上那层拟态大气也是？还有星球引力……这一切的能源基础是什么？”我步步紧逼，试图在那看似完美的答案中找到理论的缝隙。
　　“看来你是真的感兴趣。”内昂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但眼神深处的锐利丝毫未减。
　　他修长的手指在光屏上灵动飞舞，精准地勾勒出孤狼星错综复杂的内部结构模型。
　　“主宰这一切的，是宇宙间无处不在，却又被绝大多数人傲慢地视为‘背景噪音’的东西——暗能量。”
　　“暗能量？！”我失声惊叫，这个答案远比预想中更具颠覆性。常识中那充斥宇宙、难以捉摸的惰性能量，竟是他掌中如臂指使的提线木偶？
　　“正是。”他微微颔首，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光屏上，暗能量被具象化为一条璀璨夺目的金色河流，在星球模型内部奔涌流淌，精准地驱动着光照模拟、大气循环、重力场生成，甚至赋予那些冰冷的机械结构以某种近乎灵动的生命韵律。
　　“模拟生态、构建环境、维持物理规则、激活死物……它的潜力，远超出人类现有理论那贫瘠的想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造物主般的、内敛的自豪。
　　我的目光紧紧攫住他：“但星长，现有所有理论模型都指出，暗能量不具备如此主动、可定向操控的功能……”
　　内昂轻轻换了个姿势，身体略微前倾，双手交叉置于膝上，这个细微的动作瞬间带来了更强的压迫感。
　　“洛先生，”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微妙的警告和居高临下，“人类的无知，从不等于宇宙的边界。我有我的方法。至于具体……”他恰到好处地停顿，“恕我无法透露。”
　　他精准地划下了界限，优雅地堵死了所有进一步的追问。
　　“我无意冒昧探听核心技术，”我立刻转换方向，“只是纯粹好奇，为何选择隐藏在这片荒芜的伪装之下，而不是直接在地表建立开放的宜居区？这似乎……效率更高。”
　　内昂脸上那点有限的柔和瞬间冻结，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火的刀锋。光屏上的星球模型外层瞬间切换，模拟出那片我们曾险些葬身其间的、荒凉死寂的沙漠景象。
　　“荒芜？”他冷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不过是最有效的伪装。在这个资源枯竭、贪婪鬣狗横行的宇宙，‘拥有’本身，就是最大的原罪。它会引来的，从不是访客，只有掠夺。”
　　“掠夺？星际条约明令禁止……”我几乎是本能地反驳，语气中全是天真的理想主义。
　　“条约？”内昂嗤笑出声，那声音里的轻蔑如同实质的冰针，一股无形的、带着血腥气的威压猛然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并非刻意释放，却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令人窒息。我呼吸一窒，所有后续的话语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
　　“洛先生，”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在某些情境下，条约只是强者用来安抚羔羊，让它们安心待宰的童话。”
　　他过于平静，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一条宇宙公理。
　　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开来，沉重得如同液态铅。最终，被内昂一声低沉而复杂的叹息打破。
　　他修长的手指再次在光屏上跃动，驱散了那冰冷的压迫感，让星球模型重新变得清晰立体。
　　“不谈这些了，看看结构设计吧。”他像切换程序般转换了话题，流畅自然。
　　光屏上，星球结构被层层解析，他指尖划过外层那荒凉的拟态地表。“这层沙石岩壳，必要时可局部转化为透明水晶观测窗，或者瞬间粒子重排，凝结为最强护盾。”
　　他指向内球与外球之间那些复杂无比的能量神经网络：“看，能量传输的‘血管’，从深层储存区汲取暗能量，经由核心转化器，输送到每一个需要它的末梢。”
　　我凝视着那精妙绝伦到令人恐惧的模型，一股电流般的震撼与纯粹的认知恐惧，沿着脊椎窜上，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内昂敏锐地捕捉到我情绪的细微波动，停下讲述，灰眸直视我：“洛先生，有问题？”
　　我慌忙移开视线，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仓促间找到一个借口：“星长，您多次提到的‘核心’……它的具体位置和安全冗余设计是怎样的？这个问题……是否过于冒昧？”
　　内昂的嘴角，在那一瞬间，勾起了一个清晰而愉悦的弧度，那是一种猎人终于看到期待已久的猎物精准踏入最终陷阱的满足感。
　　“丝毫不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因为你和你的同伴，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永远不会离开这颗星球了。”
　　指尖在身侧微微颤抖，我敢肯定自己的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而他，清晰地看到了。那抹笑意在他眼底加深，却冰冷无比。
　　“核心，就在这里。”他的指尖重重地点在光屏上星球模型的最底层深处，一个被多重防护层层包裹的区域。“庞大的能量转化中枢。暗能量在此被‘驯服’，涅槃重生，驱动孤狼星挣脱引力，在星辰大海间优雅遨游。”
　　我压下心头的惊悸，紧盯宛如心脏动作的能量中枢，脸上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近乎欣慰的、纯粹属于求知者的微笑：“我很想相信，星长，但我所有的知识体系都在告诉我，暗能量无法被如此驱动……”
　　“你的质疑很精准，”内昂并未动怒，反而像是欣赏一件工具的良好性能，“暗能量提供的是‘推力’，是根源。但宇宙本身，才是真正的航道。引力是洋流，天体碰撞是难得的‘顺风’，再辅以超越时代的精密计算……”他摊开手，灰眸闪烁着掌控一切的光芒，“这颗质量可控的小行星，便能成为星海中最自由的旅者。”
　　我直勾勾地回视着他，那双割裂的眼睛深不见底，仿佛本身就是两个宇宙的入口。
　　他毫无破绽，如同他创造的这颗星球一样，是一个完美而封闭的循环。
　　他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在欣赏我努力消化这巨大真相时的模样。那支一直在他指间把玩的金属笔，笔尖不知何时已完全收起，严丝合缝地没入笔帽中。
　　午后的穿梭机航行，更像一场精心编排的“领地巡礼”。内昂姿态放松，仿佛已将我视为这颗星球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他毫不避讳地展示着孤狼星跳动的心脏与锋利的爪牙：行政中枢里高效运转的AI矩阵、被多层能量盾包裹如同生物大脑的指挥部、弥漫着汗与能量剂气息的军事训练基地、以及陈列着超越时代理解的尖端武器的装备库，每一件武器都闪烁着冷冽的智能光泽。每一处，都是力量与绝对掌控的无声宣言。
　　最终，我们停驻在广阔的观景平台。
　　视野豁然开朗。脚下是生机盎然的模拟地表，绿意如柔软的地毯铺展至天际，河流如同镶嵌其中的银带，远山在薄雾中起伏。几朵拟真云朵悠然飘过，阳光透过云隙，在这片广袤的“地球”上投下斑驳流动的光影。微风拂过，带来精心调制的草木清新气息。
　　内昂与我并肩而立，距离近到我能感受到他呼吸时空气的细微流动。他抬手，指向遥远的地平线，指尖在夕阳的金辉下近乎透明，仿佛本身便是光的一部分。
　　“看，洛先生，”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虔诚的自豪，“生命的律动与能量的循环，在此达成了完美的共生。”那是造物主的骄傲，亦是掌控者的满足。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指引。夕阳的暖光为他冷峻的侧脸镀上柔和的金边，短暂地融化了几分疏离。那一刻，一种纯粹的、对这般创造伟力的敬意，不受控制地自我心底涌起。
　　他，确实缔造了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