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天地明月

5、招魂

　　沈清辞收敛气息看着缓步而来的楚月痕，心中复杂。

　　楚月痕对自己恨之入骨是为了什么？

　　她扪心自问对楚月痕从无半分恶意，关照甚至超过自己的徒弟。

　　难道？

　　沈清辞突然想到那些对她的评语，把持朝政，倒行逆施。

　　手握权势身强力壮的国师和落魄失权年幼可欺的皇帝。

　　那确实该恨上一恨，毕竟这是皇家。

　　若他不恨，不忌惮还当什么皇帝。

　　楚月痕脚步轻缓，熟门熟路的坐到茶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沈清辞。”楚月痕淡漠开口。

　　躲在屏风后的沈清辞打了个哆嗦，难道他发现自己了？

　　“今年的新茶你又喝不上了。还是我替你喝。”楚月痕端起茶盏朝某处敬了敬随即薄唇轻覆了上去一饮而尽。

　　沈清辞朝楚月痕的目光而去，竟然发现对面悬挂着一副“沈清辞”的画像。

　　沈清辞看着画像点了点头，不错，这画像颇有自己的几分神韵。

　　不知是哪位画师的手笔，方才自己进来竟然没有发现。

　　“沈清辞，你知道朕有多恨你么？”楚月痕盯着那画像半晌手中却突然用力，那茶盏猛然碎裂。

　　像是平静的湖水投下一颗石子般泛起涟漪。

　　把藏在屏风身后的沈清辞吓了一哆嗦，这孩子怎么回事？

　　“你为他们想好了退路，连那些个傻鸟都想好归宿。为什么偏偏一句话都不舍得留给朕？”

　　楚月痕冷笑一声，声音低了下去“也是，朕在你心里不过是个傀儡。一个可以帮你脱身的傀儡。”

　　楚月痕细长的手指划过薄唇留下一抹红痕轻笑一声“既然如此，沈国师就好好在九泉下看着，朕会把他们一个个都送下去。”

　　楚月痕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的来到画像前，用带着血迹的细长手指顺着画中人眉眼划下，在唇间停留许久。

　　“如果不想让他们下去陪你，就回来和朕说清楚。朕心情好，自然会放过他们。”

　　“陛下？”殿外带着颤抖的尖细声音响起。

　　“何事？”楚月痕手指反复抚摸画像，蹭上道道红痕。语气虽然和煦，可眼中冷意更加浓厚。仿佛下一刻就会将人拖出去砍了。

　　“刘大人奉命觐见。”

　　“朕知道了。”楚月痕慢吞吞回答了声。看着眼前这张被自己划出的道道红痕的画像笑了。

　　楚月痕将画像轻柔摘下却用力将画像卷成一团。随后揣到到怀中开了殿门扬长而去。

　　看着楚月痕消失，沈清辞狠狠喘了口气。

　　楚月痕不是一般的恨自己，想起刚才那些血痕划在画像上。

　　沈清辞仿佛变成了那张画像身上那股密密麻麻被啃噬的感觉再次涌上。

　　一定要走，招魂结束之后必须立刻离开京城。

　　要是被楚月痕发现自己的身份，怕是要比这画像下场还惨。

　　沈清辞苦笑一声，难道楚月痕发现了那个秘密？这样的恨意也只有那件事才会有吧。

　　沈清辞摇了摇头看向方才悬挂画像的地方轻笑了一下。

　　月光蜿蜒而来，铺成一地月华。

　　......

　　刘鸣的动作很快，很快便在国师殿前立起了祭坛。

　　衍天众人分坐四周为刘鸣护法。

　　在楚月痕的授意下连楚国国书都搬了出来，放在殿前最高处。

　　立在两旁的仙鹤石像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本该是仙气飘飘却无端泛起一股死气。

　　祭坛和国师殿中间放上了白色的帐幔，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鬼画符般的文字。

　　风轻轻拂过那些帐幔上的文字便同蛇一般蜿蜒其中。

　　“陛下，衍天招魂是为无稽之谈。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沈清辞跟着方成来的时候，就看到御史台苏临阙一如既往跪在地上口里说着无稽之谈。

　　沈清辞看了苏临阙半天，发现他还是那样。连说辞都不换一下，一点新意都没。

　　毕竟上一世的时候，苏临阙也是这么说自己的。

　　什么国师是别有用心啦，什么国师心怀不轨啦，什么国师勾结朝臣啦，什么国师私通后宫啦。苏临阙听风就是雨，每天必须要找罪名参上自己一本。

　　被楚月痕驳回后，气的满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见了沈清辞还要结结巴巴说下次还要参她。

　　如今她死了，轮到衍天了。

　　泼天的苏御史，你们可要接住。

　　楚月痕眉尖抽了抽“苏爱卿，朕自有安排。你退下吧。”

　　“陛下！人死消散天地，怎会有招魂这等荒唐之事。衍天如此除了劳民伤财并未有任何作用。”

　　苏临阙重重磕下再次开口“国师大人葬身火海确定无疑，陛下也是亲眼所见。国师大人已去，就让国师大人安歇吧。”

　　楚月痕再次拿出和煦笑容，眼中冷意却渐渐聚集。

　　“朕说，退下！”

　　苏临阙拱着手并未有任何退下动作“臣受陛下赏识坐上御史之位，就是为了劝导陛下勿行错事。哪怕今日陛下下令斩了我，臣也不会退下的。”

　　这家伙，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个脾气。沈清辞向前迈了一步正打算开口，远处却传来秦公公的声音“贵妃娘娘驾到！”

　　跪在地上苏临阙听到贵妃驾到，身体微颤了下，头埋得更低了。

　　“陛下，苏御史就是这个脾气。您息怒就别责怪他了。”陆飞絮下了辇车缓步走到楚月痕身旁行了一礼。

　　“苏御史，陛下不计较你的过错，你还不退下。”陆飞絮看向苏临阙眼中带了些许威胁。

　　苏临阙身子颤了颤朝楚月痕和陆飞絮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还是爱妃明事理。”楚月痕嘴角含笑，眼神中的冷意却未消去多少。

　　“陛下，今日臣妾不请自来。还望陛下恕罪。”陆飞絮再次朝楚月痕行了一礼。

　　“爱妃想看便来，朕又岂会怪罪你。”楚月痕眼神淡漠看向场中飞舞的帐幔。一旁的公公立刻有眼色的抬来了木椅。

　　陆飞絮笑着顺势坐下眼神也投向场中，并未看向一旁的楚月痕。

　　“刘鸣，何时开始。”楚月痕抬头看向刘鸣，眉间带着少有的不耐烦之色。

　　“陛下，午时已到可以开始了。”刘鸣对着楚月痕行了一礼。

　　“柳师，请吧，”刘鸣对着沈清辞拱了拱手。

　　沈清辞深深看了刘鸣一眼大步迈入帐幔中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

　　刘鸣朝楚月痕行了一礼，便开始扬起拂尘摆开架势，口中低声念了起来。

　　分坐在四周的衍天中人也随着刘鸣念起咒语。

　　沈清辞缓缓睁开眼睛隔着帐幔看着坐在高位上的楚月痕与陆飞絮。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如今只需自己略微出手，了却楚月痕对自己的恨意。便可以功成身退，逍遥江湖去也。

　　要怎么说话才像是刚活过来的样子呢？

　　沈清辞百无聊赖朝外扫了一眼，却发现一个衍天中人偷偷摸摸的将一个东西藏入怀中。

　　贪财都贪到皇帝前面来了，真是大胆。

　　怪不得臀下的蒲团咯人得很。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刘鸣闭上眼睛念下了最后一句。

　　“恭迎国师大人神魂归来！”

　　衍天众人亦附和念出。

　　“恭迎国师大人神魂归来！”

　　微风拂过，帐幔中寂静无声。

　　“这是怎么回事？”陆飞絮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锦帕被她扯得都要变成两半。

　　刘鸣惊愕得看了一眼陆飞絮随后看向楚月痕，发现楚月痕脸上和煦的笑容竟然消失不见，

　　刘鸣只觉一瞬冷汗爬满了后背。

　　怎么回事？这柳清清难道不是陛下所安排的吗？难道自己的猜测是假的？陛下明明答应了自己所请。

　　台下众人也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刘鸣看着帐幔中丝毫不动的柳清清咬了咬牙，再次念出“恭迎国师大人神魂归来！”

　　衍天护法的众人面面相觑再次闭上眼睛跟随刘鸣念出“恭迎国师大人神魂归来！”

　　就当刘鸣以为自己死定时，只听“嗡”一声，国师殿雀鸟腾空而起围住了白色帐幔中的沈清辞！

　　刘鸣脚下一软险些跌倒，扶住台边余光忌惮的看了楚月痕一眼。陛下，是对自己不满么？

　　楚月痕垂下眸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爱妃不必如此激动，先坐下吧。”

　　陆飞絮愣了愣仿佛被楚月痕这一声叫回了神，脸上血色尽褪。

　　陆飞絮道了声罪坐了下来，手中的帕子却已经皱的不成样子。

　　刘鸣拭去头上冷汗低声开口“刘鸣受陛下之命恭请国师神魂。神躯在此，开口无妨。”刘鸣将“陛下之命”四字语气狠狠加重，眼神忌惮看向帐幔中端坐的柳清清。

　　“陛下。”幽幽两字自帐幔中传出。

　　刘鸣长出了口气，退至一旁。

　　楚月痕轻笑一声，笑意中竟带了一丝不屑。细长苍白的手指在桌上不耐烦轻点起来。

　　一旁的陆飞絮也惊讶扭头侧目看向楚月痕。

　　“陛下，我已入地府黄泉。前尘往事皆已成灰。”沈清辞的声音悠远而空洞。

　　“你们看！国书动了！！”一声惊叫，在场众人目光纷纷看向浮在空中的楚国国书。

　　只有沈国师才能唤醒的国书。